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面具,我以为他便是影子,只是无法核实!”香兰垂下的双眸陡然亮了起来,似回光返照一般,“他正在调查你的来历!”
“调查我?”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有一个请求,我死后请将我与栀儿合葬在一处!”我看着香兰泛着光亮的眼眸,终于明白她何以爽快的坦言,原来她的配合只想换取这个。
“可以!”我也极是爽快的点点头。
“谢谢!”香兰咧唇一笑,下一秒神色一凛,狠狠的磕了磕牙齿。
我不明所以,却是肖文俊反映迅敏,疾步驰到香兰跟前,铁钳似的爪子钳住香兰的下颚。只是还是慢了半拍,就在这半拍的功夫,香兰牙齿里的毒药已被磕破流入喉间。瞬间,便有黑色的血溢出因肖文俊钳制而鼓起的下唇,醮沾了肖文俊的手指。
肖文俊甩去指间的黑血,颇为自责且遗憾的望着我,我摇摇头:“她一心求死,便由她吧!”既而转向老傅,“老傅,便辛苦你一趟了,应她的要求,与栀儿合葬一穴!”
“诶,就交给老奴吧!”老傅想了想又道:“不如老奴趁夜去吧,省些事情!”
我知道他指得是什么,若是光天化日的,从靖王府中抬出两俱死尸,不惹来百姓的非议才怪。这多事之秋的,少惹些事端为妙,免得有人大作文章。
压着郁闷的心情,踏上石梯,走出地牢。人之初,性本善,不管是栀儿还是香兰,都知道要知恩图报。可命运待她们何其不公,我非仙非神,浩大的宇宙定数下我除了悲叹也唯有悲叹。
“臭婆娘,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哈哈哈……”来到暗室的堂中,耳膜触碰了这些极度不和谐的字眼。
我猝然停住脚步,眉心紧拧。这辈子,老娘听惯了“臭要饭的,臭小子”之类的字眼,“臭婆娘”到是首次听闻,然而听着却不是那么顺耳。
郁闷的心情在听到这句狂傲的话时更加郁闷,心头如滚滚的黑云被闪电破开。我不寻人麻烦他倒自寻起麻烦来,不如,干脆让暴风雨彻头彻尾的释放。有人既要寻死,我便做个好人,助他一助。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我懒懒的撇过头望着呈十字被吊在十字架上的江子盖:“我喜欢忠烈的勇士,可就便便讨厌敌人的顽固!”我不徐不疾的靠近江子盖,或许我此刻的气势有些夺人,随着我每步的逼近,江子盖红肿的面孔上渐渐有了害怕与恐慌。他的手脚不安分的动着,只是那双眼睛,顽固的迸射出愤怒的火焰。我就奇了怪了,我与他素未谋面,对我哪来那么大的恨意。
“呸!”江子盖吐出了一口血水,喷溅到了我的脸上。想当初,我都是用口水招呼抢我东西吃的人与狗,往往,换来的是新一轮的欺压。
我怒极了,脸上竟没有了怒意,深吸一气平和了心性,这才收起“蓝呤”捻起绢帕,慢条丝理地擦去脸上的*,幽幽地说道:“突然我很想知道,当初耶稣是如何将伟大的度法流传于世的。不如现在咱们就来模拟一下当日耶稣他老人家舍身成仁时的伟大且极有纪念意义的一刻。”
“臭婆娘,什么耶稣什么度法,老子告诉你,少甩些花样,有什么酷刑的尽管往老子身上一一使来,老子若哼上一句就不是娘生的。”江子盖紧握着拳头,手腕上因为过多的挣扎而被绳索勒出了红印。突兀的眼球似要彰显出他的英烈,可惜我从他眼中我只看到骇意与顽固。
“肖副统领,麻烦你找几枚十寸长的铁钉来,将他身上所有的关节都钉在柱上。”我含着笑意,温和的说出狰狞的话语,“不,以江勇士的英勇与忠烈,区区几枚怕是太小覻了他,多寻一些,直到他断气为止!”
我瞧不见我的面孔是何种表情,但我瞧见老傅、无德以及肖文俊看我的表情却是极至惊愕,极致骇然。他们似无法尽信一个人可以展露出亲和的笑容而说出森冷的话语。
久久不见回应,我横目扫向肖文俊,后者一个激灵的直了直身躯道:“是,是,末将尊命!”
“我们是好人,可对待非常之事就要行非常之法。于坏人,要懂得变通,绝不能手软。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最后这话在电视剧中我听了数遍,那些自以为是的老辈教唆晚辈行恶时,就会端出这么一句。每每都是嗤之以鼻,甚是瞧不起,总归觉得手段不甚光明。谁知,自己终也不甚光明!
说完这些,我极是心虚,不等回应,便昂头促步走出暗室。自觉得忒坏,出了馊主意,却叫别人动手,好在肖文俊是见怪了血腥的军人,应该不会太过于委屈吧。
行到门口,忽闻暗室里肖文俊嘹亮的嗓音传来:“末将多谢世子妃教诲!”
