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草原上号角声吹响,数以万计的蒙兀骑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战马拥挤,你推我攘,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一片喧嚣吵闹,整个草原上乱成一团,情况比杨元庆想的还要糟糕。
杨元庆的手下奔进队伍中整顿军队,他们语言不通,交流不畅,整军十分困难,而那些百夫长都被完答酋长叫去训话,没有了首领,队伍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乌图带着一队数百人骑兵飞驰而至,眼前蒙兀骑兵的混乱令他勃然大怒,他立刻命令手下去整顿秩序,数百近卫军骑兵奔进队伍中,鞭抽拳打,逼迫蒙兀骑兵排列队伍。
乌图上前对杨元庆摇摇头苦笑道:“杨将军,你为何不用千夫长,会让你省心很多。”
杨元庆也笑了笑,“我也想借这次机会训练我的手下,给他们统兵的机会,乌图,有事吗?”
乌图点点头,上前对杨元庆低声道:“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去营帐里说话!”
杨元庆带乌图进了营帐,两人坐下,杨元庆笑道:“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乌图有些难以启口,最后他一咬牙道:“杨将军,我想请你替我杀一个人。”
“谁?”杨元庆一愣。
“左杀将军阿鲁达,你见过的。”
“就是那个一脸傲慢的家伙?”
杨元庆记得那个阿鲁达,据说是万夫长,骑射十分厉害,但为人粗鲁傲慢,第一次开会时便和自己顶撞,虽然杨元庆也很厌恶此人,但还不至于到杀他的程度,却不知乌图为何想杀他?
乌图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难为情,其实是突厥内部的权力斗争,这几年启民部迅猛扩大,很多重臣都有了自己的部落,我也不例外,我是金箭驸马,蒙可汗的宠爱,我也有一支五万人部落,叫乌图部,但可汗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大家都知道他没几年了,他已经在开始分配他的一些财富,这次出兵契丹,可汗便想借这次机会把近卫军给我,否则他不会把这么精锐的军队派出来,他已告诉我,就是这个缘故才派我率领近卫军配合杨将军,但咄吉也一直在打这支近卫军的主意,阿鲁达就是他安插在近卫军中的万夫长,如果不除掉他,可汗去世,这支精锐军队至少会被咄吉分走一半。”
杨元庆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替你除掉此人。”
乌图又歉然道:“其实我也可以杀此人,但我出手的话,会和咄吉翻脸,他毕竟是可汗继承人,我还不敢和他结仇,元庆,我只能来求你。”
“你不用再说什么感激话,我心里明白。”
杨元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在突厥只有一个兄弟,兄弟有困难,我自当全力相助。”
乌图心中感动,他按住元庆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在隋朝也只有一个兄弟,假如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毫不犹豫,尽全力帮助你。 ”
......
阿鲁达年约三十岁,身高足有六尺八,身材异常魁梧,他身高和杨巍一样,但杨巍是高胖,而此人却是健壮如熊,两臂有千斤之力,是突厥军中极为出名的猛将。
此人是叶护咄吉的心腹,咄吉派他以万夫长的身份来出任近卫军左杀将军,其用意就是想控制住这支最精锐的突厥骑兵。
次日天刚亮,杨元庆便在中军大帐召开了千夫长会议,二十名千夫长列席会议,这也是出兵以来的第三次千夫长会议,但这一次却多了十名隋朝千夫长。
阿鲁达坐在左边第三个位子,他一脸轻蔑地望着隋朝十名千夫长,这些人他都见过,都是杨元庆带来的手下,一群虾兵蟹将,居然一摇身变为突厥千夫长,在蔑视的同时,阿鲁达心中也着实对杨元庆的插将有些不满,这种插将没有征得可汗的同意。
这次会议,杨元庆尽量用汉语和突厥语交叉着对众人训话。
“这次蒙兀部派来的一万骑兵战斗力太弱,纪律不振,我打算用十天时间进行训练,也就是说,十天后我们再出发,对这一点,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乌图欠身道:“杨将军,如果是这样,时间就会拉长,我担心会不慎走露消息,被契丹人知道。”
“应该不会,这里离契丹地界还有五百里,攻打契丹之事,只有在座诸位知道,其次就是蒙兀酋长,这事关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我相信没有谁会去通风报信。”
杨元庆看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没有吭声,便点点头,又回到刚才的话题,“这次是用十天时间训练蒙兀部,本来我想让近卫军训练他们,但时间太短,我担心近卫军训练效果不好,所以我决定改用隋军训练,我相信十天后,大家会看到一个崭新的蒙兀部骑兵。”
杨元庆话音刚落,只听‘嗤!’一声冷笑,阿鲁达满脸不屑道:“杨总管这话太自以为是了吧!突厥人还需要隋人来训练?杨总管,一万突厥近卫军,可是要抵你们十万隋军,要不要要让我们来试一试?”
