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七十章

袁雯萱怕死,她死了,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伤心?

被哑巴发现追来,她与余多味掉进土坑里,她脑袋很痛,眼前有片刻的黑暗,看不见光亮,那一刻她害怕极了,生怕自己会摔死在土坑里。

护卫站在土坑上商议下来找人,她提心吊胆,思绪纷杂,想过许多,最乐观的结果,护卫将她抛在这里不管,只带走余多味。最坏的结果,护卫将她灭口,将杀她的罪名扣在哑巴头上。哑巴无法狡辩,她爹娘即便猜出是顾五所做,又能如何?为她与顾家抗衡,弄得两败俱伤吗?

等待的过程中,内心备受煎熬,好在这两种情况都未发生,苏景年赶来将他们救出去。

昏过去那一瞬,她在想,生死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渺小。

她要好好活着,孝敬爹娘,至于感情一事,不必强求。

醒来时,耳边是秦玉霜呵责苏越的话。

那一刻,她心底释然了。

套在身上沉重的枷锁,蓦地解下来,她浑身轻松。

犯一次错,得来的教训,够她铭记一辈子。

所有的事情不再计较,也不再执着。

袁雯萱能够坦然面对苏越,神情如常,笑容嫣然,“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或许是我们修炼得不够,夫妻缘分不足,方不能白头偕老。人生短短数十载,哪里能事事顺遂?总会遇见坎坷波折,只要熬过去,回头看看也不过如此。我已经看淡了,万事不能强求,命中有,谁也不能夺走。只要好好活着,乐观向善,日子不会太差。”说到最后,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开解苏越。

苏越目光变幻,复杂地注视袁雯萱,她眉宇间缠绕的郁色已经消散,苍白的面容显出一丝红润,衬得她双目格外有神采。

他也在想,是不是都需要经历过悔恨,才会顿悟,找到本心?

他是如此,袁雯萱亦是如此。

苏越没有答话,托着鑫哥儿的屁股,将他放在袁雯萱身边。

“娘……娘……”

鑫哥儿认得袁雯萱,手脚并用,往袁雯萱身上爬。

袁雯萱心中柔软,双手托着鑫哥儿的腋窝,将他抱着坐在腿上。

“你的脚……”

“我伤着脚踝,腿没有事,他又不重,坐着不疼。”

袁雯萱唇角淡淡含笑,他愿意让鑫哥儿亲近她,已经很知足了。

苏越没有再开口,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望着鑫哥儿。

袁雯萱强迫自己不去看苏越,忽略他的存在,逗弄着鑫哥儿。鑫哥儿抓着她的手指,塞进嘴巴里。

手指一屈,拎着他小小的一根拇指,眸光温柔如水,“娘的手很脏,吃肚子里面,会长虫虫,肚子会痛痛。”

鑫哥儿听不太懂,他以为袁雯萱在与他闹着玩,将手指塞袁雯萱的口中。

袁雯萱扭头避开,动作太急,脑袋一阵眩晕,伤口发疼,‘啊’一声,倒抽一口气。

“你受伤别与他闹着玩,他什么都不懂,没个轻重。”苏越皱紧眉头,将鑫哥儿抱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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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雯萱的确很难受,她没有逞强,侧躺在床上,拉着被子盖在脖子上。

“鑫哥儿还小,别带来医馆,你抱他回去。”

袁雯萱说话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手也塞进被子里,下逐客令。

苏越扫过她疲倦的面色,失去过多,是要多休息,便抱着鑫哥儿离开,不再打扰袁雯萱。

掀开帘子出来,他脚步微微一顿,侧头望向床上的人。捕捉到她轻轻颤动的眼睫,蜷缩在狭窄的竹榻上,黯然神伤。

袁雯萱见他离开,心中失落,却并无意外。睁开一条眼缝,望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鑫哥儿趴在苏越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也不闹着要她抱。

