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沛柔听得我言,顿时花容失色,碍于百里挑一在场,不好发作,勉强一笑,却是极为苦涩:“如此便要恭喜越姑娘了,不过这位百里公子可是名贯大坤国的浪子,姑娘可要看紧了。”
“无须邢姑娘费心,越儿还要与公子赏玩,便不久留了。”说完,再次朝邢辉天与邢沛柔欠身行礼,便领着小沐绕过邢沛柔气冲冲的走了。
“今日之事小弟难辞其咎,实无厚颜久留,他日小弟定当设宴陪罪,望邢老哥赏脸!”百里挑一见我丢下他便走,十分为难的朝邢辉天告别,“不妨不妨,小弟有请,老哥定当安时赴宴,到时老弟别嫌老哥贪杯才是!”邢辉天笑道。
“如此小弟便告辞了!”百里挑一对邢辉天作揖道别,再回头看了眼邢沛柔,“邢姑娘告辞!”说罢,便放快脚步朝我追来。
出了知府大门,我继续闹着脾气,直到百里挑一举手发誓这才作罢,演戏固然要演到底,谁知周围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咱呢。一路游玩,吃着路边的小吃,直到小沐宣告投降这才作罢。
柳州城中名胜——落枫湖。
落枫湖者,以湖为心,以枫林为障,以深秋落枫为景的一处人工置景,落枫湖的源头是一条运河,可直通京都,因地势巧妙,每到涨潮时,江水便会灌入湖中,而湖底又有暗涡通往运河河床,因此,这落枫湖中的水便与运河生生相息,永不枯竭。湖上建有九曲弯轿,亭台楼阁,湖中泛有轻舟荡漾,湖岸有枫林飘红,景致令人应接不暇,引得游人小贩留恋忘返,每每叹幕方归,而湖心的一处风流之地“红船”更为落枫湖添得一景,也是官宦富商,诗歌雅士偏爱之所。
三人坐入湖边的观枫亭中,轻风掠过,枫叶摇曳不定,嗖嗖作响,似在欢歌笑语,那些等不及深秋耐不住性子的叶子,早已挣脱枝头随风翩翩起舞,飘落到亭中的石桌上,我拣起其中一片,托在掌心里玩弄着它的小角。
“百里,邢辉天给你看的密信中写了什么?”终于,我问出了一直让我纠心的事。
“世子发妻渔村失踪,尔等暗查其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擒拿之。密切注视百里氏幺子,其不日便可进城,如需必要,除之后快!”百里挑一将信中内容背诵出来,语气平仄无奇,眼眸及其平静的望着吸一口凉气的我,“幸亏我们提早一步计划,如今只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关系暧昧,自然不会想到你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不过他们把怀疑的对象放在小沐身上也是极有可能,只令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何连你的姓名都不知晓?”百里挑一冷静地分析着,到最后却是用扇子敲敲脑袋皱眉苦思道,“想不通啊想不通!”
“呵呵。”听到百里挑一的疑问,我苦笑一声解释道,“我本没有名字,大家都是二蛋婶的叫唤着,牛越这个名字是后来他给我取的,还不曾在人前用过,所以,他们没有打探到我的名字也是正常。”
“如此说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妙音娘子已死,栓子又身受重伤,依我对江湖人的了解,主人已死,栓子顶多以书信复命,想必如今尚在某处疗伤,这就解释了张大海手中你那不靠谱的画像了。”
“看来,你比我危险!”我说着风凉话,看了看百里挑一又觉不妥,认真道,“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会内疚一辈子!”
“放心,世上绝无过不去的坎!”百里挑一站起来,舒展舒展筋骨,走到亭边,“邢辉天自是信不过了,且不说那所谓的密信是真是假,我断言,只要我们一踏出柳州城,必有大批不顾道义的江湖小贼朝我等扑来!且让本公子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费脑力的事还是交给男人去做吧,我双肘支在石桌上撑起下巴,想起邢沛柔满眼的敌意,当下自觉十分内疚,那邢沛柔与百里之中肯定有那么些的瓜葛,如果为了我使得他们多了些不必要的误会。抬眼去看百里挑一,却发现他正斜倚在亭柱上,亮堂堂的眸子也正瞅向这边,便嘟嘴道:“回想起来,那邢姑娘见了你魂儿都没了,八成爱你爱得发疯了,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将你那无谓的爱心收起了,叔侄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百里挑一虽是看向我,但眸子显然已没有刚才的光彩,神情也颇为暗淡。高高束起的长发与白色雪缎长衫被湖风掀起,飘逸的形态与那暗淡的眼眸,恰恰无比完善的化成高贵且忧郁的神色,为那落枫湖似又增了一景,惹得周围赏玩的名嫒美姝们顾盼流连。
“瞧你这话说的,那么美丽的女子,难不成还是洪水猛兽们?”跑到他面前咧嘴笑问,对这位自命风流的情种,我真的很八卦。
“她父亲是户部尚书邢辉云,为巴结我爹便欲将女儿邢沛柔许配给我大哥,无奈我大哥当时已有婚约,只好退而求其次。”百里挑一嘴唇微动,寥寥几句,平淡无澜,似在阐述别人的故意。
“这么说来,你跟她还有婚约?”