我以为,今夜是个夜风簌簌撩人心的无眠夜。便招来园子君上下所有的丫鬟仆役,不一会儿,十来双瞪着睡眼惺忪的眼强装精神饱满的丫鬟仆役排排队站在厅中。
想当初,我才来君子园时,园里才配了四名照顾我起居的丫鬟,如今不过二十来日的功夫,队伍竟也在不觉间壮大了。我端起一副主子的样子,自左边倘到右边,自右边又踱到左边,眼里仍保留着走出暗室时的那股子凌厉且严肃,一个个瞥过他们的双眼。被我瞥到的人无不警醒起十二分的精神,直腰挺胸,生怕被我寻出错处。
我却不以为然,依然凌厉且严肃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眼神由警醒变成敬畏,我方甚觉满意:“我来王府不过数十日,府出便出了细作,其中一个便出自我这君子园中,此乃君子园之不幸。至于她是谁,我不说,你们自然也是知晓。我在一天,便容许君子园,乃至整个靖王府中再出这等卖主求荣,令我面上无光的事来,你们可听明白了?”
我一一扫过怯怯的众人,唯青竹与香兰相视一眼,带头下跪道:“奴婢起誓:此生一仆不侍二主,奴婢只忠于靖王府,绝无二心。”
她们的话才闭,又有几个跪下效仿她们立下誓言以表忠心,接着其他人等均一一拜倒示忠,更有甚者,立下毒誓。
“很好,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你们的诚意。我也不是贪婪吝啬的主子,也不会刻薄了你们。明日去管家那里报上你们本家的家境,再详述是如何进的靖王府,我加以酌情调节月饷,只多不少。记住,你们报上的情况我会派人一一核实,若查出有假,我要你竖着走近靖王府,横着出去,即是靖王府的老长工也不例外,明白吗?”
抑扬顿挫的嗓音如阵阵雷鼓,一一敲在他们的心房之上。众人才听我要涨月饷还未窍喜完,又不得不收起窃喜之心,仔细揣摩起自己的身世有没有存在异议的地方。最后再次唯喏拜倒:“是,奴婢遵命!”
我点点头道:“都起身吧!”众人又一一谢恩方才起身,视线突然被一双哭过的眼睛吸引:“雪梅!”
“奴婢在。”采菊身侧的雪梅陡然听到我的叫唤,还未站稳的身子忙又伏地跪拜。
“自明日起,你便顶了香兰的活计,在厅中侍候吧!”非常之期,胆小怕事的人还是远离了为妙。可话又说回来,天生胆小又不是她的错,想必青竹与采菊也已说都过她。我本无意将她潜出君子园,正好将她安排在厅中替代香兰。我身边有青竹与采菊就够了,多了反而心烦。
“谢世子妃,奴婢遵命!”雪梅一阵惊喜,红肿的眼睛弯成了月初的月牙儿。
我挥挥手以示他们散去,无德还恭敬的立在我身侧。我知道今晚他定极是震撼,瞧他严谨的神情,怕是以后也不会再与我随便了。也罢也罢,要树立足够的威严,有些东西必然是要放弃的,二蛋就是太过于厚道,才会叫他有机可趁,在府里按插了诸多眼线。
还有一个“歆”字是吧,不把你揪出来,我誓不为人!
“无德!”我支在桌案上,揉着太阳穴,今日确实多费了些脑神,脑袋着实痛了些。早些日子说要叫小沐看看我这头痛的毛病,谁知事多便一直耽搁了,下次见着小沐,定要叫她给治治了。
“是,奴才在!”无德躬身行至我面前,行礼道。
“明日与老傅说上一说,叫他也给府里的丫鬟仆役敲敲警钟,将每人报上来的身世逐一排查,那个‘歆’字的人定要找出来。”
“是,奴才记下了。”无德一副虔诚的面孔,叫我看着想气又想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于心狠了?”最终我还是问了出来。
“奴才不曾这么想!”尽管我的语气很和善良,但无德听后还是诚惶诚恐地跪下。
“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怕我的奴才!”不觉间,我加重了语气,想了想,又温和道,“你且老实道来,我不怪你!”
“那些个细作不一一除去,日后必会危害世子,甚至整个靖王府。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世子妃听了可别笑奴才。自打奴才被世子救下来到靖王府的那一刻起,奴才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靖王府。靖王府就是奴才的家,就是奴才的根,靖王府的敌人就是奴才的敌人。世子妃说得不错,对抗敌人不能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奴才也不是怕世子妃,奴才只是觉得世子不在,叫世子妃一人承担这些个事情,委实是辛苦了。只怪奴才无能,不能一一替世子妃将事情办妥了,奴才心里委实是惭愧。”言至最后,无德整起一副自责的腔调,抬眼覻我,声音也越发的轻细。
“你倒很会说话,人也机灵,难怪短短一年有余,以老傅的阅历也对你刮目相看。”我只当无德的话半是恭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奴才就知道世子妃听不得这些话,听了要笑话奴才。不过奴才句句发自肺腑,日后,定会叫世子妃看得分明。”无德突然抬起头来,学着老傅眯起了笑脸,信誓旦旦的说道,言语无不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