袁雯萱手指微微一紧,若是在以往,鑫哥儿在她的身边,苏越独自抱不走。

而今鑫哥儿不再黏腻着她。

即将要消失在屋子里的男人,倏然间转过头来,袁雯萱连忙闭上眼睛。

紧张地眼皮颤动,她以为苏越会说什么,回应她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秦玉霜坐在外面等候,袁夫人也到了,苏越出来,两个人站起来。

“萱儿如何了?”袁夫人慌忙问道。

“需要静养。”

袁夫人迫不及待进去看袁雯萱。

秦玉霜问苏越,“你们谈得如何?”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必操心。今日是您生辰,我送你回去。”苏越不等秦玉霜拒绝,继续说道:“鑫哥儿不便在医馆,他中午未吃多少饭食,肚子该饿了,送他去乳母身边。”

秦玉霜佯怒地瞪他一眼,却并无多少威慑力,无可奈何道:“你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我操心,我说的话你们也不爱听,嫌我年纪大,说话太啰嗦。”

没好气的从苏越手中抱过鑫哥儿,带着箜篌离开。

苏越回头看一眼袁雯萱所在的屋子,往医馆外走去。

顾芸娘从门外进来,迎头撞上苏越,“二伯兄,你这就回去?”

“今日告假半天,还有事要处理。”苏越唇角微微扯动,想托顾芸娘用心照顾袁雯萱。转念记起袁雯萱为余多味的事情受伤,不用他开口,顾芸娘也会用心照顾她,何况袁夫人也在,这儿用不上他张罗。

顾芸娘站在原处,目送苏越毫不留恋的离开,长叹一声。

商枝在柜台里面给袁雯萱配药,一直观察这边的动静,见顾芸娘满面忧色,意味深长道:“你别瞎操心,紧要的是处理好多味的事情。顾五也是胆肥,找人将多味给掳走。这次没有得逞,下次估计会更火,得多加堤防。”

提起顾五,顾芸娘眼底一片冷意。

如果不是袁雯萱,顾五就得逞了,他将余多味带去顾家。

“多味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他。就算他将多味带去顾家,我也有的是法子要回来,除非顾老夫人不要顾家的脸面。”顾五忌惮顾老夫人,顾芸娘打算这件事从顾老夫人入手。只要顾老夫人不肯松口答应让余多味认祖归宗,顾五也不敢将人带回去。

他本来就有一个儿子,不缺余多味。顾五不懂得计较得失,顾老夫人、顾家几个兄弟会替他计较。

商枝是聪明人,立即知道顾芸娘打的如意算盘。

“宜快不宜迟。”

“我有打算。”

顾芸娘去后院,余多味坐在长板凳上一口一口吃粥。

苏景年陪在一旁,修长的执着筷子,给余多味挟菜。一道阴影投来,苏景年抬头望去,眉梢冰融雪化,眼中蕴含着温情,“二哥回去了?”

“是啊。”顾芸娘坐在苏景年身边,见余多味将粥喝完,递给他一杯水喝下去,掏出帕子给他擦干净唇边的水渍,关切的询问余多味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余多味受到惊吓,他想要窝在顾芸娘的怀中,可他也知道自己被顾五绑走,眼下救回来,顾芸娘有话与苏景年商量,他回完顾芸娘的话,乖顺的离开。

顾芸娘望着他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屏风后,从投照在屏风白纱上的影子,看到余多味的一举一动,他脱掉鞋袜,躺在为他准备的床上。

她起身站在珠帘处,见余多味缩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被子盖得严实,折身坐回苏景年的身旁。

“我想明日约见顾老夫人,将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我们虽然在防范着顾五,防不住有心人,总会有疏漏之处。顾老夫人是顾五的死穴,他不敢不听顾老夫人的话。顾老夫人看重血脉,却更重颜面。她不喜欢云萝,对余多味也不会太重视,我有七成的把握说服她。”

顾芸娘脸色凝重,今日的事情,她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不说她提心吊胆,也会造成余多味心理创伤。

苏景年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一点胭脂,“你将邀请帖写好,我给你送去。”

顾芸娘眉开眼笑,仿若春风吹拂桃李花开,秾艳的容颜堪比花娇。

“我现在就去写!”顾芸娘提着裙子起身,小跑着去找商枝问邀请帖,她借笔墨写了邀请帖,递给苏景年,“苏哥哥,交给你了!”

