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安提及老母亲廖锦, 顾峥那边就顿了顿去拿茶杯的手——顾家老爷子撇过来的那一眼看似自然,但父子俩已经心照不宣。
另一边成露低低重复着廖锦这两个字,见着许安安看过来, 就拍拍儿媳妇儿的手背:“我也觉得这名字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你这才多大, 记性就这样了。”顾家老爷子打趣儿媳妇儿, 顺便岔开话题:“我听承愈说, 你自己还开了个照相馆?”
许安安略略尴尬,好在顾承愈已经在旁边及时更正:“爷爷,我们那个是摄影工作室。”
“哦对, 办公室,办公室。”顾家老爷子附和, 对于年轻人这些一天一变的新词儿, 他分不大清。不过照相这个事情, 他是挺喜欢的:“那改天爷爷过去,你也给我照两张, 做个相册。”
“没问题!那爷爷,您什么时间有空?让顾承愈带着您过来,我亲自给您化妆做造型,咱们拍一组时尚大片儿,能直接上杂志封面的那种。”
顾家老爷子不知道这个“时尚大片儿”有多“时尚”多“大片儿”, 不过他看着孙媳妇儿的样子, 应该是错不了。
顾承悠笑她们家老爷子老了老了还赶回潮流拍时尚大片儿, 惹得大家哄堂而笑。
小毛头虽然不懂“时尚大片儿”是什么东西好不好吃, 但看着太爷爷笑得那么开心, 就也跟着凑热闹:“舅妈!我也要大片儿!最大的那种!”
顾家今天中午这顿团圆饭,因为多了一个笑起来有小酒窝的漂亮姑娘, 凉拌西红柿上面的砂糖都变得颗颗晶莹。
午饭过后小毛头要睡午觉,被成露抱着往楼上卧房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漂亮舅妈要给他留一个最大的时尚大片儿。
成露借着话头开口,一番话不疾不徐、温温柔柔,明明是心急婆婆催婚的内容,让人听着却没有半点儿的不舒服。
许安安坐在成露身边应和,心想到底是读着《红楼梦》学认字的大家闺秀,说话的水平都不是一个量级。
从顾家离开的时候,许安安和顾家老爷子约好了时间,后天周一,来留住好时光拍写真。
顾承愈从家里面出来,回去1号公馆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午饭之前许安安提及廖锦,老爷子和老头子那看似平常的一个对眼,他看着,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昨天许安安早早喊停,两个人洗了澡又睡不着,许安安拿着平板当人肉支架,他就抱着支架有一搭没一搭的刷微博看视频。
许安安看得是常看的吐槽帝,这一次吐槽的是影视剧十大必备狗血桥段。他当时就和许安安说,能编出来这些见鬼桥段的编剧绝对都是脑子有包。
可今天在家里见着爷爷爸爸这么眉来眼去的一遭,顾承愈就隐隐有了种被打脸的感觉——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也狗血于生活。
顾承愈觉得,这两年老天爷有点儿过于针对他。
还有就是,这话,他该怎么去问?是问老爷子?还是问老头子?
两个人回到1号公馆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顾承愈进了门就猴急猴急的拉着许安安去摸后背上的裙子拉链,许安安被带得一个踉跄,鼻子撞到顾承愈硬邦邦的锁骨,就没好气的去掐他腰上的肉。
顾承愈嘴上“疼疼疼”叫得夸张,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没落下。
连衣裙比两件套脱着不知道方便多少,他剥水果一样从连衣裙里面剥出来一个白白嫩嫩的向日葵,又是直接把人扛起来就往卧室奔。
许安安被拉链夹了头发又被顾承愈的骨头硌到了肚子,后面的事情完全不配合。
暴力向日葵到最后又开始用擒拿手,顾承愈被扭了手腕子,这回倒吸凉气的时候是真没夸张:“怎么还真动手了。”
“你硌着我了!”
