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宇文政的护卫进门跨入两步,身后,宇文政的身影入门半分。那护卫却在这时突然一顿。一顿间,他的手已往腰间佩刀摸去。
他摸刀,手还未及触上刀柄,忽的白光一闪,于不甚敞亮的石室内如匹练,闪电般划过那侍卫脸侧,冲向他身后的宇文政。
不想那护卫不仅反应极快,还是个不要命的。剑光从他脸上划过,他却不避不让,生生让剑气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看也不看就朝那白光劈去。
“嚓”地一声,兵器相交,蹦出一片火花。
忽听一人冷笑,笑声里,宇文政面色不愈地摆摆手,那护卫不甘心地撤刀,退到一旁。红鸾斜眼瞥了下架在自己肩上的刀,“怎么,我的脑袋比你们王爷的脑袋值钱?”
“退下!”宇文政怒声呵斥,抬头,看向对面床沿,似笑非笑望着他的宇文熠。“我的好侄儿,王叔好心来救你于水火,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宇文熠拿扇子敲了敲床沿,“自然,就是王叔你看到的意思。这里是王叔在京城的府宅,王叔说要救我,打算把我救哪去?”
宇文政目光微微变幻,忽而一笑,“你不果然已经知道了。既如此,便真的留你们不得了。”
他话音未落,那先前退到一边以及红鸾身后始终对她虎视眈眈的两人同时出手,不去拿红鸾而是撇开她和宇文政向宇文熠冲去。刀剑齐出,生生将宇文熠避开床边。
“该死的!”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心软!红鸾大怒,正欲拖着宇文政上前。忽觉手下筋骨异动,心中一动就欲撤身。然一直受控在红鸾手下的宇文政这次竟是快得出奇,手腕一抖便是一蓬红雾散开。红鸾暗道一声不好,抬手一巴掌往宇文政背上一拍,一拍之下借力翻过身就欲往床上跃去。
床边,两人正和宇文熠纠缠,另一人腾出手来想要去抓床上的宇文志。手方伸出去,寒光便至,再一缩后面人已经跃上了床。红鸾动作极快,一跳上床抬腿便是一个飞腿横了出去。对方本能地侧身躲闪,红鸾却已一手抄起床上的宇文志,软剑一挑横在宇文志肉嘟嘟的脸下。冷眼一扫,怒道,“都给我停下!否则,你们的世子就没命了!”
抓着宇文志的手微动,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宇文志的小脸立刻成了酱紫色。别说宇文政,就是一旁的宇文熠都变了脸色,想要说什么,被红鸾森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看着爱子被擒受苦,宇文政气得脸色铁青,“你已经中了毒!放下志儿,本王给你解药!”
“实在不好意思啊王爷,您也中了我的毒。难道您就没觉出,背上有些不适吗?”红鸾冷笑,看着宇文政不着痕迹地耸动了一下肩头,弯了唇角,“既然我们双方都中了毒,彼此都需要对方的解药,那就解药换解药。至于小世子,王爷啊,就目前来说,您还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
宇文政脸涨通红,身子一晃险险摔倒,幸得人及时扶住。他瞪着红鸾,眼里一片猩红血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放我们离开,我把解药给你!”红鸾唰地一剑指向宇文熠,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行!”宇文政想都没想立刻拒绝。别说宇文熠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弄到这里来的,若此番放虎归山,那他先前在众人前的说辞就全都不攻而破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将付之流水。
红鸾冷笑着扬了扬怀里还在熟睡的孩子,“怎么,江山比命重要吗?若是王爷一家全都没命了,夺来的宝座是要给谁?”
宇文政咬牙,一口老牙竟被他咬得咯嘣作响。他瞪着红鸾,似要将她生吞一般。红鸾体内毒发,脸色慢慢变成不正常的绯红,眼睛却睁得其大,目光慑人,竟比没中毒的时候看来还要威慑几分。
双方僵持片刻,宇文政渐觉头晕眼花,终于支持不下,喘着粗气怒喝,“放人!”
红鸾笑,长剑一扬,“烦请王爷和您的护卫们在前带路!”
宇文政身子晃了晃,又忍着气将牙咬了一遍,一跺脚,踉跄着往外走。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拦截撤去,宇文熠一个箭步奔到红鸾跟前,扫了一眼她怀中的宇文志,欲伸手去扶。
红鸾身子一让避开宇文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举步跟着宇文政出了石室。
出来的时候倒是畅通的很,典型的地下囚室,拐了三个弯上了两次台阶,便看到了太阳。
那可真是大大的太阳,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下待久了,这一出来就觉得太阳出奇的刺眼。尤其是红日之下,房檐之上,庭院之中那些围指着她的寒光凛凛的刀箭,更是威风凛凛,惊煞旁人。
“已经出来了,把解药和志儿都交出来!”许是这一出来就真的入了他的控制内,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宇文政这时说起话来竟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慑。
迎着刀光箭雨,红鸾歪着通红的脑袋笑得有些傻气,“若我不给呢?您是不是要把我和您的儿子一起射成刺猬?”