苏景年捏着她的鼻尖,“你啊。”

顾芸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丢下一句话,“今晚我陪着多味睡。”留给苏景年一个背影,进了内室。

余多味将小脑袋埋进被子里,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顾芸娘微微一怔,坐在床边,将被子掀开。

余多味受惊绷直了背脊,双手紧紧拽着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多味,是我。脑袋蒙在被窝里,对身体不好。”顾芸娘轻轻拉扯着被子,这一回,一拉便将被子给掀开,她不禁怔愣住,一阵心疼,将满面泪痕的余多味从被子里挖出来,“今晚姨母陪你睡?”

余多味再也忍不住,扑进顾芸娘的怀里。

他真的吓坏了。

再也不敢乱吃东西。

贪嘴吃了两块糕点,吃坏肚子去茅厕,被人被绑走。

他不知道是谁将他绑走,惶恐无助。

幸好他又重新回到顾芸娘的身边。

“姨母,我不要回顾家!”余多味瘦小的身子缩在顾芸娘的怀中,还未从惊悸中缓过来,微微颤抖。“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我不想回去!”

他分不清善恶,却能辨认出谁是真心对待他。

亲生爹娘若是真的疼爱他,不会吩咐人将他捆走,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与惊吓。该拿出真诚的心意,说服姨夫、姨母。

他们只顾及自己的想法,从未想过他的感受。

余多味对亲生爹娘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盼,有的只是回忆今日遭遇的恐惧。

“好,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顾芸娘轻轻拍抚着余多味的后背,温柔的低哄。

余多味抽噎着,顾芸娘温暖的怀抱,像娘亲的怀抱,让他沉浮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屋子里暗沉,光亮从窗缝里渗入,照在他的脸上。

顾芸娘低头望去,余多味已经哭着睡过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偶尔还抽噎一下,十分委屈。

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帕子,将他的小脸擦干净,放回被窝里,准备打水来给他洗脸。

余多味紧紧捏着她的裙裾。

顾芸娘莞尔,神色愈发的柔和,侧身躺在他身旁。

苏景年站在屏风处,将他们的互动尽收在眼中,她若是自己做了母亲,必然会是一个好母亲。想到两个人的孩子,苏景年眉眼柔和,静谧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

他走进来,脱掉顾芸娘的鞋袜,拉高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拿着邀请帖离开。

顾芸娘嘴角微微上扬,抬手给余多味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

顾五见事成,哑巴办事利索,将余多味带出府,且没有被苏景年逮着人,心中很得意,一连喝几壶酒。开宴后,苏家只有秦玉霜与苏易、苏越、姜皎月出面,苏景年与顾芸娘没有露面,他心知是去搜找余多味。

他也沉得住气,想看看苏景年与顾芸娘将苏府掘地三尺,仍是没有找到余多味的挫败。

注定失望了,将要散宴时,有人找商枝,商枝将苏越请走。

顾五右眼皮跳得厉害,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坐不住了,苏越与商枝离开后,他也匆匆告辞。

行色匆匆上马车,便遇见逃命回来的护卫,将凤形山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袁雯萱救走余多味,并且给苏景年送口信,苏景年找过去,将哑巴与另一个护卫给抓住,他逃回来通风报信。

顾五气急败坏,将袁雯萱给憎恨上。

若不是这臭娘们多管闲事,他的人已经将余多味接回顾家!

现在再去抢人不太现实,就怕惹怒顾芸娘,她不管不顾,将事情闹大。让顾家丢尽脸面,就算母亲再疼爱他,也会对他失望。

他气冲冲的回府,云萝手里拿着一双虎头鞋,坐在炕上出神。

顾五见她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瞧着心里晦气,愈发的不耐烦道:“你明天约顾芸娘来府里做客。”

云萝面色惊变,“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要做什么?她自己下不了蛋,才不肯将孩子还给我!苏景年既然无能,我送她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她还会在意余多味?到时候她就将孩子还回来。”顾五眼底闪过狠厉,他想要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他要回自己的亲儿子,难道有错?

