带着身后的几十个城卫军,赵辰硬生生撕开敌人包围。
这个时候,城卫军营寨内,又有数百人朝着中心混战的地方冲来。黑暗中,看不清人数众寡。眼见着赵辰一行人越行越远,由于害怕有埋伏或深陷敌阵,代郡骑兵也勒住马缰,驰回营地。
离营的时候三百人,等回到营地已不足半百。
将战马交给旁人,赵辰先去看了薛平。薛平已将全部粮草辎重,都运进了营寨。这样,赵辰也就放下心,回到自己的帐篷。
走到帐篷外,火光映照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赵辰按住长剑,一撩门帘,急步冲入帐篷内。那人站在床前,也倏忽转过身来。赵辰看清她的面容,叹了口气,松开按住干将的手。
“公主,”赵辰行礼,“您怎么在这儿?”
公主妍双手藏在身后,说:“听说将军深夜出营,我不是担心您的安全吗?而且,你还没告诉我,那铃兰花是怎么来的呢!”
赵辰将佩剑挂在架子上,脱下满是血污的铠甲。回过头,说:“那铃兰花是昔日臣在四海游学的时候,偶然从一个道家高人手中得来,听说是西王母座前侍女手中所持圣物。”
“你就吹吧,”公主妍娇笑如花,“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哦,这个的话,臣就不方便回答了。”赵辰走到门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公主,夜已经深了。被旁人看到恐有损您的声誉,还是由臣先送您回营帐吧!”
“呀,不说就不说。还赶人,我自己不知道走吗?”
公主妍踱着步子,走到帐门边,歪着脑袋看着赵辰,说:“既然将军送了我礼物,我自然也应该送点什么礼物给将军的。”
说着,公主妍将手从身后拿出来,举到赵辰面前,问:“将军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赵辰眉头微皱,盯着公主妍举到眼前的小拳头。这姑娘的手很小,根本没办法彻底握住手里的东西,一截绢布从小指旁露出,还尤未察觉。
“是手绢吧。”赵辰撇嘴。
“哇,”公主妍惊奇赞叹,“信安君果然很聪明啊!竟然这样都能猜到。”随即摊开手,手心躺着一张捏得皱皱的手绢。
赵辰无奈叹气,这是个人都能猜到吧。
却听公主妍说:“之前将这张手绢送给将军,将军没觉得寒碜吧。现在赢妍又把它送给你,还希望将军能够收下。”公主妍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就像一块棉花糖一样柔软,一直到细弱蚊蝇,闻不可闻。
赵辰心里也柔软下来,展开手绢,还是之前那张‘凯旋图’。“我又怎么会觉得寒碜呢,”赵辰收起手绢,“这凯旋图从构图,人物选择,勾勒,到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大师手笔。圆滑细润,恍若用笔绘成。如果赵辰连这样的宝物都敢嫌弃,那真是有眼无珠了。”
公主妍瑶鼻皱了皱,这张手绢,构图不过是当时赵妍灵光一闪,便进入脑海的场景。就像活生生的躺在手绢上,等着赵妍将它勾勒出来,并不足为奇。困难之处在于,赵妍早上看到赵辰,夜里便已经绣完,其中辛苦,只有被扎成莲蓬的手才知道。
可是,连夜前去送手绢的宫女回来,却告诉赢妍,赵辰根本没看她的手绢,而是抱着一个女人进了后院。如何不让赢妍心痛,她本以为,赵辰会对她的手绢啧啧赞叹的。
“公主,您这又是怎么了?”赵辰见公主妍脸色忧伤,心里一阵惶恐不安。
“没什么,”公主妍快速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对将军竟如此了解刺绣有些惊讶而已。”
赵辰松了口气,掀起帘帐,笑说:“莫非公主以为,臣只懂得杀人么?”
听到杀人两字,公主妍打了一个寒颤,走出帐篷。谁知夏日的夜,深了之后更显凄寒。公主妍只好抱紧手臂,赵辰跟在她身后,也出了营帐。两人一前一后,朝公主妍的帐篷走去。
公主妍低着头,向前走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赵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在身后。公主妍的帐篷离赵辰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站在帐门前,公主妍忽的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直视赵辰,问:“信安君,您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在战场上,我们还要打仗呢?以前,年年和秦国打,年年和魏国打,现在甚至连自己人都要互相打了!莫非,你们男人就这么喜欢战争么?”
