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楼。
其西南十里处,有一座双层的简易楼阁,名曰---飘羽屋。坐落在一处很是隐秘的竹林之中,四周风景秀丽,山水相融。
由于平日里无人居住,亦无人打扫,是以每次前来,都是一副杂草丛生、破败霉变之貌。甚至,诸多林中鸟兽,经常将此地当做绝佳的安乐之所。
如今,在楼前三丈之处,却是已然树立一座孤坟。坟前一块颇为精致的墓碑,上刻几个烟云巧字---好友!缥缈客之墓!
而楼阁本身,此时也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修葺一新。纵使细细观之,也看不出丝毫曾经破败之状,更是给人一种楼阁新生之感。
墓前,叫花公子刚刚上完三柱栀子香,正欲转身间,便听闻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却是向着此处飞速接近。
哦?
诧异之下,期盼之中,叫花公子不由眉头一挑,凝目向着来声看去。眼神闪烁间,气息浮动下,只恨不得一眼将那片竹林看穿。
嗖!
踏踏踏!
果然,过不多时,便见羽灵的身影迅疾从竹林中一跃而出。四目突然相对之下,胸口剧烈起伏之间,不由双双的眼眸中,满是对方全部的身形。
“羽灵姑娘!你到底是来了!”微微一顿,待心境终于平复,叫花公子这才开口道。
“叫花公子?!”可羽灵却是一脸的疑惑之色,显然对叫花公子的存在,毫无心理准备。
“你怎会在此?!”沉默片刻,羽灵不由驻足不前,很是诧异地问道。
“呵!原来姑娘并未知晓!”见状,叫花公子不由眼中失落之色一闪即逝,却是苦笑一声,随即向着身前孤坟一指,又道,“欲知我为何在此,姑娘还是看看此处吧!”
话音一落,叫花公子随即后退,直到退至楼阁门口这才驻足。
哦?
闻言,羽灵不由越发纳闷,黛眉微蹙间,直接目光一转。而当她注意到那座新立孤坟的一瞬,却是突然间一阵莫名的心痛袭遍全身。
嗖!
扑通!
略一迟疑下,羽灵终于鼓足勇气,却是一个纵身便落在坟前。可当她再一次转身之际,当她终于看到那块墓碑之时,不由所有的奢望与幻想瞬间破灭,却是山崩般重重地摊倒在坟前。
啪嗒!
只一瞬间,决堤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一滴滴雨落般洒下。难掩的悲痛陡然爆发,不由让她的身躯,难以自制的剧烈颤抖。
踏踏!
“羽灵姑娘!你,你没事吧?”慌忙踏前几步,却是不敢走的太近,叫花公子不由急道,“不论如何,都不可过度悲伤!”
可是,任凭叫花公子如何苦口劝慰,羽灵便似完全听不到一般,兀自抽泣不停。心到伤处,饶是羽灵一向注意颇多,此时却也再顾不得其他。
眼见如此,叫花公子几度上前,数次开口,却也终究无用。最后只得静立羽灵身后,虽只一尺之距,却依旧没有出手相慰。毕竟,对于羽灵,他还是心中在意,不敢有丝毫误会发生。
“门中弟子相告,师兄只是受伤颇重...却如何...”抽泣中,羽灵缓缓坐起,却是泪眼朦胧间,对着墓碑哽咽道,“如何埋骨于此...”
与凌霄分别后,羽灵平复一番心境,便第一时间开始联络那些幸存的弟子。毕竟,以她曾经烟雨楼大师姐的身份,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
可是,正当她的所为有所起色,心情也为之大好之际,却是从一名死侍的口中得知,缥缈客在落凤崖遭受重创的消息。这不由让她顿时心急如焚,却是第一时间便赶来此处。
“师尊走了...烟雨楼也败了...”无比心痛间,羽灵又自喃喃自语道,“而唯一还有希望的你...如今也丢下羽灵...难道...这便是对一向无争的我...刻意的惩罚么...”
此时此刻,羽灵的心,一片死寂。绝望之中,甚至生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轻生之念。死亡,两个曾经于她遥不可及的文字,短短时间,却是一次又一次出现,一次又一次无情刺穿她的心神。而活着,此时对她来说,又是如此的艰难!
“羽灵姑娘!”直到过了许久,直到感受到羽灵的气息不再起伏,一旁的叫花公子这才小心地开口道,“你,你可是好些了?”
“这一切,究竟如何发生?”缓缓起身,眼神闪烁间,羽灵淡淡问道。
“呵!你没事就好!”见状,叫花公子忍不住轻叹一声,微微一顿,又自开口道,“原本,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可一人的突然出现,却是毁掉了所有!详情听说!”
