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辄不以为意的用手指摩挲了两下下巴,眸光轻转,流光闪烁,“确实说不准,但如果是真心相爱,便是在一开始那秀才就该为了心爱之人,主动远离,而不是不顾千金小姐的名节一而再再而三的幽约相会,更不会让千金小姐与家人为难,替自己考取功名铺路。若我没猜错,在千金小姐说服家人之前,那秀才必定曾对千金小姐提出过要舍弃功名,带千金小姐远走高飞,两人天涯海角,白首不离,奈何家人百般阻扰,甚至拘禁了千金小姐,寻死腻活之下才勉强成全,可对?”
阮清飞快的翻了翻手中的书,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王爷真是神机妙算,竟是说的一点不差!
果然多吃的那十年的米饭不是白吃的。
苏辄暗暗在心中畅快,幸而桂嬷嬷早些年管的严,若是一早就让这些不着调的风花雪月荼毒了这天真的小儿,如今哪里还有他苏辄什么事。防患于未然果然十分要的,从现在做起也不算太晚。
这么一想,竟是有好几个能对的上号的“落魄”对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苏叔叔若是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为了对方主动放手么?”
听到耳边响起软儒儒的嗓音,苏辄正认真想着该从哪方面着手重新纠正一下天真小儿错误的感情观,便是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兀自谆谆道,“殿下还小,看待感情之事尚不够成熟,要知道男人表面上对你好,讨得你欢心的,不一定就是真心对你好,做不得真。反之,你觉得不好的,抵触的,也许才是真正替你着想。”诸如李恪秦煜之流,诸如本王这般。
阮清倒没有去思索后面这句殷实的忠告,还在想着前面那句。喜欢一个人就会懂得主动放手,而不是刻意挽留纠缠。那么……王爷对柳家小姐便是正人君子的真情实意,一味强留她在身边,乃是别有居心的虚伪手段?
阮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闷,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着自己终归与柳家小姐不同,与王爷也算不上男女之情,顶多算是叔侄,师徒,再套用这层理论却是不合适了。
但男女之情究竟是个什么体验,阮清说不得也是有些好奇的。回头倒是应该找经验丰富的煜小侯爷请教一番。
“怎么不说话了?”半天不见阮清有反应,苏辄慢慢坐起身来,伸手扳过阮清的下巴,眸色微沉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本王说的不对,觉得本王唠叨了?”
阮清回过神来,微微挣了一下,自然是没能挣开,只好垂下眼睛低声道:“太傅说的俱是道理,阿阮诚心受教……”
太傅?苏辄挑了下眉,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奈何小儿眼睛躲躲闪闪就是不肯看他,心中不由的来气,声音略冷,“可本王看殿下怎么好似是在生气?一副对本王不满的脸色。”
阮清心下一惊,转瞬恢复了平静,睁大眼睛回看过去,可对上那双理直气壮的凤眼,心里又说不得有些窝火,便是忍不住脱口道:“太傅□□阿阮怎敢不满,只是不明太傅如此通晓事理,却又为何说一套做一套,心口不一,反而辜负了他人的心意!”
苏辄始料未及的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狂喜,声音跟着温柔了几分,“殿下是觉得本王做的不够好?”
阮清气闷的一把打开他的手,“太傅觉得好?可就像太傅所说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了对方主动放手,那么太傅是不愿柳家小姐受委屈才会忍痛割舍,可太傅先前为何要言辞凿凿的说对柳家小姐根本无意?竟叫我愧疚自责了好一阵子,太傅可是觉得我蠢笨好骗不成?”
“本王何时说过这种不着调的话!”苏辄俊脸微沉,瞪着眼前兴师问罪的小儿,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可一时间又想不起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样的话,略略一回想,大概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说的那通关于秀才的评断引起了小儿的误会。是以,深吸了口气,尽量平下心气道:“本王说的那是别人,本王却不一样。若是本王喜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手,定要牢牢抓住才好,岂会傻乎乎的给了别人机会钻空子挖墙脚。至于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本王何须理会,先前便早已跟殿下说了个清楚明白,本王与怀素确实没有什么,殿下却是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阮清气的脸都红了,王爷您还能再强词夺理些么?左右都是您任性,想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您的理!