这时,罗士信对他伸出一根小指头,用很不熟练的突厥语讥讽道:“捏死你这只狂妄的蝼蚁!”
对突厥人伸出小指是极为无礼、极为轻蔑的举动,再加上罗士信这句话,令阿鲁达勃然大怒,他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对罗士信恶狠狠道:“小汉贼,你竟敢侮辱我?”
罗士信也毫不畏惧地站起身,怒视着他道:“还想一个打十个,你不是我对手!”
他这句话说的却是汉语,旁边一名粗通汉语的突厥千夫长低声翻译给阿鲁达,阿鲁达哈哈大笑起来,抽刀一指罗士信,“小汉贼,要不要比一比!”
罗士信身后也有杨元庆的一名亲兵给他翻译,罗士信也抽出刀对指他道:“就怕你嘴上说,心中不敢!”
杨元庆一拍桌子,“大胆!”
乌图也怒喝阿鲁达,“不得对客人无礼,还不快道歉!”
阿鲁达哪里会听乌图的话,他冷笑一声,对杨元庆道:“杨总管,突厥军中不禁比武,既然隋人也做突厥千夫长,那就照突厥的规矩来办,我要和这位小千夫长比试一番,当然,如果他向我磕头认输,我就饶了他。”
“这个.....”
杨元庆脸上显得有些为难,阿鲁达却毫不让步,步步紧逼道:“怎么,杨总管又不想承认他们是突厥千夫长吗?想庇护这个小千夫长?”
说完,阿鲁达仰头大笑起来,旁边的几名突厥千夫长也跟着笑了起来,杨元庆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问罗士信道:“这位突厥猛士想向你挑战,你敢应战否?”
罗士信又伸出小指头,用突厥道:“他若怕死,不比也罢!”
阿鲁达的野性被激发了,他盯着罗士信大喝一声,“好,我们就不死不休!”
乌图再次怒喝道:“阿鲁达,我以金箭驸马的名义命令你,不准你胡来,给我坐下!”
阿鲁达不屑地一哼,对杨元庆道:“杨总管,既然你的人要约我死战,我可以应战,你答应否?”
这一次,杨元庆却没有为难了,他点了点头,“既然你们一定要死战,那我也不拦你们,就按突厥的规矩办,在座所有人都是见证,你们去准备吧!”
.......