看着公主妍真挚,诚恳的眼神,赵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月色暗淡,星光点点,映出少女侧容,一如雪莲花般纯净无暇。对于这个深宫中长大,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少女,赵辰有些发蒙。赵辰自认为是知兵之人,深谙战场之道,可是为什么会有战争?
似乎想起来就像理所当然就有的一样。
赵辰面无表情,为公主妍掀起帐篷,说:“公主安歇吧。我只能回答您,至少大部分人都是不喜欢战争的。”
可是,战争却仍然存在,而且没有半点止息的意思。
公主妍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走进帐篷内。帐幕垂下,赵辰反身走回自己的帐篷。
次日,赵辰是被火急火燎的韩傀从睡梦中叫醒。赵辰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韩傀在一旁焦急的来回踱步。赵辰不满的晃了晃脖子,问:“发生什么了,你这么着急?”
“将军,”韩傀锤手,“敌人就要进攻了,您怎么还在睡觉啊。”
“怎么,你不满意啊?”
韩傀一下子站住了,冲着韩傀满脸堆笑,说:“我哪儿敢啊!”
赵辰站起来,韩傀服侍着帮他穿起里衣,铠甲。赵辰取下干将,挂在腰间,装作不经意的问:“最近城卫军里谁清洗马桶啊?”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张扬。”
赵辰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韩傀还真的答上了,倒是让他吃了一惊。赵辰笑了笑,大步走出帐篷。“如果你下次再敢把我吵醒,你就准备好去帮张扬刷马桶吧!”
韩傀紧跟上来,脸色瞬间青了。
爬上木塔,赵辰依旧哈欠连天。营寨外,代城军已经排好阵势。粗略扫了一眼,大概四五千人的样子,其中步卒占去多数。整整齐齐的列阵在营寨前,前方盾牌,后方弓箭,骑兵被安置在左翼。倒是妥妥贴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赵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气挺好,是个作战的好天气——赵辰并没有要在今天开战的意愿。
代郡骑兵之中,一骑驾马而出,绕着己方阵列,做了一个巡回。随即驾马到营寨旁侧,大声喊道:“赵辰小儿,还不出来送死!”
“吼!吼!吼!”代郡步卒长刀拍盾,应和壮势。
“赵辰小儿,还不快快出来送死!”骑兵随即应和,大声吼道。
赵辰无语的笑了笑,这种低级的激将法,怎么可能让他生气。既然都说了出去是送死,赵辰还出去,就真的是智力问题了。
赵辰从韩傀手中接过长弓,弯弓搭箭,可还没等他放箭。那骑兵已经调转马头,伏在马背上,逃也似的回了自家阵列。显然,他也是发现了赵辰,毕竟赵辰神射之名,也一点不比他的统军之才弱。那骑兵也不愿用性命去尝试一下外界传言的百发百中,是否属实。
藏身在营寨后的城卫军,本见到众多的敌人,心下颇为不安;敌人又这般挑衅,更是惶恐。可见到自家主将只是一弯弓,便吓得对方屁滚尿流逃窜,一阵大笑声在营寨内响起。一时间,气氛缓和了不少。
赵辰打了一个哈欠,从木塔上跳下来,朝城卫军挥了挥手,吩咐道:“都散了,都散了!王弹,安排两百人执勤,其余人按正常状况操练。”
“是,将军!”王弹领命。
赵辰晃了晃,又回到帐篷里好好睡了一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草草吃了一些东西。随即又登上木塔,观察敌军动向。
显然,敌军主将也不想进攻营寨。毕竟防守方总是要占一些优势的。
赵辰也不着急,反正叛军围攻沙丘,是不敢冲进去的。弑君的称号,不是每个人都敢背在身上的。如果叛军要冲,早就冲了,沙丘没有什么防御工事,人数又少,是挡不住叛军的。
这时,薛平从一旁走来。
“将军。”薛平抱拳。
“你也醒了?”
赵辰拿着‘千里眼’,只看到少数骑兵在外围巡逻,更多的步卒和弓箭手早就撤回了营地里。
薛平有些无语,他一早就醒了,怎么可能像赵辰这样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将军,”薛平说,“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将军。”
“你说。”老丈人让薛平来,自然也是有这个意思,赵辰自然是知无不言。
“昨夜将军既知敌军早有准备,又有骑兵。偷营之事,只可能失败,不可能成功。为何还要率兵前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