云萝吓坏了,她颤声道:“你……你不能这么做!她是我妹妹!”

顾五冷笑一声,手掐着云萝的下颔,迫使她仰视他,“明天我在府中若是见不到她,你就收拾东西滚蛋!”

云萝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望着顾五。夫妻一场,他如此狠心无情。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顾五手背上,拧紧眉头,嫌恶的将她松开,“我说到做到,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说罢,甩袖而去。

云萝下颔掐出几道指印,隐隐作痛。

她茫然无措的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知道事情为何变成如今地步。

若是早知因为余多味的抚养问题,令顾五无法容忍她,动了要休妻的念头,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余多味回京的事情告诉顾五,让他想办法将孩子要回来。

云萝忍不住想:余多味与她没有结母子缘,怀他的时候胎位不正,生他的时候很艰难,遭了不少的罪,若不是顾五不放心请了两个老练的稳婆,以余家的情况,她未必就能顺利将余多味生出来。这几年虽然不太顺心,却也比在梨花村好过不知道多少倍,她心中也知足。时隔几年,余多味再次出现,顾五因为碰壁厌恶她,甚至要抛弃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过惯了贵夫人的日子,早已成了攀附顾五方能赖以生存的菟丝花,离开顾家她又如何活下去?

云萝对余多味的母子情,抛弃他的愧疚,因为顾五的话烟消云散。

她的确不能给余多味更好的生活,甚至自身难保。

将余多味接到身边的念头,也不再那般强烈。

云萝浑噩混沌的大脑,被顾五的话占据,挥之不去。

婢女不由劝说云萝,“夫人,您为了五爷抛下一切,将过去的自己也一同放弃。顾芸娘不是您的妹妹,她是顾十娘的妹妹。难道要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人,被五爷赶出顾家吗?到时候,您就真正的一无所有。您舍得小姐吗?老夫人不喜欢您,连同也不待见小姐,您若不再府中,惯会踩低捧高的贱婢,会欺负小姐。”

云萝紧紧拽着手里的帕子,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主意。

她已经害过顾芸娘一次,不能再害她一次。

“夫人,小姐是您一手带大的孩子。您已经亏欠两个孩子,难道还要再抛下小姐吗?”婢女跪在地上,焦急地说道:“夫人,奴婢知道这些话逾越了,不是我一个婢女说的话。但是您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已经放弃梨花村的一切,难道又要为了他们,放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当初您做的决定,值得吗?”

这一句话,像一柄利刃,挑断云萝紧绷的那根弦。

她动摇了。

“我……我再想一想。”

云萝又慌又怕,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夫人……”

“住口,你别在逼我!我再想想,我还要再想一想……”

云萝双手颤抖,呆滞的望着玉瓶中插着的一朵梅花,不禁想起顾芸娘站在繁花锦簇中,绝艳无双的面容上展露出仿若春风般轻柔的笑容,那一双乌亮的眼睛却如同蒙上一层坚冰,寒冽冻骨。

画面一变,昏暗无光的厨房里,她蒙着一双眼睛,手中的菜刀飞舞,只见残影。厨房里,唯有她切菜的笃笃声。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看着顾芸娘将一筐萝卜都切成细丝。她就是睁着眼睛,刀工也没有顾芸娘好。

顾芸娘全都切完了,将绑在眼睛上的布取下来,看着她手里端着一筐萝卜,腼腆地笑一下,“姐姐,你刚刚从母亲那儿练功回来吗?”

她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养得白嫩细长的手指,“我待会还要去绣花,如果将爷爷布置的任务完成,绣不完花,娘会骂我。”

顾芸娘想了想,将她怀里的筐拿过去,“姐姐,你去绣花吧,我帮你把萝卜给切了。”

她一脸为难,没有离开,难为情地请求顾芸娘,“我答应娘,要给她做晚饭,芸娘,你帮帮我。祖父也教我做菜,娘说我的手是用来绣花写字作画的,不是用来做饭。做饭的手艺,我没有学好,你再帮我这一次?”