便是重重的将手中的书合上,丢到一边,拉过被子翻身躺下,盖住脸瓮声说了一句,“我困了。”
苏辄有些傻眼,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个诡异的境地。为何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厌弃?分明不知所谓却竟还莫名有些心虚?
绞尽脑汁的思量半天,王爷终于得出一个令人兴奋的结论,当下厚着脸皮拽起被角钻了进去,贴到某个装睡的小儿耳边柔声笑道,“殿下莫不是醋了?”
阮清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心中却道:王爷您是不是伤势恶化,烧坏了脑子?
只是那耳边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实在是吹得耳朵发痒,只得不动声色的偏了下头,尽量离的远了些。然而刚一动,腰上就多了一只手,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一个似软实硬的怀抱里。
苏辄稍稍抬起身子,垂眸盯着身下的小儿,忽然低头在那轻颤的睫毛上啄了一口,认真道:“殿下不必担心,其他的事本王自会处理妥当,殿下只管安心的待在本王身边,今后绝不会再叫殿下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阮清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奈何这个姿势压迫性太强,自己根本无处可藏,又觉得心跳的厉害,似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但王爷突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竟有些把不准脉象。
苏辄见她故意装睡,也不在意,薄唇稍稍离开一些,柔声道:“本王知道殿下向来多思,一时之间难以对本王交付真心也是正常,本王等得起,只希望殿下愿意给本王这个机会,让本王慢慢证明给殿下看。”顿了顿,又道:“等结束了这边的事情,本王就去求皇上成全你我二人的婚事。”
阮清猛地睁开眼,眼睛瞪的滚圆,“苏、苏叔叔在说什么?”
苏辄看清楚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和紧张,眼神微微一暗,声音更柔了三分,“我说,等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就带你回去求皇上赐婚。”
阮清觉得自己可能气昏了头,出现了幻听,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苏叔叔要回京?”
阮清的反应似乎有点偏离了苏辄的预料,接着便听见阮清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苏叔叔真的要回京吗?可是……”
阮清心里很清楚,苏辄能否在北地站稳脚跟都还是十分困难的事,更别说真的顺利的话,他想要安然无恙的回转京城也是绝无可能,唯有死守北地,保存实力,可他竟然说要在收复了北地之后回京。一旦真的回去,皇上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放过定王府?说不定半路就会以擅自离京造反的罪名将他拦截斩杀……
毕竟当初只是一道没有公布的密旨,皇上只要咬死不认,那苏辄就是无可辩驳的乱臣贼子。至于那道密旨,圣旨都能造假,何况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密旨。
阮清心中不由的恐慌,竟是忽略了苏辄话里的重点,也忘了此时两人靠的极其暧昧的姿势,紧张的望着苏辄近在咫尺的眼睛,“苏叔叔可是担心仍在定王府的亲人?其实我有时回想起来也很后悔当初劝说皇舅父下那道旨意。可……如今已是这般,苏叔叔却要再回去冒险,岂不是令杨太妃他们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倚靠?苏叔叔若是信我,我必定会竭尽全力保定王府上下安危无虞,待时机成熟,我会将杨太妃他们安全的送来与苏叔叔团聚,苏叔叔却是不该贸然犯险。”
苏辄轻轻眨了下眼睛,竟难得生出一股子驴唇不对马嘴之无力感。不过对于小儿的反应还算满意,虽然答得话不在调上,可实实在在是为自己担心着想,心内那表白却被莫名忽视的火气也慢慢平复下去,勾唇一笑,“殿下能这般为本王着想打算,本王甚是感动,然本王却不能只为一己之私而不顾及殿下的感受。若要强留殿下在本王身边,殿下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不能安稳,所以,为了殿下,本王愿意冒一回险,亲自去求皇上赐婚,如此,殿下才能够安心的呆在本王身边不是么?”
阮清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才猛地想起刚刚苏辄到底说了什么。他说回京,但却不是为了京中的家人,而是为了求皇上赐婚?
王爷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阮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当下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叔叔可是记性不好?皇舅父可是一早就给苏叔叔指过婚了……”
苏辄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顿,单手捏起阮清的下巴,磨牙道:“殿下是在提醒本王殿下曾经做下的好事么?如此说来,本王倒是应当心狠一些,以怨报德直接将殿下扣在这里才好。”
阮清睁大眼睛,“苏叔叔要解除与柳家小姐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