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无情到此也销魂_第七十八章 秋月白的无奈



小帽子眼睁睁的看着她家小姐又开始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的抄着不知名的古书,大概又打算这样过一天的样子。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想到三日之前,她家小姐东雨梨与摄政王满身血污的回到宫中,待太医诊断过,王爷手臂上的剑伤并无大碍,只需将养几日便可康复;倒是身上所受的内伤,虽无性命之忧,但也得细细的小心调理,方可不落下病根之后,她家小姐一张紧张而煞白的小脸,才似松了一口气,继而像耗费了全身的力量,支撑不住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下了。吓得小帽子一身冷汗。

还好太医就在一旁,诊视过后,只道皇后娘娘受惊过度,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瞩她好好休息。

然后东雨梨真的就十分的遵医嘱,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开了王爷的清心殿,但总算没有拗着性子再去什么辛者库,如秋月白所愿搬回了梨落宫休养生息。

这三天来,东雨梨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切行为举止,就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吃喝拉撒睡这必须的正常人的活动,她便是整日的坐在这书桌前,抄写着也不知哪个朝代留下来的生僻的文书。

几次三番,小帽子都劝她出去走走,毫无例外的被她以各种借口拒绝。那样的情形,就像当初她家小姐刚刚从血洗的丞相府回来之时,一模一样的,不,比那时还要沉默寡言。

虽然东雨梨尽量一副神色淡淡、全无异样的表情,但小帽子却看得出,她家小姐内心深处一定很不平静,就像此刻,应该是这几天来,她虽然在不停的抄着书,但是真正写好的却没有几页。还有,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她家小姐晚上又开始做噩梦了,就算是有太医开的安神的药剂,吃了仍是不管用,一夜总要醒个一两回。

小帽子原想着她家小姐曾经说过那薰衣草有安眠的功效,便将那离开辛者库之时,从小姐的枕头底下发现的荷包,情知她肯定不舍得扔掉,临走之时便不忘带在身上,本想正好借此物归原主,哪知她家小姐看到荷包以及荷包里的戒指之时,眼中的神色,却是不由得一伤,然后重又恢复一种淡淡的表情,只说她现在不需要,让小帽子先替她收着。看她纠结的样子,应该是狠了好几狠心,终究是无法将它们扔了的话给说出口。

小帽子实不知那日小姐被摄政王突然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只听小姐提了两句在梨花林遇到了刺客,摄政王为她挡了一剑,便再也不肯多说。纵使这样,已经够小帽子惊讶不已了。一向冷酷无情的摄政王,竟会为着她家小姐挡了一剑!

震惊过后,便是替她家小姐微微的窃喜了。不过这好像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她家小姐似乎丝毫没有高兴,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心情。回来这几日,别说没有去看过摄政王一眼,就连消息都没让她去打听过。直似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忍了又忍,小帽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开口道:“小姐,你从回来之后,便整天闷在屋子里抄书,不如出去走走……这两天天气甚好,雪都已经化了,又不是很冷,实在应该出去走走……”

顿了顿,更加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听宫人们说,摄政王手臂上的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姐,你不打算去看看吗?好歹摄政王这一剑是为你挨的……总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话音未落,便看到她家小姐在她提到“摄政王”三个字之时,一直气定神闲的笔端,蓦地一顿,一个娟秀的“落”字的最后一

道横,尾端便生生的晕开一大朵墨花,算是将这个字写残了。

见状的小帽子,立马噤声。嗫喏道:“小姐,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啦?”一边自责,一边懊恼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东雨梨却已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淡淡,开口道:“没事。你没有说错什么。是我……不想见到他而已。”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从前,她还可以当自己是恨他,即使与他如何如何,至少在心底还可以欺骗自己,不致因为内疚而羞愧;但现在,当那日梨花林中,眼看秋月白遭遇危险,人家说患难见真情,诚然不错,她才发现自始至终,她根本都无法恨那个名叫秋月白的男人。

这样的意识,让她深觉背叛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秋风澄,背叛了她爹东长山。浓烈的负疚感,让她如何再能心安理得的面对秋月白?

既然不能面对,那就只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装作听不到看不到的逃避吧。

但像世间大部分不如意的事情一样,你越是逃避,越是来的凶猛。

这不,当东雨梨刚刚说完不想见那个秋月白之后,他便像所有不经念叨的人一样,出现在嚼舌根之人的面前。不过,也还好,这次出现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边常用的一个名叫桂喜的太监。

所以当宫人来报,摄政王派来的人求见之时,东雨梨原本打算直接将他打发了,但张了张口,说的却是“让他进来吧。”也不知是她的口背叛了她的心,还是她的心背叛了她的口。

便见那桂喜还领着一个宫女进了来,施施然的向皇后娘娘请了安之后,便听他开口道:“王爷着奴才给娘娘送来一件东西。娘娘见着,保管喜欢。”

东雨梨瞥了瞥他身边那个宫女手中捧着的一件被红布盖着的物什,也看不出内里乾坤,收回目光,淡淡道:“多谢王爷的美意。本宫这里什么也不缺,不需什么赏赐,还劳烦公公把东西还给王爷。”

原来还屁颠屁颠笑着的桂公公,在碰了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之后,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但他可是在摄政王跟前侍候的主,在愣了一愣之后,脸上立马又堆满了笑容道:“娘娘真会说笑。娘娘先看过王爷送您的这件东西,再决定也不迟。”

说话间,唯恐迟则生变,忙不迭的便命那身边的宫女将盖着的红布揭了开来,竟是一对枕头。

东雨梨的心蓦地一跳。除了那绣满梨花的枕面之外,还有那从枕头间微微散发开来的轻柔舒缓的一股香气,那样熟悉的味道,却不是薰衣草又是什么?