顾芸娘没有立即答应,因为知道今日是韩氏的生辰,她打算给韩氏做饭菜尽孝,也更想得到韩氏的夸奖。最后经不住顾十娘的纠缠,她答应晚上帮顾十娘做饭。

这一次,顾芸娘以为韩氏不会邀请她过去,才会留小心思,给韩氏做饭送过去,就能亲口给韩氏祝寿。如今答应帮顾十娘,自然没有借口过去。谁知当天晚上,韩氏派人请顾芸娘过去。

顾芸娘高兴坏了,她收拾干净过去,就看见顾十娘偎进韩氏怀中撒娇,央着韩氏快点尝一尝饭菜,是她特地给韩氏做的。韩氏眼底满是疼爱,虽然责怪顾十娘下厨,眼中却是一片欣慰,并不是真的呵责顾十娘。

顾十娘瞧见顾芸娘过来,高兴的招手,“妹妹,今日娘生辰,我让娘请你一起过来,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顾芸娘眼中揉进了沙子般胀痛难忍,泪水几乎要掉下来,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心想原来不是母亲请她过来的。

韩氏果然看见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悦的皱眉,数落她不如顾十娘懂事孝顺。顾十娘课业繁重,还能腾出空闲给她准备一桌子饭菜,而她就连母亲的生辰都记不住,还要人去请才过来。

她听见娘语气严厉的苛责顾芸娘,愣住了,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可让她说出这桌子菜是顾芸娘做的,她又说不出口。甚至很害怕顾芸娘会拆穿,道出真相,她惊慌的看向顾芸娘,顾芸娘眼中蓄满泪水,眼中的悲伤几乎满溢而出,最后入一潭死水般沉寂,顾芸娘慢慢垂下头,一句话没有说。

这一顿饭,韩氏从头到尾都在夸赞她,心疼她,而顾芸娘像一个隐形人,全都视而不见。这是第一次,她心里觉得愧疚,此后不敢再见顾芸娘。之后,她便遇见了顾五。

顾芸娘怯弱寡言的面孔,眼若寒星洞若观火的面孔,不断在她脑海中交替。

云萝不知顾芸娘经历什么,才会脱胎换骨。

饶是顾芸娘如今的气势再逼人,让她不敢直视,可那一日晚餐顾芸娘孤零零站在门口挨训的模样,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她鼓不起勇气再伤害顾芸娘。

可她又该怎么办?

——

福寿堂。

顾老夫人满面慈祥地坐在炕上,笑盈盈地看着顾文质描红。

“质儿的字有长进,再练一段时间,便能有自己的风格了。”

顾文质将最后一笔写完,搁下笔,吹干墨汁,自己仔细检查一遍,比起在皇觉寺时有精益,一笔一画写的很稳,没有再歪斜,算不得好,他心里并不太满意。

顾老夫人虽然疼爱顾文质,却不纵容他,学业上的事情,半点不含糊。

顾文质对自己也很有要求,他从小没有娘,比起几个伯伯,爹是最没有出息的人,他靠不住。

祖母疼爱他,花费心思教育他,他便不敢懈怠,因为他知道顾老夫人年事已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长成。所以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希望自己能够如大堂兄那般出息。

尤其是祖母在耳边说他还有一个异母弟弟,聪明非常,夫子以他为榜样激励其他开蒙的学生,他就更有压力,不愿祖母对他失望。

顾文质准备重新再练一页。

“孙儿在祖母眼中,就没有不好的。”

顾老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莫要急功近利,练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方能够将事情做好。”她从婢女手中将一碗温热的鸡汤端来,放在桌子上,“先歇一歇,喝一碗鸡汤再练字,让眼睛放松一下。”

顾老夫人给婢女使一个眼色,婢女将笔墨纸砚撤下去。

顾文质伸出手,婢女拿着热绢布给他擦干净手,顾文质乖巧地喝鸡汤。

顾老夫人目光愈发和蔼,格外疼惜这般懂事的孩子。

想着在苏家的那个私生子,顾老夫人目光沉下来,脸上的笑意隐去,神情严肃,并不好相处。

这时,婢女打起帘子进来,将邀请帖送到顾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这是苏府送来的。”

顾老夫人眉心一皱,将邀请帖接过来,顾芸娘邀她明日去同福酒楼。

顾五的私生子就在顾芸娘手中,这个女人此刻约她出去,是准备拿余多味谈条件吗?