“婚约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便定了。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不论是商场还是官场,那都是必不可少,可谁知京都中与我相聊甚欢的姑娘,不出几日便有意外,或死或伤,我暗中一查,竟是她所为,身为女子,不尊三从四德也便罢了,尚未过门便与人争风吃醋,妒贤嫉能,我若是由着她,那过了门还了得!”
“原来你与她还这样的一段纠葛!”想起邢沛柔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突然一个哆嗦,打了个寒颤,于是拉拉领口,弯着胸门扯开话题,“邢辉天跟你透露了讯息,又提醒我们晚上要当心,按说也是好人一枚,你咋就看出来他是坏人?”
“你不觉得邢辉天有意无意间均在打探你的下落?”百里挑一移开视线看着湖里的红鲤鱼,“一旦关系到利益方面,朋友亦可以是踏脚石!”
“你认为他透消息是假,套消息才是目的?”我冥想片刻,忽觉恍然大悟,突口惊到。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未能确定!”百里挑一又抬头望向湖中泛着的轻舟,眼瞳幽深。
“那怎么不在邢府中用膳,也好多加留意,可是担心那膳食会有问题?”我随口问道。
“即不知邢辉天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但他打探世子发妻的下落却是事实,万一让他瞧出你便是他们要找的人,如若他不顾兄弟情谊,拿你邀功请赏,那结果便不是我所能预料的,若无十全的把握,不可冒险。再者,我有种感觉,膳席未必会有手脚,夜里的才会是正餐,因此,我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上!”说罢,百里挑一收起摺扇,忽然转向我,伸手支在我身后的柱子上,摺扇指着我下巴道,“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像此刻,你不管是否觉得我魅力四射,心里也只有你的二蛋一般!”
“去去去,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拍掉摺扇,感觉他这姿态过于爱昧,便伸手将他推开,“看你还有心思拿我开怀,可是想到对策了?”
“呵呵!知我者牛牛也!”百里挑一轻笑一声,“看见我身后那个卖烧饼的小贩了吗?”
“看见了,一个老汉?”我随他之言,不动声色地望去,只见离观枫亭不远处,散满落叶的小道上一位体态伛偻的老者,挑着一担烧饼时不时的吆喝着。
“你仔细瞧瞧,斗笠下胡须花白,而那双手却无半丝细纹,且自出了邢府大门,便一路尾随!”百里挑一的视线又往旁一瞥,“那位船老大,船泊在湖边有人招呼却不去做生意;再观那位弹琴的雅士,虽有琴声,然琴声断断续续,心不在焉;还有那边那个钩者,虽是垂钩却不见其下饵,显然意不在鱼。”
“你是说他们都是眼线?”听百里挑一不动声色的低声分析,我只觉后痛习习凉意传来。
“十有八九!”百里挑一点头道。
“启不是四面楚歌?”我耷拉着脸,哭丧着说道。
“那倒未必!”百里挑一自信满满地走石桌旁坐上,招呼我道,“我有一计,且附耳过来。”
我与小沐凑近脑袋,百里挑一低声略述了计划的纲要,最后说道:“大致便是如此,可听仔细了?”
“公子,听仔细了,就依你的!”小沐笑容拂面,春风灿烂。
“不妥不妥,我企能贪已之便,而让你们身陷险境呢?”小沐本就以百里挑一为首示瞻,举手赞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还是投了反对票。
“三人之中,你的身手最差,你在场反而让我们束手束脚!”百里挑一苦口婆心。
“姑娘,公子言之有理!”小沐也开口相劝,“还是姑娘信不过小沐?”
“小沐,我们相识虽不过三日,但百里信你,我牛越必也信你!只不过……”我拉过小沐的手诚心反劝,却被小沐打断。
“姑娘,公子之计我并非盲目赞成,一来莫公虽是神医,其武艺也不比一般人差,且我得师傅真传,这能帮上公子;二来我擅通易容,即便失手被擒,自信亦能自保。”
“可是,可是……”我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却又找不出话去反驳。
“莫要再犹豫了,依计行事吧!”百里挑一沉声道,语气坚决。
高大的枫树竖立在旁措落有秩,浓密的枫叶遮挡住了西下的红阳,走在铺满了几尺厚落叶的林荫小道上,脚踩在其上“沙沙”作响,感觉松软无比,让我有种想躺下舒服的睡上一觉的冲动。
“越儿,见过枫花吗?”百里挑一突然来了雅趣,抬头望着百丈高的枫树问道。
仰着头望着那团团红色的枫云,以我的视线不足以看清枫云中的枫花,便老实的摇摇头:“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