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子, 如果是你,你要在面里加几个鸡蛋?”
“加一个鸡蛋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就像你一样, 大部分的客人都会回答加一个, 只有极少数的客人会回答一个也不加。凭着每天卖出的几百个鸡蛋, 这家店就赚了好多钱啰。还有加了鸡蛋的面肯定要比素面好吃得多, 所以客人们会觉得这家店的面味道更好。”
“这个掌柜好聪明!我以后也要一样聪明, 像父王一样,让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听我的话。”现在花翎明白为什么高贵人叫拓跋怀在外面少说话了,因为他年纪小小, 口气却大得很。
“嗯,五王子也很聪明, 所以下次有人和你说你要选哪样啊?你该怎么说?”
“我说, 我两样都不选!”
“哈哈, 如果你想和你的四哥交换玩的东西呢?”
“我就说,四哥, 我拿这两个东西和你交换,你选哪个啊?”拓跋怀机灵地回答。
“哈哈,”花翎觉得自己又教坏小孩的嫌疑了,“五王子,现在用膳, 水晶鸭和烤乳羊, 你选哪个啊?”
“我两样都不选!”
“哈哈……”
“啊?……哈哈……”
-----------------------------------------------------------------------------
回到品音阁,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是一个叫妙画的丫鬟给她准备的。
这妙画据说是冯非寒的四个贴身亲随之一, 四人的名字中分别含有琴棋书画, 当然杨书君也是其中之一。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妙画离开将军府已经很久了, 现在又突然回来了。她身材修长矫健,样貌清秀。花翎看她的动作举止,觉得她应该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中秋节过后,冯非寒就说她身为轻骑都尉和王子伴读还和奴仆们一起同桌用膳,不成规矩,便派了这妙画来每天为她准备晚膳。
花翎自然是没有意见,回来就有得吃当然好,而且妙画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用完晚膳,她又去厨房里提水洗澡。走进厨房,见几个老妈子坐在灶旁闲聊。
“你说,小将军这次回来是怎么回事?居然连秋萍、冬梅两个丫头的住处都没有去歇息过,一直都住在憩鸿居……”
“你这就不知道了,中秋节过后,两个丫头不时留宿在憩鸿居服侍小将军呢……”
“嘭”地一声,舀水的瓜瓢掉进了水缸里。
“花都尉啊,老婆子看你做事笨手笨脚地,你以前在军中就是这样服侍小将军的吗?真难为小将军了……”
花翎提着只有小半桶水的水桶冲出了厨房。
难怪中秋节后就很少见到他了!难怪他派来妙画,不让她继续与那些奴仆们一起用饭!
原来如此!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品音阁,将水桶扔在屋角,反正那里面的水已经洒得差不多了。
突然间觉得好冷,冷彻心扉地冷。她爬上床,用棉被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希望可以温暖一点。
心里有一种钝钝的痛,不知道哪里受伤了,只知道整个心都是疼痛的。她甚至流不出眼泪。
一切都是正常的!她可以安慰自己什么?她可以向冯非寒申诉什么?
一切都是必然的!他能够等到一个月以后才这样,已经是很顾及她的感受了。如果他一直都单独呆在憩鸿居,老将军可能要去问他了:非儿,你是不是在战场上伤了哪里啊?
当初自己决定和冯非寒在一起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但仍像一只蠢笨的鸵鸟,将头扎在沙堆里,以为不闻不问就能免受伤害,总有一天会等到奇迹的出现。
这就是所有小三那该死的心态!可悲!可怜!自取其辱!
第二日,她爬上与冯非寒一起进宫的马车,只是望了他一眼,便转脸看着窗外。冯非寒一直定定地看着她,但他也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宫门前,各自去自己该去的地方。想必冯非寒应该也从她的表情中猜到发生的什么事。
这一天,她一直闷闷不乐,笑容也少了。连拓跋怀也觉察到她的异常,说,花牧野,你是不是被哪家姑娘抛弃了?我母妃等不到我父王也是这样的,来,我的枣泥糕分你一块,你吃完就给我讲故事啊。
下班后出到宫门,冯非寒的马车竟又在外面等着。她爬上车,果然见到冯非寒坐在车里。
“走吧!”冯非寒一声吩咐,马车便朝前驶去。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很委屈,但我说过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他一脸的沉痛。
“相信你什么?”她淡淡地问。
“相信我对你的心。”他执著地望着她,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花翎却沉默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的心?
如果这句话换成一个现代的男子说出来,她心里的疑虑就会消失。但他是冯非寒,一个在男尊女卑的文化教育中长大的古代男子,他的心是怎样的?她不敢肯定。
也许在世人眼中,甚至是他自己看来,他对她都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他在想办法明媒正娶她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妻,这是何等地荣耀!这是何等地宠幸!