她不禁冷笑一声,余多味身体里有一息血脉是顾家的,可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如果不是顾五求情,她如何准许余多味回顾家,让他今后与顾文质成为对手呢?

顾芸娘若是个识趣的,最好别动旁的心思。

顾老夫人神色不悦,顾文质连忙拿出一块饴糖,放入顾老夫人的口中。

“祖母,您吃一块糖,心情也会如这糖一般清甜。”

“祖母老咯,牙口不好,吃这糖,这口牙更容易坏。”顾老夫人嘴上虽这般说,却是将这块糖含入口中。“质儿心疼祖母,不妄祖母疼爱你。你爹若有你这般听话,也就不会闹出糟心事。”

“能得祖母疼爱,是质儿前世修来的福气。质儿如今还小,不能为祖母分忧解劳,能做的就是不给祖母添麻烦。等长大之后,好好孝顺祖母。”顾文质起身,站在顾老夫人身后,给她捶背。

顾老夫人心里柔软一片,这般懂事的孩子,怎么不惹人怜爱?

她将顾文质抱进怀中,对素昧蒙面的余多味,生出几分厌烦。

“你放心,该是你的,祖母不会让别人抢走分毫。”

顾文质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

用晚饭时,顾芸娘接到顾家派人送来消息,顾老夫人应约。

顾芸娘心里松一口气,她端一碗汤,送去给袁雯萱。

袁雯萱头昏胸闷想吐,没有半点胃口。

整个人恹恹的躺在床上,勉强喝下两口汤,胃里翻涌,吐了出来。

顾芸娘收拾干净,喂袁雯萱喝水漱口。

“你这情况与枝枝说了吗?”顾芸娘揪心,余宝音也是摔着脑袋,昏迷不醒。“你若有个不适,莫要忍着,一定要告诉枝枝。”

“枝枝说是正常的,养几日会好。”

袁雯萱从小大到,没有遭过这般罪,就算生病,喝两副药见效。

生鑫哥儿,第二天她便下床走动,自己带着孩子。

顾芸娘松一口气,商枝官方证明,就不会有大问题。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都吃不下,不利于你伤势恢复。可能这汤腻了,败了你的胃口。”

袁雯萱想吃糕点铺子的枣泥山药糕和山楂糕,这两样点心是苏越买给她吃的,她很喜欢吃。只不过糕点铺子这个时辰,已经关门了。

“我想睡觉。”

顾芸娘也便不勉强袁雯萱,寻思着给她做一盘红枣山药糕,走出屋子,便见苏越拎着两包点心进来。她心思微微一动,笑着朝苏越颔首,声儿都不出,等着苏越给袁雯萱一个惊喜,脚步轻快的离开。

苏越看出顾芸娘的用意,勾着点心细绳的手指动了动,掀开帘子进屋。

“芸娘,我吃不下……”袁雯萱以为顾芸娘去而复返,重新给她送食物过来,话说了一半,看见来人,戛然而止,剩下的半截话咽进去,呐呐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

苏越将两包点心放在小桌上,拆开纸包,正是山楂糕与枣泥山药糕。

袁雯萱愣住了,怔怔的望着点心,心潮涌动,她闭了闭眼,“我不想吃。”

苏越坐在椅子上,闻言,喉结耸动,低声说道:“枣泥馅的山药糕味道清甜,红枣补气血,山药健脾胃。你胃口不好,又失血过多,对你这种在病中的人正好合适。”

