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东离慢慢的走近, 走进了那画卷之中。
他伸出双手,想将那人推醒。轻轻几下推攘,却没有反应, 用了点力气, 还是没有反应。他这才发觉不对, 那人的面色刚才虽在夕阳照耀下显出好看的橙色, 可如今换了个角度, 却发现,他连唇色都透着青白。
夜东离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冰凉中透着热, 就像是火热被冰冷压迫之后,所反弹出的温度, 他心道不好, 恐是染了地寒。
春寒地冻, 怎么能,让他在这里睡觉?
他一时顾不得许多, 伸手去抱地上的人。
可惜这些时日将这人养得太好,身子重得已经抱不起来了,努力再三,不过是摔倒再摔倒的徒劳,不多会儿, 他荀白衣袍上都沾染尘土, 狼狈得很。
无奈之下, 他只得扭头, 喊了些家丁来帮忙。
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人抱起, 因为离夜东离的房间最近,只好决定直接将人放置到他床上。安排了人去请大夫, 夜东离才有了空闲,半躺到旁边软塌上,累得动弹不得。
眼睛扫向那占据着他的床塌睡得深沉之人,良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
月繁星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见到的便是站在旁边的大丫鬟飘雪。
他正奇怪自己怎么睡在这里,之前明明是在桃花树下睡去,左右看看,又动了动鼻子,立即认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上露出惊喜又得意的表情,睁大了眼睛亮亮的看着飘雪。
飘雪在将药罐中的药倒进小碗,刚刚放好,还没来得及吹,忽然抬头,便看到双发着光的眼睛正闪闪看着自己,吓了跳,若不是定力够好,必定已大叫出声。
她捂住胸口,朝月繁星摆了摆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月繁星顺着她目光看去,立即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远的软塌上,那人正好端端的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侧着头,安然睡去,那静静的容颜,透着让人心安的恬淡。
几乎是没有迟疑,月繁星朝地上冲去。
就在飘雪以为他会因控制不住收势撞上安睡那人时,他的身型,竟然在塌前稳稳的站住了。如同小动物般他弯下腰轻轻的凑到那人耳朵发髻边上,努力的嗅了几口,仿佛在寻找什么确定什么。
然后小心翼翼的掀起那毛毯半角,蹑手蹑脚的,缩了进去。
飘雪在旁边看得好笑,明明是个成熟男子的模样,明明有张英气十足的面孔,明明生气的时候会流露出让人害怕的气息,明明。。。。。。
可是只要到了公子面前,就跟个七八岁的小小孩子无差,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与动作,依赖得让人抓狂的地步,只要看过一眼,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繁星先是钻进夜东离怀里,然后发现,夜东离的身板实在包围不了他的壮硕,才很不满的翘了翘嘴巴,换了个姿势,把头靠在夜东离肩膀上,伸出手,将其牢牢扣进怀里,她明显的看到,月繁星的四肢如同八爪鱼般将夜东离紧紧的缠住了。
露出个安心的笑容,毛茸茸的头颅蹭了两蹭,嘴巴还匝啊匝的,又闭上了眼睛。
飘雪摇了摇头,谁叫公子说过,他的智商停留在七岁呢,那就,由他去罢。
她收了东西,朝屋外退去。
留下屋内两人,紧紧拥抱着,温暖柔软,听得整夜春雨声。
次日清晨,夜东离总算有了醒来的意识,觉得自己正被什么死死箍住,浑身不爽,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推,手指摸到的竟是温热的柔韧的物体,他吃了惊,睁开眼睛。
看到的便是胸膛,仰了仰头,不用看光闻味道也知道,必定是月繁星无疑了。可关键是,他是怎么从床上跑到自己软塌上的呢?