猛将阿鲁达要和年轻隋人千夫长决斗的消息传遍了突厥军,武力决斗从来都是突厥人所向往的盛事,更何况是以死相搏的死斗,两万突厥骑兵早已将决斗之地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脸上都满怀期待,甚至连蒙兀部大酋长完答也闻到讯息,带着数十名蒙兀部贵族赶来观战。
突厥人对待的决斗是相当郑重的事情,一丝不苟,用石灰划出一个方圆约五亩的白圈,双方决斗在白圈内举行,在白圈内生死由天,但其中一方若逃出白圈则就是表示认输,另一方就不得杀戮,这种情况下,输方要向胜利方献一百头羊作为赎命金,双方决斗结束,如果白圈内一方被杀死,也同时是决斗结束。
罗士信跃跃欲试,他已经收拾好了盔甲和霸王枪,又背上一壶箭,将一把两石弓挂在马上,杨元庆很喜欢这个青春蓬勃的师弟,在他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
“此人的武器是用长柄铜锤,击打须引臂拉开,速度不够,你不必和他过多硬拼,趁他拉开力量出现的出现空挡,可利用速度一击刺杀之。”
杨元庆之所以没有让裴行俨上,就是裴行俨的力量稍弱于罗士信,罗士信天生神力,一瞬间爆发出的猛力连杨元庆都要避让,更重要是罗士信年少,容易使对方生出骄慢之心。
这时‘当!’一声钟响传来,比武开始,罗士信点点头,翻身上马,向白圈内疾驰而去,他骑的马是杨元庆从薛延陀军手中缴获的一匹千里马,四肢强健有力,神骏异常,罗士信非常喜爱,但这匹马只是杨元庆临时借给他骑。
杨元庆昨晚对他承诺,只要今天干掉阿鲁达,这匹马就送给他,这令罗士信兴奋不已。
罗士信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挥舞霸王枪,纵马在白圈内飞驰,引来一片喝彩声,却是蒙兀部的骑兵给他鼓掌。
这时,猛将阿鲁达也出现了,他在突厥便是以力大无穷而著称,武器是一杆长柄铜锤,重一百一十斤,他不像杨元庆他们从小筑基练武,他也是天生神力,能使动一百余斤的武器,这已是极为罕见。
阿鲁达一声怒吼,仿佛云中闷雷,他舞动大锤,向罗士信冲去,罗士信只是一名少年,令他心中充满蔑视,他有信心,一锤便可将这名年轻隋将砸扁,让杨元庆知道突厥猛将的厉害。
杨元庆见他气势雄浑强劲,在突厥人中竟是第一次见到,他心中也有点担心,毕竟罗士信年少,杨元庆担心他的经验不足,便低声对秦琼吩咐道:“危急时可放箭!”
秦琼点点头,他早准备好了,罗士信是杨元庆的师弟,同时也是他的义弟,他母亲最喜欢这个干儿子,秦琼当然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两匹战马越奔越近,两人同时一声大吼,挥舞兵器向对方砸去,只听见‘当!’一声巨响,就像一声剧雷炸开,声音刺耳之极,不少士兵都捂住了耳朵。
这一击两人竟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上风,两把兵器同时崩开,两人策马调头,都不敢小瞧对方,但更吃惊地却是阿鲁达,他的兵器只能砸,不像罗士信的霸王枪还能刺,如果力量占不到上风,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来得好!”阿鲁达大吼一声,催马冲上,拦腰向罗士信砸去。
这一次罗士信却不跟他硬拼了,他纵马躲开对方拦腰一击,霸王枪一抖,枪尖闪电般向阿鲁达的前胸刺去,这是师傅张须陀十三式刀法中的第一招,‘劈山’,杨元庆也将这一招改成了槊法,无论什么兵器,力道都是一样怪异,看似慢,实则快。
阿鲁达见枪速不快,便没有把这一枪放在心上,他他侧身兜底一锤向罗士信的马肚子砸去,这是他的绝招之一,他有信心将罗士信的战马一锤打倒,只要战马一倒,对方就必死无疑。
可就在他的锤离对方战马肚子还有一尺,阿鲁达却忽然发现大铁枪已经出现在他胸前,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之快疾,他竟躲无可躲,阿鲁达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他绝望地惨叫一声,‘噗!’大铁枪毫不容情地刺穿了他胸膛,枪尖从背心透出,一股鲜血喷出,阿鲁达心脏被刺穿,当场毙命。
罗士信双臂较力,将阿鲁达魁梧高大的尸体高高挑在空中,四周突厥士兵都惊惧万分,紧接着欢呼声如雷,为胜利者喝彩。
这个时候,杨元庆却和乌图交换了一个眼色,乌图的眼中充满了感激,阿鲁达既死,那整支近卫军便归他所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