袁雯萱捂着耳朵。

苏越握着她的手腕,将手放进被窝里,“你说山药糕滑冻似的,口感不好,最适合胃口不好时吃。”

袁雯萱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想不去听苏越字字关切的话,可又没有出息,他一出现,全副心思被他吸引去,耳边除了他的嗓音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苏越望着山楂糕,色泽红润且透着丝丝金黄,是袁雯萱最喜欢的点心,她能一次吃两包,曾经分出一块塞进他口中,他尝了,爽滑细腻,酸甜可口。

“糕点铺子的老夫妻,今日是最后一天,便歇业回老家。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摊子。他们认得我,听说你受伤念着他们做的点心,别的都吃不下,好心的重新准备食材,做了这两样点心。你若是不想吃,怪可惜的。”

苏越拿起一块点心,不客气的放入口中。

“我还未吃饭,正好不会浪费。”

袁雯萱从床上坐起来,气恼的瞪着苏越。

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你想吃?”苏越靠在椅背上,手里的点心递到袁雯萱面前。

袁雯萱盯着苏越手中的糕点,抿了抿唇,伸手拿过来,看一眼神色如常的苏越,心里又喜悦,又难过。

喜悦苏越还记得给她带喜欢吃的糕点,并且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难过的是这么好的男人,今后不知道会属于谁。

再喜爱吃,再美味的点心,也变得食难下咽。

可这是苏越特地为她带来的点心,袁雯萱咬一小口,受不住屋子里沉默的气氛。

“那对老夫妻不再做糕点了吗?”

袁雯萱吃了两块,吃不下去,手里捧着苏越递来的一杯水,低头喝一口。

热水冒着袅袅水雾,熏染着她一双杏眼蒙上一层湿润,格外明亮。目光确有一些躲闪,不肯看向他。

苏越视线下移,落在她捧着水杯的手指,一下一下抠着瓷杯的花纹。她紧张时,便会有这个小动作。

“不是,儿媳要生产,又临近过年,他们回乡看望孙子,年后再回来。”

袁雯萱惊觉受骗了,想说什么,又念及两个人的关系,她放下杯子,重新躺在床上,背对着苏景年。

苏景年看她气呼呼的躺下,没有再开口,安静地坐了一会,见袁雯萱呼吸均匀,起身朝外走去。

袁雯萱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你要走了吗?”

“素衣在马车上,我送她回去。”

袁雯萱紧咬着唇瓣,不期然想起素衣说的话。不能保证会善待她的孩子,甚至会因为素衣与苏越有了孩子,她的鑫哥儿会成为碍脚石。

“我害怕。”袁雯萱双手紧紧攥着床褥,一瞬不瞬地望着苏越。她想自己放开了,可苏越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体贴一点,又会沦陷进来。所以趁着苏越对她有一点怜惜之心,利用她的脆弱将他留下来,不希望他和素衣独处,“我……我一个人害怕。”

苏越挑眉,“我不来你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岳……袁夫人会留人照顾你……”

袁雯萱瞪他一眼,苏越立即住嘴。

袁雯萱快被他气昏过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挽留他,他……他说的什么话?

脸都丢干净了!

涨红着脸,躺在床上,忘记后脑勺有伤,痛得她脸颊抽搐,面色愈发苍白,泪珠子滚了出来。

苏越两步上前,扶着她侧身,检查她的后脑勺,细棉布染着一块鲜血,“这般不小心,又出血了。”

“还不是给你气的?”袁雯萱含着泪,心里委屈。“素衣在外面等着,你还不快送她回去。”

苏越噗嗤笑出声,“她哥哥也在杏林医馆养伤,她一个小姑娘,晚上回去不安全。”

“是啊,所以你赶紧去。”袁雯萱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伸手推开苏越。

苏越握着她的手,随意的坐在椅子里,“你不是害怕吗?”