红鸾玩笑开得糊涂,宇文政却绝不是个糊涂的。此刻他看红鸾的目光,比仇人还要恨上三分。拳头攥了又攥,终是一扬手,撤了箭队。“这下可以了吧!”
红鸾满意地点头,抱着宇文志大步往外走。她在前面走,宇文熠在后面跟,一众的侍卫弓箭手连着宇文政也亦步亦趋地不离半步。
宇文政中了毒,在手下人的扶持下勉强挪步,原本俊逸的一张脸,也不知是毒素侵蚀还是给红鸾气得,生生成了土灰,哪里还有往日的雍容气度。相比之下,同样中了毒的红鸾倒是轻松自在地很,潮红的脸不但没让她颓废,还平添了几分妩媚。一眸一笑间,皆是明艳动人之色。
很快便到了大门口。王府门厅开阔,正堂前好大的空地,到正门之间足有百丈之距。而围在门口的侍卫也好大的阵仗,上百侍卫铠甲闪亮,刀锋凛冽,箭雨森然。红鸾冷笑着扫过,抱着堂堂临安王世子,一步,齐退。
“已经到了门口,你可以把解药和志儿给本王了吧!”宇文政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他听着身侧俯首之人说了什么,眉心紧蹙,神情越发阴郁。终于再也忍不住,拼着力气,冲着红鸾重重一喝。
红鸾笑着点头,“劳烦王爷给牵两匹好马来!听清楚哦,得是好马。否则世子会出什么事,我可担保不了。”
宇文政又一次气结,重重喘了口气,喝道,“牵马!”
上等良驹很快被牵来,红鸾仔细瞧了瞧,不住点头,“不错不错,王爷府上的马果然不错。”
“错”字未歇,她便足尖一点,飘上了马背。宇文熠亦是毫不落后,也翻身上了马。两人缰绳一扯,就欲冲门而出。
这下可急坏了宇文政,“拦住!站住!把志儿给我!”
马背上,红鸾笑着回头,单手举起了宇文志圆滚胖胖的身子,“王爷,您记性可真差啊!”
宇文政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抛了过去。宇文熠接在手中,打开送到红鸾跟前。红鸾低头一嗅,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过我刚才说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是解药换解药。至于世子嘛,您放心,这孩子跟我投缘的很,一时半会儿我还不会把他怎么着。等太子殿下安全回到皇宫之后,必然会派人将世子送回。想必宫里也有王爷的人吧,您还担心世子会丢不成!”
一听他们要进宫,宇文政灰败的脸色变了几变,他不得不承认,红鸾最后一句话说进了他的心坎。微一思量,沉声道,“那解药呢!”
红鸾忽然往宇文政身后某处瞟了瞟,目光一亮,却冷冷无半分笑意。伸手,往怀中一探,在一众人紧盯不放的视线里,挥手,唰——她一扬手,凌光一闪的同时双腿狠狠一踢马腹。骏马嘶鸣,突地跃起半个身子一跳就是三丈远,四蹄飞踏,直往外冲。喧嚣声里,有银色一抹如流光飞射,迅速飘到宇文政身前,接下那冷中带寒的一线凌光。刀剑齐鸣,上百侍卫齐齐出手,铺天盖地压向马上的红鸾和宇文熠。
然,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早在骏马那凌空一跃之际,红鸾和宇文熠便以双双腾空而起,弃马飘飞,上了王府大门的屋檐。
昊日凌空下,身量娇俏的少女含笑回首,目光冰冷笑意森然,却偏偏明丽如谪仙,让人移不开眼。她笑,笑声如莺啼之鸟清脆动耳,落入人心口处,却止不住微微一寒。“王爷中的是惜雪楼的毒针,解药就找月无痕要吧!后会有期!”
说完,还冲着檐下呆愣的众人挥了挥手,比了个无人看懂的手势,转身跃下了墙头。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想要去追的时候,只听得长街之上,清亮笑声,骏马嘶鸣,远远传去。
“王爷,不用追了!”王府内,方才电光火石间出现,拦下红鸾最后一招暗器的银子男子淡淡转身,摊开手掌,掌心处赫然是一枚淬着剧毒的银针。“王爷中毒已久,还是先去寻解药要紧。”
宇文政怒哼一声,正想说话,忽地脸色一变身子一弓,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大惊,一阵呼天喊地地忙乱。乱声里,银衣男子淡淡挥袖,近旁的人只觉一股劲风扫来,忍不住连连后退。男子袖袍一甩,卷了宇文政送到其亲卫手上,沉声道,“送王爷去休息,我去寻药。所有事宜等王爷醒来之后再做定夺。”
那亲卫便是先前跟着宇文政进地下囚室之人,深得宇文政信任,自然也知道宇文政对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银衣男子的依仗。当下应了一声,挥退众人,携了宇文政离开。
宽阔长街,骏马飞驰,一路向着宫城而去。眼看城门就在前方,红鸾却突然一扯缰绳,调了方向。
宇文熠忙跟着调头,不解地问,“你要去哪,不是要回宫吗?”
红鸾于马上冷笑,“你若想要回去送死我绝不阻拦,但别拉着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