向日葵瞪着眼睛吭哧吭哧,顾承愈心里登时就软了一片。
你跟人家犯什么劲——他在心里叹,躺下来从背后环抱着许安安,伸手摸到向日葵的小肚子轻轻地、慢慢地摩挲:“那我给你揉揉。”
许安安仍旧拧着眉毛,心里不怎么痛快——今天顾家老爷子瞥向顾家爸爸的那一眼,她看着特别的不对味儿。
她的妈妈,顾承愈的爸爸。
许安安推开顾承愈的手,乱糟糟的烦——狗血天雷剧这两年她没少看,是单纯的为了吐槽。她吐槽一定会出现的绝症,吐槽脸谱化的低智商反派,吐槽你爸爸我和妈妈居然是年轻时相爱却没能在一起的初恋,吐槽……相爱的人原来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或者……前仇旧恨不共戴天的仇人。
千头万绪。
许安安翻身去看顾承愈。
他的双眼皮是内双,她的双眼皮是外双;他的鼻子直挺挺一条线,她的鼻子带着轻微弧度;他的嘴巴上薄下厚,她的嘴巴饱满均匀——他们两个,长相方面没有一处相似。而且,亲兄妹这个梗,现在连狗血剧都不用了。
那……
许安安心脏是真的“扑通、扑通”的跳——廖锦说她的亲生父亲是因公牺牲,可她从来都没问过父亲是怎么因公牺牲。
一团乱麻。
许安安以前倒是没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这么胡思乱想。
烦,特别烦。
特别烦的情况下看到顾承愈的胸肌腹肌各种肌,许安安就开始色.欲熏心。
向日葵第一次主动,顾承愈的怔忡只持续了两秒钟。
两个人各怀心事,是同一件事情。
两个人都卯着劲儿,要借用同一件事情忽略掉另一件同样相同的事情。
这一次,意外的酣畅淋漓。
晚上的时候,许安安没留在1号公馆,她说明天有两个妆要跟,得回家去准备东西。
顾承愈没有挽留,吃过晚饭载着许安安回到平安里,只老老实实的亲吻额头道晚安。
两个人,颇有些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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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欣看着准时过来留住好时光开店的许安安,连连咋舌:“你是不是又哪瓶粉底快过期没用完,就可着劲儿造?你自己拿镜子看看,脖子跟脸都俩色儿了。”
“眼底遮瑕用完了,黑眼圈没遮住就多刷了两层。”
陆欣不明情况,笑得暧.昧:“怎么着?昨天晚上又夜夜笙歌了?那家店除了甜心宝贝还有好多款式呢,要不要我再给你多挑两件?”
“我谢谢你。”许安安递上标准白眼,等到顾客进门,就打起精神笑脸相迎。
她心里藏不住事情,忙的时候还好,等到客人拍完照离开,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想东想西。
陆欣仍旧不明情况,但也看出了表妹这是又有了心事:“许安安,你这又什么情况?”
许安安把七零八落的化妆刷一只一只的收纳,心乱如麻:“表姐,改天咱们去庙里烧个香吧。”
陆欣没说话,等着听许安安后面的正文。
正文的总共叙述不到五分钟,陆欣听完开始、经过、结尾,很认真的想过,才开口:“那你跟顾承愈说没说?”
“没有,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看见了。”
陆欣咂咂嘴:“也是,这确实也不好说。”
“表姐。”许安安这叫一个心累:“怎么办啊。”
“要不。”陆欣同样很无奈:“明天去庙里烧个香吧。”
“明天不行,明天和顾承愈的爷爷说好了,老爷子要过来拍写真。”
“爷爷、爷爷还挺时尚啊……”
“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心累又引起头疼,许安安全靠叹气缓解:“表姐,明天该怎么好好玩耍?”
表姐妹两个一边说就一边从化妆间往外面走,陆欣看已经在门口停下的黑色大切,就去按手机——不到下午五点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承愈来得不是时候。
她隔着落地窗对顾承愈招手,示意他进来里面办公室:“你先别管明天怎么好好玩耍了,先想想今天怎么愉快聊天吧。”
一间办公室,两个人,许安安嗅了嗅空气中的尴尬味道,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你……应该也看见了吧。”顾承愈略有犹豫,其实他不该抱有侥幸心理。许安安的洞察力,从第一次兜风回来他就已经清清楚楚——哭成那个鬼样子都能注意到串儿吧门口贴了招聘启事,更何况昨天是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第一次见公婆。
许安安半垂着眼,只专心致志的鼓捣手里的计算器:“嗯。”
“我今天想好了,明天等老爷子过来拍写真的时候,先问问他。”
许安安没再应声,把计算器从1按到0又从0按到1。
顾承愈绕到许安安身边坐下,拿走她手里的计算器:“又不说话。”
“没有,我在想事情呢……”许安安诺诺,抬眼去看顾承愈的时候满是惆怅:“老板,万一、万一真狗血了怎么办啊?”
“……”
许安安是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却又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是上一辈的情感纠葛倒还好,反正咱们作为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万一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咱们俩……咱们俩该何去何从啊……”
“……”顾承愈继续干张嘴,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别乱想”。
许安安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沉浸到了她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小世界,满心满眼都是悲切:“顾承愈,你是什么血型的?”
“A、AB。”顾承愈结巴。
“还好。”许安安稍稍放心:“我是O型。”
顾承愈觉得事情有点儿失控,又重新想过,就去摸手机:“我还是今天晚上就回去一趟吧。”
顾承愈给成露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却被成露抢先:“正好,我刚想给你打。你跟安安说,明天你爷爷不能过去拍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