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道闷雷,重重的落在东雨梨的心上,咯噔一下,然后轰然爆炸。
一旁的小帽子眼瞅着她家小姐突然之间变得有些苍白的面色,心中不免起了担忧,冲着房妙妘道:“什么王妃?王爷什么时候说过要娶正妃进宫?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胡说八道好不好?小姐,你不要听她的……”
一听这话的房妙妘,也急了,道:“谁在危言耸听、胡说八道?早在一个多月前,王爷便已经派礼部尚书秘密的筹备大婚的事情了。只有你家小姐才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罢了。
说出这番话的房妙妘,有小小的幸灾乐祸,虽然初初刚从她爹的口中听到王爷将会迎娶那个什么正妃之时,她着实发了一大顿脾气。但鉴于她爹也是无意间从礼部尚书口中探出这个消息,且千叮咛万嘱咐,在王爷正式公开这件事之前,一定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当没有听过一样,切不可四处张扬。
所以,鉴于当时她爹那种危言耸听、郑重其事的样子,房妙妘只得忍气吞声。凭她那种性格,能守口如瓶到现在已属不易。若不是今日为求打击东雨梨,估计她也没得其他地方去发泄这一个多月来的郁闷之情。
而她的目的显然或多或少的已经达到。因为东雨梨在听得她这三言两语之后,心,狠狠的一沉。她很想装作无动于衷、潇潇洒洒的样子,但是,最终却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开口问道:“你可知那位王妃是何许人也?”她心中有那样一个女子模糊的影子,只等从别人的口中证实而已。
听得她询问的房妙妘,没了先前的幸灾乐祸,带着淡淡的挫败以及深深的愤愤然,道:“听说是原先的栗国的什么公主,早年间王爷带兵讨伐栗国之时,曾救过王爷的命,传闻她最后还为了王爷,把自己的爹和兄长一并出卖了……后来,栗国收复,城破之日,她爹以及她的大哥自杀身亡,她为了替她爹守孝三年,便与王爷定了个什么三年之期,算下来,正是下个月十六。王爷定的大婚之日,也正是那一天。”
愤慨的说完这些从她爹口中得来的关于那个栗国公主的信息,房妙妘更加的恼恨。想到当初王爷执意不肯娶她为正妃,只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头衔,原来都是为着那个女人。一念及此,满腔的妒忌便转移到那素未谋面的栗国公主身上去了,对东雨梨的懊恼反倒淡了。
听得房妙妘讲述秋月白与那位栗国公主的前因后果,恩怨情仇,虽然只得只言片语,但东雨梨还是从中听出了他与她的情深意浓吧?
栗国……薰衣草……东雨梨想起秋月白只是提到“栗国”两个字之时,那种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薰衣草荷包的举动;那一向清冷而凌厉的目光之中,瞬间萦绕的恍惚、悠远,像是氤氲着无限轻怜密爱的眸色……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的心里,都装着那个女子吧?腊月十六,还有二十天……他终于要等到迎娶她的那天了……
心,突然狠狠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碾过,不见血光,却是不能呼吸一般,生生的疼。脑中空白一切,仿佛什么也想不到,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着:他要娶别人了,他要娶别人了……
一旁的小帽子看着她家小姐因为房妙妘的话,突然之间煞白的面色,也
是不由的一伤,急切道:“小姐……”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只能又急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房妙妘自也看到了东雨梨的反应,心中一动,反倒忘了对那抢去她正妃之位的栗国女子耿耿于怀,虽然东雨梨此刻那仿佛流转着浓厚的哀伤一般的如水的眼神,让她不由的心生同病相怜之感。但转念一想到,这两个月来,那东雨梨极之不要脸的霸占着王爷不放,她那稍稍有些松动的心,便复又僵硬。
便听那房妙妘瓮声瓮气的道:“东雨梨,你现在知道了吧?王爷根本没有把你当回事。现在,王爷马上便要娶那栗国的公主了,到时候肯定就把你忘到了脑后,看你还怎么勾引王爷!”