“我……”

“外面天黑,的确挺可怕。被你这一吓,我都不敢走夜路。”

袁雯萱克制住自己的脾气,闭着眼睛,不理苏越。

苏越笑了笑,起身出去。

袁雯萱眼睫颤了颤,没有挽留。

不一会儿,苏越重新进来。

袁雯萱也未睁开眼睛,只不过抿着的嘴角翘了翘,精神不济,与苏越闹腾一会,困倦的睡过去。

——

顾芸娘得知苏越守了袁雯萱一晚上,心里琢磨过来,商枝昨日说的那句话。

她的确是瞎操心了。

“你们男人心里怎么想的?明明喜欢对方,仍是将对方往外推。若是遇见一个对对方一片痴情的男子,你们追悔莫及了。”顾芸娘心塞的想起她与苏景年新婚的那一年,这个男人无缘无故,给她一封休书,成全她与苏易,亏他做的出来。

苏景年疑惑,“我们男人?”

“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顾芸娘睨他一眼。

苏景年神色不自然,强行转移话题,“你今日与顾老夫人有约。”

顾芸娘没和他翻旧账,陪苏景年用完早饭,出门去同福酒楼。

等了一个时辰,顾老夫人姗姗迟来。

初次见面,顾老夫人便给顾芸娘一个下马威。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找到接生稳婆,起死回生!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二十八章 一见如故,奇怪的孕妇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亲, 苏醒!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算账,暗流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铺面开业,贺平章钟鸣关系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十九章 喊一声来听听,共枕(补)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抓人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十八章 夜探香闺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相遇第一卷 第十三章 撒泼第一卷 第九章 赶出杏花村第一卷 第十二章 短命鬼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病情好转,冒牌货?(二)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疑虑丛生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等你回来,锒铛入狱(二)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八章 这菜味道很熟悉,给她一个教训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十四章 搬进苏府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章 孕吐(5更)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仇恨,发作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慎之,你要冷静啊!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二十四章 商枝来了,求子。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反转,被废!第一卷 第三百零三章 弑君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花传染,造筒车!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白换权势,美梦破碎!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弑亲,皇后有孕(3更)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谁是凶手(10更)第一卷 第九章 赶出杏花村第一卷 第二百零七章 顾莺莺是凶手!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处罚布局,她的情郎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抓捕,腹黑的薛慎之!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三十二章 顾娘子,你相公回来了。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二十六章 共浴温泉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落荒而逃第一卷 第十四章 护犊子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五章 扮猪吃虎治恶人,断袖第一卷 第二百零五章 水落石出,舍弃!(二更)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母女会面,修罗场(30更)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尽,入宫告状!第一卷 第二百零二章 投环自尽(二更)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哑医身份,当年真相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对不起,解救!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四十七章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叛,休离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挑拨离间,灭顶之灾!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商枝出手,不堪一击!第一卷 第三百零三章 弑君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二章 要离开,恶毒的继女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仇恨!吐露身世!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邀他同住,找茬被打!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九娘子的危难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再遇转机第一卷 第九十章 识破反击,第一次被拒!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升官,枝枝有孕?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了结宿怨(二更)补!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章 家书,疑心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威胁,策反!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薛慎之有女婿的风采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四十九章第一卷 第十三章 撒泼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和离,阿布其人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使坏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五十二章 休书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和离,亲人相见!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二十章 下毒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暴露!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七十二章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坏了根子!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因祸得福,谁算计谁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断腿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哑巴吃黄连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八章 这菜味道很熟悉,给她一个教训第一卷 第一章 救人遭难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三十六章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开荒第一卷 第十六章 他的病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东胡血脉,抓获(二更)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十五章 恶有恶报,你想娶我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四十九章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东胡血脉,抓获(二更)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六十六章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定亲,哥哥的阻拦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满府获罪,归还李家!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病情好转,冒牌货?(二)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薄命,会试!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弃妇,顾家的消息(二更)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一章 小寡妇,儿女一双第一卷 第十四章 护犊子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小产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挑拨离间,灭顶之灾!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同床共枕,重生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最后的晚餐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惊魂,断子绝孙!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下跪赔罪,泄密的人。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设局,一切将要结束!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五十一章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国师的身份,失踪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十七章第一卷 第七十章 认罪第一卷 第三百零二章 从你开始,从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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