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以猜我的年纪为乐趣,不管是哪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都得询问。
春节过后,师傅手上的一家公司缺一个助理会计,便安排我去了。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上海疫情高发时期,而厂区的工人大部分是外地的,开业并不顺利,我们办公室的人员得在厂里值守。我是新来的,基本上就是无所事事。
“你在老家吗?”许久不联系的小学同学给我发了一条QQ消息。
在这个时代,我下意识的认为她被盗号了,并没有立刻回复。晚上的时候,她又给我发来了消息,这次发的是语音。我点开,确认了一下是她。才小心翼翼的回复道:“对的。”
“现在的工作真的不好找啊,我在四周乡镇找了几天了,要么要求已婚已育,这些公司就那么想省生育保险金;要么要求有相关工作经验,要么要求全日制本科,……”她吧嗒吧嗒吐槽了很多。
我理解她的心情,在那之前我也是,最后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现在的乡镇内卷也很严重,明明不具备双休,节假日正常休息,却对文职人员有诸多要求。我目前的工作,根本没有节假日休息,说是单休,但是让我灵活机动。
“你现在在哪儿?”她突然问我。
“我在汏桥。”我其实不回答这个问题,这里是我们上学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乡镇。
“我也在,你在哪家?我有空去转一圈呢!”她又问。
“在园区。”我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行啊,我明后天去看看呢!明天还约了一家在北边隔着两个镇子的地方面试。”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哎,现在找工作真的不容易。”我感慨了一句。
第二天,她就跟她的发小一起来我们厂区转了一圈,我带她们来了我的办公室。
“你一个人一间啊!”她们有点惊奇。
“嗯啊!会计嘛。”我一时语塞,感觉大家有点陌生。
“你还和以前一样哎!”小学同学说。
这句话,有点刺痛了我,很多人见到我之后,说的都是这句。我不明白是想说我不会穿衣打扮,还是说我还和从前长得一样。
大家寒暄了几句,同学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是园区有一家正在招文员。她挂了电话,就说她先去看看,我们之后就很少见过面,明明生活在一个镇子上,依旧像隔着省市。
三月正式开工,来来往往的货车,给乡镇政府带来了危机感。当时的上海好几个疫情传播者都是货车司机, 因此,政府要求我们每日上报货车司机的信息,做好防疫台账。政府安排了两个人负责我们厂以及周边的四家厂,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在三十岁左右。男的姓童,大家都叫他小童。女的,不常来我们厂,那时候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小童。小童看我是新来的,几乎是手把手教我做台账,从抬头到内容填写,都给我讲解了一遍,又做了几个物资发放台账。接下来连续两三天都能看到他,他天天往我们厂跑,检查我们厂的物资是否健全,我们没有酒精喷壶,他还去隔壁厂要了一瓶。
我和一起去门卫那边看往来车辆人员登记表的途中,他忽然问我:“你多大啊?看起来应该不大。”
“啊?”我突然不想直接回答了,就问:“你觉得我像多大?”
“现在的人不好看出年纪的。”他没有直接回答。
我说:“98的。”
“果然很小,我都是89年的了,差了好多呢!年轻真好!”他开始感慨岁月。
我有点惊讶,因为我没看出来他都三十几了。
"哎?你在这儿啊!“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门卫室传来。
“对啊,你咋来了。”小童问。
“我来要一下资料的。”对方回答。
“我把小姑娘的微信推给你了啊!”小童说完,指指我。
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早上收到的那个头像为一个女人穿着红色长裙的人,是她。
“那个,我还没要到,等我要到了,就给你。”我急切地说。
“好的。”她笑着说。
他们俩看了看门卫室的台账后,就去老板办公室讲解所需物资和材料,并让老板配合我。后来,有一次,政府让企业参与装卸的人员穿戴防护服,我们厂里一件都没有,由于疫情严重,很多地方发不了货。我们周边的几个市区也都出现了疫情,巧合的是,那几个市区是我们快递的运转中心。小童他们就把自己的几套卖给了我们老板,暂解了燃眉之急。
小童再次出现的时候,咳嗽得很严重,旁边的女人叫小曹。小曹说:“他昨天晚上凌晨的时候,还在群里发报告。”
“没办法啊,领导有时候两三点就发一个通知的,不能不回复啊!”小童边咳嗽边说。
“我就不回,谁一天24小时守着。你看,你耳朵里都开始流脓了,去医院吧!我在这里就好了。”她说道。
那时候,我以为他们俩是夫妻。
中午的时候,只有我和小曹。小曹突然跟我说:“你年纪还小着吧!”
“我啊,不小了。”我习惯性的回答。
“多大,二十?”她问。
我说:“24了,属虎的。”
她好像一下子来了兴致,问:“找对象了吗?”
“没有啊。”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我有个弟弟,比你大两岁,目前在海南做海军,介绍给你怎么样?”她说完,我还没回答,又继续说:“我觉得你不错,我可是以嫂子的眼光看你好几天了。”
“这个,还是要看有没有缘分。”我不好驳了政府人员的面子。
“没事,这东西不强求,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也是好的。”她又说,“但是她在军队,不能经常看手机的。”
我印象中的部队是完全不能玩手机,但是她说的不能经常。
下午的时候,她说:“他还没回我,可能现在在训练。”
“没事,但是,有照片吗?”我还是担心对方长得不好看,虽然不是颜狗,但是还是喜欢五官端正的。
“你有啥要求吗?”果然女人都是很敏感的。
我没有隐瞒,说:“没啥要求,就是希望身高不要低于170,或者太胖。不抽烟,不酗酒,五官端正,人还可以就行。”
“他抽烟的,但是这个东西可以让他戒,抽烟确实不好的。而且他表示过,如果遇到对的人,他愿意戒的。”她想了想说。
“找到照片了。”她给我发来了一堆图。
我点开一看全是背影,确实不矮,但是身材是五五分,上下一样长,一样宽。最主要的是,我注意到旁边的一个黑衣服的男子,他长得好像日本的相扑选手。
“我觉得不矮,不胖,跟我老公比起来差远了,我老公就是那个黑衣服的。”她介绍起了黑衣服的男人,“结婚前还是挺瘦的,现在都快210斤了。对了,他是我老公的弟弟。”
她似乎还很自豪,我对于这样的体重,是很反感的。开始担心,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他以后是不是也会发展成这样。
晚上的时候加上了好友,他发来的好友验证是“小曹是我的嫂子”。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姓名,年纪等,我想了想也作出了相应的回复。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问。
“会计。”我说。
“你不是在政府上班的?”他又问。
“我不是。”我淡淡地回。
他说:“我是在BD。”
接着又撤回了,我没看懂,问:“ 什么?”
“这些是敏感词,不能发。”他回答。
“你们的手机会有人查?”我弱弱地问。
“是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他说,“但是说方言就没得事了。”
年龄差,确实会有代沟,大家都是95后,但是98年的会更接近00的思维。我和他没有什么话题,他由于工作性质也不会聊工作方面的事情。持续了十几天,他问我:“是不是不能接受男性抽烟?”
我果断的表示:“是的,我爷爷就是死于肺癌,我对吸烟是零容忍的。”
“OK。”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我们,便再也没聊过天。
小曹是很开明的,她没有探听过我们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