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 两个女人,高中时期很要好的玩伴,隔了这么多年再聚在一起, 竟仍有说不完的话题。
火锅里的丸子翻滚些, 杨安夹起了一个鱼皮饺子, 一口吃掉, 虽然烫得直呼气, 还是忍不住赞叹好吃。
“太棒了你,魏常青,行啊你!”杨安激动得来用力拍了一下魏常青的手臂, 早就忘了刚刚自己还很有豪情壮志地用眼神反驳过魏常青。
“勉强接受你的赞扬。”魏常青也是顺着她,温和而落在杨安耳朵里感觉很不要脸的话竟然让杨安有一瞬间的触动。
男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 有时候理智而成熟, 把握大权总让人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而有些时候, 他又确实有大男孩的感觉,幼稚, 真的是幼稚。
但他的幼稚,能见到的人确实不多。
柠柠很不要脸地大笑了起来,而方明生则差点被丸子噎死。
酒带来了就肯定得喝,Rio大部分是留给柠柠和杨安的,而四个年轻男人, 则是被方明生提议喝红酒。
吃得差不多时, 时间已经晚了, 方明生在兴头上, 打算下楼去买红酒, 却被魏常青止住了。
“我这有,不用去买。”魏常青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瓶红酒。
柜子里的酒摆得整整齐齐的, 对于一个不好酒的人来说,已经算是超乎人意料了。
“都是些朋友送的,走的时候带些走吧。”魏常青说得很轻松,从桌上拿了开瓶器就开始先拆包装。
真的是动都没动过,连包装盒都没拆过。
杨安有点想笑,余光感觉柠柠正饶有趣味地看了看魏常青,转而又悄悄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她坦坦荡荡,是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没有笑,转而淡然地喝了一口调味酒,然后再添了些,转过身和柠柠碰杯。
酒醉人,什么时候醉的没人知道。
杨安没喝几口,果断开了果粒橙代替酒,只是在沙发上斜斜躺着听他们在魏常青家里唱KTV。
为了不扰民,他们把音响声音降低了些,并且把窗户和门都关得紧实,空调开得比较大,有些微冷,杨安窝在了沙发里,让伞裙稍微盖住点膝盖。
酒助兴,她看不出魏常青喝醉没有,只是一眼看穿剩下三个年轻男人都已经面红耳赤,吼着唱歌就求个开心。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过。”
不知道是谁点的十年,三个男人们在那唱得起劲。
他们都说,陈奕迅懂我们。
说对了。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有些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也早就跑调十万八千里了,只是屋里的人都忽然因为这首歌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青春。
伤感突然包围住他们,很淡的难过,在大半夜里有些明显。
狂欢的最后,总是带着浅浅的难过。
有时候突然间会觉得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长大了,怎么突然就回不去了。
魏常青没有在唱,只是一直喝着手里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柠柠在高中也谈过恋爱,分了,大概想起来还是难过,现在听着这首歌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用手捂着眼睛,挡住了顺着太阳穴流下的泪水。
就是在这么多人里喝的最少酒的杨安,也觉得有些难过。
黑夜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情绪化和不理智最大可能出现在这。
那三个人在闹在唱,柠柠在沙发上轻闭眼休息。酒精和歌声反而给了他们空间。
魏常青看着杨安,突然就有些想不明白是不是真有缘分这种事,而缘分,又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到来。
“我们都长大了,”杨安说着苦笑了一下,梨涡动了动,却反而加深了她眼底的苦涩,眼中分明有泪花,她却没有避讳地望着他,“好像长大并没有小时候想象得那么开心。”
“你开心么?长大了以后。”她也喝了些酒,不多,却能感觉得到胃里有些热,并且说出了这种并不正能量的无厘头的伤感话。
“我也觉得没有想象中的要开心。”魏常青说这句话时,认真而又夹杂着无奈。
在他想象中,有她,有事业,有生活,能给她怀抱又能给她物质的依靠,不论走到哪,都还有一个港湾。
他们曾是彼此的温暖港湾,却因为那次出国的误会,一切都破碎。到最后,他有了想要给她的一切,却没了那个女主角。
有人电话响了,却没人去接。
这个时候,没人想被打断难得的情感宣泄。
因为长大了,能宣泄情绪的机会就少了,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总会没志气地用余光去观察别人的神情。
有些话,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以后,就不再说了。
深夜一点,等他们玩够了,居然有人提议看当年的毕业相册。
柠柠把毕业相册带过来了,摊平在了桌子上,几个人围着桌子看照片里自己这么多年前的青涩模样。
高考前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所有人围着举杯的场景,谢师宴的失控流泪,一手拿着录取通知书一手那些毕业证书的复杂表情,全都记录在了这里,在这个本就因为怀旧而有些淡淡忧伤的夜晚里加深了情绪。
那些当年自己以为装得很好的开心笑容,如今看来都如此幼稚。谢师宴相当于散伙饭,明明每个人都不想结束,却依旧在镜头前尽量表现得开心。
在柠柠和方明生指着班长笑他傻的时候,杨安和魏常青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个点上。
毕业相册的最后部分是每个人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书的照片,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班长在编排顺序的时候刻意而为,硬是把他们俩的照片放在了两隔壁。
想必当年班长也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而确实,当年连当事人也这么以为。
一模一样的毕业证书和不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在他们之间显得不和谐。
而也就因为这样,她执着地复读了一年。
只是从此开始了我追逐着去找你,累了,跑不动了就不再追的故事。
“你说,那时候怎么谁都剪个那么毁人生的洗剪吹?”方明生纳闷地看着当年的自己,打破了杨安和魏常青看着那照片陷入沉思的安静。
几年前的照片了,确实那时候流行让人匪夷所思的洗剪吹发型。
杨安突然很认真地撑着头看魏常青,揶揄道:“感觉你真的很明智。”
“怎么?”魏常青笑了。
“当年没剪个洗剪吹。”杨安轻声道,想笑,却笑不出来。
也许这是她曾经喜欢他的千万个理由之一。
因为他头发好好的,人干干净净的,所以她喜欢上了他,这么多年,无法忘怀。
外面突然间有鞭炮声。
广州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爆竹,现在却有人在放鞭炮,也不知道是想庆祝什么。
为了庆祝一下,甘愿被管理处罚钱,也是有意思。
杨安听着隔着紧闭的玻璃窗从远处传来的深夜鞭炮声,突然觉得释怀了很多,耸了耸肩,觉得有些轻松。
也许和不经意间无声落下的眼泪有关系,它真的能缓解负面情绪。
好像这一晚,过得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