紧接着,叫花公子便将那日落凤崖之战,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说个清楚。虽是语气之中意境满满,面色之上犹如再现,却是字里行间真真实实,绝无一丝添油加醋、刻意扭曲。
“呵!说起来,纵然是拔神突然插手之故,但终究是我等实力不济之因!”待一口气直接说完,叫花公子不由再叹一声道,“有此凄惨结果,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说来,唐不笑最终生死,便是你也不知?”强行抑制心中情感,眼神闪烁间,羽灵又问道。
“是!”叫花公子点点头,微微一顿,又道,“但依当时境况,纵然唐不笑最终性命无忧,如此重创之下,却是短期内休想复原。”
“鬼千魂状况如何?”转过身来,无视自己那双红肿的眼眸,羽灵再问道。
“余下三人之中,他之伤势最是严重。”直视羽灵双目,叫花公子微微一怔,开口道,“不过有拔神相助,想来亦无性命之忧。但若想尽快恢复,怕是并不容易。”
“而独狼生,三人中受创最轻,再加上他体质特殊,是以应该已无大碍。”随即,不待羽灵开口,叫花公子又道,“毕竟,无戒大师乃是其佛门师兄,有他助力,独狼生之伤更是不用担心。”
“呵!独狼生么?”却见羽灵闻言,顿时轻笑一声道,“四子之中,他之气运,看来总是最盛。人如其名者,当真有如天意。”
哦?
闻言,似是听出疑惑,叫花公子不由微微一怔,甚是不解地看着羽灵。眉头微皱间,竟是一时间有些揣摩不透。
“那,公子你呢?”可羽灵却是对叫花公子的眼神视若不见,微微平复心境,突然又问道,“如此遥远之距离,公子以一人之力安葬师兄,只怕伤势越发的重了?”
“呵!多谢姑娘关心!”闻言,叫花公子不由轻笑一声,随即摇头道,“缥缈客乃我之好友,他之托付,不论如何,我都绝不会推辞。他之身后事,就算重伤,我亦绝不能袖手。”
“虽然我之伤势暂不能安心静养,但长途跋涉之中,却也不曾加重。”紧接着,叫花公子看向坟前墓碑,慨叹道,“这一切,或许便是好友冥冥之中,为我祈福所致。”
“公子之恩请,羽灵感激之余,必然牢记心中。”也自转身看向墓碑,羽灵由衷道。
“姑娘不必如此!”却见叫花公子没有丝毫居功之意,却是赶忙摇头道,“好友与我,既是朋友,亦是兄弟!而兄弟之间,我所做一切,自是本分情谊。姑娘若是如此,莫说是我,便是好友他,也绝不会赞同。”
“呵!多谢!”闻言,羽灵不由心中一暖,又自道谢一声。
“公子先前所言,我师兄曾有托付于你。”紧接着,羽灵眼神一闪,随即看向叫花公子,好奇问道,“却不知,师兄他所托何事?”
闻言,看着羽灵的双目,纵然依旧红肿未消,但此时此刻,却让叫花公子的心中,越发的感觉别样秀色。是以一时有些失神,却是忘了开口。
“公子?!”见状,羽灵不由微微诧异,眼眸一眨,却是又自提醒一声。
哦?
可是,羽灵话音一落,叫花公子依旧毫无反应,依旧只是直勾勾看着自己。这不由让羽灵一时纳闷,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那两道尤自未干的泪痕。
“呵!羽灵未曾注意仪态,还请公子莫怪!”转头以袖再次擦拭一番,羽灵这才又自转过头来,颇为抱歉道。
“呃...无妨...”直到这时,叫花公子才算彻底惊醒,额头顿时细密汗珠密布,有些吞吐道,“只是观你状态不佳,担心姑娘身体有恙...”
“如今,此楼已被我打扫干净,虽无遮盖之物,但以干草铺垫,却也能睡的舒爽。”微微一顿,叫花公子却是突然提议道,“姑娘若是休息,我这便去寻些干草来。”
“呵!公子有心了。”却见羽灵轻笑一声,心中更暖间,轻轻摇头道,“如今时间紧迫,羽灵还有诸多要事缠身,实不敢在此浪费时间。况且,公子亦有伤在身,亦不可多做辛劳。”
“公子还是告知,我师兄他,究竟所托何事?”紧接着,羽灵又自追问道,“倘若实在不能明说,羽灵亦不会强人所难!”
“这...好吧...”只见叫花公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缓缓点头,却是有些不自然道,“既是好友临终相托,又逢姑娘亲口询问...我亦不能隐瞒...”
话音一落,便见叫花公子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包,随即十分小心地将其缓缓打开。片刻之间,便见一把甚是精致的羽梳,完完整整呈现在两人面前。
“羽翎梳?!”而羽灵一看到叫花公子手中之物,不由顿时身躯一震,却是再一次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