夜东离用了点力,可月繁星的力道如同会反弹般,将他箍得更紧。
跨在他身上的大腿,还夹得更紧了些。
夜东离完全没想到醒来要应对这样局面,猛的抬头,“砰”撞到月繁星的下巴上。
“啊。。。”
头顶上方的人发出声轻微的呼喊,立即动了动松开了点点位置,埋下头来看他。晨光中,眼睛里竟含满了泪水。
“痛。。。。”
夜东离叹了口气,如今的月繁星只会说些简单的词语,比如,饿,痛,不之类的,说得最多的,还是。。。。。。。。
“离。。。”
夜东离只得仰起头来看他,任谁也没想到,冰冷高洁的夜太傅会露出这种又无奈又没办法的表情吧。
这个人,学了这么久说话,还是只会这么简单几句,如何不叫人生气。
以前这个孩子不是这么笨的,教什么一学就会,还知道举一反三,还知道用来整人,还知道把宫闱闹得鸡飞狗跳,而且对他的表情领会得很,从来不用他说第二遍,可是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夜东离这样想着,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小小人儿,跟在他屁股后面几跑几跌倒却倔强着不哭自己爬起来的模样。
眼下,眼下,又回到眼下。
眼前这个人明明已长大很久了,可眼眶里的泪水已含到了一定程度,眼看就要流了出来。
差别。。。。。。真的很大。
夜东离只得看着他问:“哪里痛?”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莫不是因为昨天受了地寒,旧伤复发。
他抓住月繁星的手道:“摸痛的地方,指给我看。”
月繁星眼中泪水已掉了出来,也明白了意思,手指带着夜东离的手朝下滑去。。。。。。。
夜东离眼看着自己的手被越带越往下,忽然,触碰到那两腿之间火热的硬物,不由一颤,猛的收回手指。不敢相信的看着月繁星,哪里还有先前的清明空淡,全是恼怒和责怪。
“你!”
“痛。。。。” 月繁星的手再次伸了出来,试图抓住他的手,以为他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皱着眉头,表情痛苦万分。
夜东离呆呆看他半晌,眼看自己的手又要被他抓住按向那个地方,伸手啪的打到月繁星手上:“放手!”
月繁星吃痛,表情更难受了,可他再迟钝,也看出夜东离面色不好,只得咬住了唇,低低的道:“痛。”
夜东离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如何处境,此刻他正被月繁星双脚围绕,单手扣住,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他隔着衣料也能觉察出那东西的火热程度。
想起自己曾经在这人身下受过的痛苦和折磨,尤其是这物什给自己所带来的屈辱,记忆接踵涌来,顿时将夜东离一张脸变得苍白,只觉体内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头上虚汗直冒,手脚根本使不上力气,又拼命想跳下床去。
月繁星虽然知道他表情有异,动作发虚,可出于本能,他死死不肯放开手脚,见夜东离挣扎,更是全力以赴将他牢牢抱住。
夜东离此时似乎已进入迷幻状态,身体虚软,别说武功,连内力都使不出来。
眼见要昏厥在月繁星怀中,忽有人撞开大门冲了进来,大力推开月繁星,将夜东离拉抱进怀里,怒极大喝:“你在做什么?!”
夜东离被来人拥进怀里,门外的冷空气扑进来,连着来人身上的味道,立即让他清醒了些,勉强睁了睁眼睛,奇道:“李御风,你怎么在这里?”
李御风紧紧箍住他的腰:“我不在这里,你还不得被这傻瓜给弄死?!”说着,冒着寒光的眼睛扫了月繁星的手脚,又狠狠扫过他的下身,喉咙里发出声冷哼:“你个傻瓜!”
夜东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怔住面上涌起浅浅红痕,别过眼去,道:“你放下我罢。”
月繁星被李御风大力推到旁边,胳膊撞到了床塌扶手上,痛得他直哆嗦,回过头,眼睛却是看向夜东离的,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刚才还在自己怀里的人,转眼就到了别人怀里。
他半跪着身体朝前挪了几步,对着夜东离张开双臂,喃喃道:“离。。。。”
夜东离转回头看他,扯住李御风的衣服道:“你快放我下来。”
李御风哼了声:“不放。”说着,他朝月繁星挑了挑眉:“你敢再过来半步,我对你不客气!”