一旁的小帽子早已不由的惊呼道:“是一对鸳鸯枕。”这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暗示她家小姐与摄政王“同床共枕”啊。

那桂公公笑的更欢了,道:“可不是。难为王爷在病中,听闻娘娘您这几日夜里睡不安稳,特意命这宫里最好的绣娘连夜缝了这一对鸳鸯枕出来,里面装的乃是王爷之前命人从栗国带来的薰衣草,好让娘娘睡得好一些。王爷这一片心,奴才们看着都感动不已。”这倒并非全然是在拍摄政王的马屁,想他桂公公在王爷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还没见着王爷为哪个三妻四妾,操过这份心呢。虽然这皇后娘娘按理说不应该由王爷这个小叔子来上心。但,宫里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嘛。

东雨梨不由自主的抚摸着那光滑的丝绸的枕面,一朵朵梨花如栩如生,可见绣工真的是很好。只是这外面的梨花绣的再好,里头装

的也都是那薰衣草。本是极之旖旎浪漫的物什,东雨梨的脑中却莫名其妙的窜出两句歌词来:“洋装虽然穿在身,但我心,依然是中国心……”可不正应了这枕头“表里不一”的景?

看着皇后娘娘初初有些恍惚的抚摸着那一对枕头,到现在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虽然那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别的娘娘得着王爷的赏赐该有的受宠若惊的欣喜,但至少也没说什么不是,那这份差事他算是做的圆满了吧?桂喜察言观色的想着,总算可以安全的回去向王爷复命了,说不定王爷一高兴,也会赏他点什么东西呢。嘿嘿。

脑里想着好事,便听那桂喜道:“娘娘没有什么吩咐,桂喜就告退了。”

还没等他挪动脚步,便听得头顶上皇后娘娘淡淡的声音飘过:“把这对枕头带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宫现在的枕头挺好的,不需要换新的。”

眼看这件差事马上就圆满了,却一下子因为皇后娘娘的一句话而迅速的峰回路转,桂公公满脑子的赏赐,立马被可怕的刑罚所代替。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啊?”了一声,一时之间还不能反应过来。

却听得一个威严的,带着三分恼怒,三分无可奈何的声音突然由门口传来,说的是:“东雨梨,你闹够了没有?”

放眼整个皇宫,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的人,也就只有摄政王和他那位侧妃娘娘房妙妘了。

但这低低沉沉的嗓音,绝不是一个长的不止几分姿色的侧妃娘娘该有的。那么便只好是这侧妃娘娘的老公,也就是摄政王了。

果然随着声音驾到的便是一张俏生生俊颜的秋月白。这人永远都是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蓦地看到他出现的东雨梨,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右臂,也不知那长长的伤口可有愈合结疤?但继而想到,大冬天的,谁还光着膀子让人参观他的伤口啊,所以东雨梨便只看到秋月白那一身素色的衣袖。

不过才没见三日,且身上还有剑伤、内伤之类的,这秋月白倒愈发显得神清气爽,英气逼人了。尤其是此刻那灼灼看着东雨梨的目光,显然所谓的重伤,好了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意识到这一点,东雨梨微微撇过头去,开口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委婉的逐客令,让原本就在门外听得火大的秋月白,又不偏不移的浇上了一桶油,本来只是一小簇的小火苗开始蹭蹭的往上窜。原本还与东雨梨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下一秒,已经一下子蹿到了她的面前。寒凉的手指轻薄的捏住她精致的下巴,逼迫着她正视他的存在。

便听见秋月白低沉如魅惑的声音道:“你任性够了没有?好歹本王为着救你,替你挨了重重的一掌,最后还为你挡了一剑,差点流血而死,这几天,你却对本王不闻不问的,连面都不露也就罢了,难为本王听你睡不好,巴巴的命人做了这枕头,巴巴的给你送了过来,你不仅不领情,还问本王来这里干什么?东雨梨,你还想让本王怎么做,你才满意?”

说到后来,秋月白自觉从未有过的挫败,颇有点戏文中自怨自艾的痴男怨女风范。

静静立在一旁,原本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桂公公,听着摄政王这似带着三分恼怒,三分无奈,还有三分好像抱怨甚至类似于委屈的口气,却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原来王爷的嘴中,除了会下达生杀予夺的命令之外,竟还能说出这么服软的话!

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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