但在她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够!远远地不够!
她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丈夫,一个可以白首偕老的爱人,一个地位与思想上都平等的配偶!
这在现代是最起码的要求,而在这个时代,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甚至无法开口告诉他,她要的是什么!
所以她沉默着,一语不发。
车厢里是悲伤的寂静,只听见外面车轮滚动的单调而沉闷的声音。
然后,车停了,她打开车门,却发现车停在了醉云楼前。
“进去吧。”冯非寒说。
花翎懒得拒绝,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一间上房,但并不是上次来过的那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世间有什么东西可以永不改变?
冯非寒仍然叫了那几样她喜爱吃的菜。菜上来了,她便举箸默默地吃着。冯非寒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发一语,却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这酒楼是不是换了厨师,今天的菜为什么那么难吃、味同嚼蜡?她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不再吃了。
“我要搬出去住。”她说。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冯非寒表情悲伤而坚决,“如果你现在搬出去住,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等于付诸东流……”
“我们的努力?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付出很多很多,为了那个美丽的梦想,但事实证明我远远高估了自己。”
“事情才刚刚开始,你就开始胆怯、撤退了吗?”
“我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撤退,而只是在怀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凄然一笑,“小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圆它缺了一大块,它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残缺的,充满遗憾的,所以它一心去寻找它丢失的一半,于是它踏上了遥遥征途,一路上,它越过了平原山丘、长江大河,见到了各地不同的美丽风景,因为它不是完整的圆,所以有时它可以停留下来嗅嗅花香,逗逗蜗牛,日子虽然艰苦,倒也不乏乐趣。一路上它也遇到了不少可以填补自己空缺的边角,但都不太合适,最后它都放弃了。终于有一天,它找到完全契合自己的那一半,一装上去,它就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圆,一个圆溜溜的圆,当它开始滚动,速度就变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快到它只能感觉到耳边的呼呼风声,而眼前只是一片晃动的影子,哪里还看得见什么风景、嗅得到什么花香?所以它最终还是将那个辛辛苦苦才找到的最适合自己的一半扔掉了……”
花翎举起茶杯喝上一口茶,以掩盖眼中湿润的泪意。人生中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但要不起的只能忍痛舍弃。
“你是什么意思?”冯非寒的声音如腊月里的寒风。
“我的意思是,人有时也会犯这个半圆的错误,辛苦奋斗后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样。”
“你是说你现在后悔了吗?觉得自己错了吗?”
“不,但世事变化无常,有什么事我可以把握的呢……”
“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变的。”冯非寒站起身走到花翎身边,坐在她身旁,“哪怕你的耳朵、你的眼睛告诉你,我变了,你也不要相信!”
他一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眼睛,花翎轻轻地避开,不想与他对视,只怕自己一正视他的脸、他的眼睛就会失控,也许会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发泄心中的怨气,也许会大声叫嚷出自己心中的不满,叱责他为何不忠于她。但她还想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爱上他是自己的错,如果爱得毫无尊严,她会唾弃自己。
“那我可以相信什么?”
“你只要相信我!我会筹备好一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只怕在一起的并不只是我们两人。
冯非寒深深地叹息一声,将她往怀里带,她却无法像以前一样安然享用这个温暖的怀抱,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利,而是几个女人的权利。她抗拒。她挣扎着要逃离他的掌握。
正在拉扯间,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
门外俏生生地立着彭城公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的惊异。
冯非寒的一只手正放在她肩上,她的头还好似斗牛一样抵着他的胸膛,这姿势有够暧昧!
花翎暗叫一声“糟了”,便顺势蹲下身,往桌子底下爬去,一边爬,一边嘴里还嚷嚷:“将军,别着急,你的玉佩肯定是掉这桌子底下了,我给你好好找找,肯定能找着……”
“不知公主来此找本将军有何事?”冯非寒的语气有明显的不悦。
“我……”彭城公主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在隔壁房用餐时,听说将军在这里,特地来打个招呼而已。”
“既是如此,那本将军就先告辞了。”
花翎从桌底爬出来,递上一块刚从自己身上扯下的玉佩。
“将军,你的玉佩找到了。”
“嗯,你先帮我收着吧。”
花翎向公主行了礼,也告辞和冯非寒一道走下楼去结账,但总感觉公主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和冯非寒的背影。暗想刚才自己的举动真是多此一举,让公主以为冯非寒也是个好龙阳癖的人,不是恰好可以断了她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