小帽子听得她口口声声的刺激她家小姐,不由怒道:“你说够了没有。别忘了,就算王爷娶了正妃娘娘,你还不是像现在一样,要屈居人下,还不是照样没有好果子吃。”愤愤然的替她家小姐打抱不平之后,又迫不及待的去安慰她家小姐道:“小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王爷不会……”
却被东雨梨轻轻的截断话头,开口道:“算了,小帽子。”顿了顿,道:“我们回去吧。”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之中却掩也掩不住的惘然与哀伤。
说完之后,转身,机械的向着梨落宫而去。小帽子跟在她的身边,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但看看她家小姐复杂的面色,最终什么也没说的出来。
只剩下房妙妘在身后,看着东雨梨她俩旁若无人离去的背影,懊恼的道:“你们……”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有什么话来形容,只能更加懊恼的跺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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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的回到梨落宫。甫推开寝室的门,东雨梨便被一双手臂紧紧的从背后搂住。突如其来的缠绕,让她心头一恍。待闻到身后男子那熟悉的气息之时,却又是不由自主的一伤。
背后的秋月白,双臂紧紧的缠绕在东雨梨的腰间,头埋在她脖颈,深深的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低低的声音问道:“你去哪里了?”虽然这两个月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但不知为何,他不仅没有厌倦,反而只是小小的一两个时辰的分离,已经让他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有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酥酥麻麻的吹在她的耳垂,东雨梨此刻却唯有说不清的难过与悲哀。不由的轻轻的挣脱他环绕的手臂,身子也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这小小的抗拒,让秋月白虽然有些不爽,但也不至于生气,却在听到接下来东雨梨的回话之后,还是不由的点燃了懊恼之火。
便听东雨梨开口道:“今天天气还好,我便出去走了走,顺便去含凉殿探望了一下澄大哥。”
东雨梨可以去看那秋风澄,是秋月白虽不情愿,但最终妥协同意的。虽然明知她再也不可能跟那躺在床上的活死人有任何的牵扯,但听到她毫不掩饰的说去看那人,秋月白还是十分的不满。便听他闷闷的道:“你不是前几天刚去过含凉殿吗?”
东雨梨于心事重重间,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道:“最近天气冷的厉害,我去看看含凉殿的炭火可有备的足,烧的旺。”这本就是实情,所以东雨梨并不觉有什么不对。
就
是她这种理所当然、心平气和的样子,才让秋月白着恼不已。强压住那一触即发的怒意,秋月白道:“这些事情本王自会交代含凉殿的奴才盯着。梨儿你没有什么事,少到那里走动。”声音不觉的带着几分寒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酸味。
东雨梨心头一跳,却很快敛去。避开秋月白那灼灼的目光,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向梳妆台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累。
秋月白心中一动。今日的东雨梨,有不同寻常的沉默。看来他真的不该一时心软,准她去看望那个秋风澄。一想到这一点,秋月白心里便很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对她“严刑逼供”,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梳妆台前那个似乎有丝丝的落寞与萧索的背影之时,却是心中不由的微微一痛。说不出来的感觉。
轻轻的走到东雨梨的身后,大掌摩挲着她滑顺的青丝,秋月白听见自己轻声道:“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软语,让东雨梨的心头一伤。撇去那如潮水一般的思绪,东雨梨很想问问他,那个侵扰着她此时此刻的问题的答案,张了张口,说出来的却是:“没事。只是突然之间感觉有些累而已。”
秋月白不疑有他,便道:“累的话,就不要东奔西走,好好的在宫里休息。”最好是以后都不要去什么含凉殿走动。这是他没有诉诸口的私心。
东雨梨心中一动。什么也没有说。感觉到身后的秋月白似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件什么物什,然后轻轻的插在自己的发髻上。从铜镜里面,可以看到是一支玉簪。
东雨梨下意识的摸向头上的簪子,道:“这个……”自从那日将发髻之上的凤钗拔下来,刺进了那刺客的后背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戴过发簪。总忘不了鲜红的血,顺着簪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流的景象。
却听身后的秋月白道:“喜欢吗?这支梨花白玉簪,是我特意命人刻的,上面还有我和你的名字……”
他低低的嗓音,伏在东雨梨的耳边,像是在诉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东雨梨的心头一跳。轻轻的将发簪拔下。上好的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彩,触手之间,有微微的凉意,但很快温暖。发簪之上的那一朵梨花,纹理分明,如栩如生,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一般。秋月白和东雨梨两个名字,细小而清晰的紧紧排列在簪体。
东雨梨不由的轻轻的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六个字,临摹每一笔每一划,仿佛那也是刻在她的心间一般。不由的有些痴了。
铜镜里的东雨梨,目光如水一般流转。秋月白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酸涩。不由的轻轻的握住她摩挲着玉簪的小手,是那样的冰冰凉凉,让他不自觉的想将她的手捂热。
感觉到手上来自他掌心的温度,东雨梨的心头一恍。继而却是深深的悲哀。这样的温暖,会让她越来越不可自拔的贪恋,将来有一日,当她不再拥有之时,该如何面对这冰冷的双手,冰冷的内心?
东雨梨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心,狠狠的一痛。只怕最后伤她最深的会是他。
东雨梨听到自己恍惚而飘渺的声音问的是:“秋月白,你要成亲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