“你不要如此。”夜东离刚说了一句,李御风已将他打横牢牢抱住,朝床塌走去。
夜东离还来不及挣扎,便被他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李御风将被子拉到他下巴的位置:“你好好休息,我带他出去。”说着,准备转身出去。
夜东离不由伸手拉住他的手道:“你带他去哪里?不要凶他,他只有七八岁的神智,什么都不懂得。”
啪的一下,李御风的手点上夜东离的睡穴,嘴角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来:“放心,肯定是好地方,你好好休息罢。”
夜东离没料到他会忽然出手,眼前一阵黑暗涌来,似乎听到几声带着哭音的“离。。。离。。。。”便没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夜东离才从迷糊中醒来。
他翻身坐起,立即下床匆匆穿衣。
推开门喊:“飘雪。”
飘雪从前院奔来:“公子,你总算醒了,先前小公子又哭又闹,硬是被李公子拉了出去,奴婢们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偏偏李公子说你在休息,不许我们打扰你。。。。”
飘雪的表情,倒是真的着急:“小公子死死抱住这院前树干,就是不肯走,朝着房间里喊你的名字,可你就是没有回应。。。。。。。。”
她黯了黯眼神:“那模样看着,真叫人心疼。。。。。”
夜东离看了眼被摇得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收回目光问道:“他们几时走的?”
飘雪算了算道:“小公子一直别扭,抓住什么就抱着不放,这里折腾了一阵,门廊折腾了一阵,连马厩也折腾了好大一阵,耽误了不少时间,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
夜东离立即朝马厩走去:“李公子说没说带他去哪里?”
“没有说,不过,是朝南走的。”
夜东离点了点头,道:“没事,我这就带他回来。”说罢,跨上飞雪朝南飞奔而去。
这个小小村落,朝北是深山,朝西是大河,朝南,只有一个市集,吴家镇。
吴家镇小的可怜,整个镇子里就只有一家饭庄,一家酒楼,一家钱铺,还有唯一的一家妓院。
在这唯一的一家妓院,今天被两位不速之客闹得翻天覆地。
从来只听人说逼良为娼的,从来没有听过逼良□□的,不过,今天大伙算是见识了。
好好的花楼被拆成了好几块,挂好的红纱被拉开几道口子,好好的姑娘们。。。。看看,围在那树下七嘴八舌,哪里还有平时顾作姿态博客人喜欢的模样。
一句句都是:“小少爷,快下来啊。”
“小少爷,别害臊。”
“小少爷,来来来,姐姐亲下。”
“。。。。。。。。”
听听听听,若不是打头的那位大爷丢了锭砸得死人的银子,老鸨的脸色早就要翻天了。
这不,罪魁祸首正窝在妓院里最高最粗的那颗树上,孤立无援的,可怜兮兮的抱着树干喊:“离。。。。。离。。。。。。”
站在树边二楼的李御风听得这句面色变得更黑,大声道:“喊什么喊,不许喊,我今天就是要纠正你这坏毛病,好好的姑娘不喜欢,哼。。。。。。。”说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摸了摸鼻子。
抓着桌上的筷子,瞅准了机会朝月繁星的脚上掷去。
终于,将月繁星打得失了手,身子朝下直坠,原本在树下喧哗着大喊少爷的姑娘们顿时乱做一团,作鸟兽散。
李御风冷冷一哼,足尖一点,立即飞身出去,手臂一伸,就将月繁星拉到自己面前,他觉得时机大好,立即将手中丸药塞进月繁星嘴里,不料,塞得过猛,月繁星防范意识过强,被生生咬出一道血口子。
他懊恼的嗷了一声,落地,将月繁星推开。
眼见那药丸虽然进了月繁星肚子,却也进了自己血液,这东西,可是见血即溶啊。
他已顾不得许多,这小子难缠程度他算是见识够了,最后的耐性都已经磨了精光,一挥手道:“把他给我抬上去,伺候好了!”
众花魁齐齐应了一声,纷纷伸出手来,将月繁星半推半抱上了三楼香房。
李御风愣了半晌,扯住那老鸨,表情古怪的道:“留个漂亮点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