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一年的冬天, 她已经习惯了成为他的魏太太的日子。
习惯照顾他的起居,习惯享受他的温暖。
一月的时候,广州已经开始进入年前最冷的时候了, 一般来说广州最冷也就五度左右, 只不过湿冷湿冷的, 真冷起来也不好过。
她每天把自己裹成粽子, 然后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一脸忧愁。
就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伟大的忧愁。
杨安经常在休假的时候往妈妈家跑, 试过好几次一直待到大晚上魏常青开车过来要人,
魏常青觉着有意思,总说她跟没长大一样, 爱娘家比自己丈夫还多。
她笑了,却不肯告诉她自己去那里在干什么。
广州真正的冬天就要来了, 今年也快结束了。
还是小姑娘的时候, 就总喜欢织围巾, 可因为不太会,每次都是冬天开始织, 等春天都来了,还没有织好。
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寝室里的室友手把手教着她织,连着两个月个月,熄灯前她们都在织围巾。
就为了送给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想象着他收到时的表情, 便一针一线满是欢喜。
围巾她已经送过了, 于是便来妈妈这里学织毛衣。
提前和妈妈打好了招呼, 不要告诉魏常青。妈妈总是笑着连声答应, 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浪漫。
她要打招呼, 只是发现女婿深得丈母娘的心。不好好和妈妈求情,估计什么都告诉魏常青了吧?
她想到这里, 很想笑。
妈妈总说她懒,经常周末都在家里窝着从早上睡到晚上,三更半夜又爬起来看电视。这次听见女儿那么有心要给魏常青织毛衣,高兴得不行,老早从杂物箱子里找出了棒针,又跑了趟店里去买毛线,满心欢喜地等着女儿过来。
没想到杨安过来的时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堆的毛线和棒针,看样子,偷偷摸摸从家里出来不被魏常青看到带着那么多东西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两个人都是很有耐心的人,一个一点一点教,一个一点一点学。
杨安总会缠着妈妈,要她说自己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都是怎么和她评价自己的。
“哟,还来这招,”妈妈笑着摇头,手上的功夫还没停,“你就放一百个心,你家那个别提多疼着你,只说你好,别的都不说。”
意思就是,他不说你缺点而已,不代表杨安你没有缺点。
杨安自动屏蔽母亲的吐槽,继续追问:“哎哎哎,他具体怎么说的?”
“该不会又是快乐的小疯子吧?”杨安想起差不多一年前从苏辰那知道的黑料,心有余悸。
母亲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他说你,在外头坚强得能独当一面,在家里温柔得是小女生,”母亲看着杨安的笑意一点点地多起来,手拉住了她的棒针,“错了,这里退回去一针。”
“不会退……”杨安摆手,笑了,“没事儿,我跟你说啊,常青拿到这东西准乐得不行。至于小瑕疵什么的,那是纯手工的标志啊。”
没小瑕疵,这货也不信是她做的。
杨安已经看穿这苦逼的世界了。
不,是快乐的小疯子存在的世界。
她抿着嘴笑,看向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泛着柔和色泽的戒指,眼角眉梢却是挡不住的笑意。
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你,到最后,你还是属于我。
而我们,心甘情愿对对方好。
他今天得上班,诊室外已经等了不少人,他进去的时候他打了声招呼。
他大步走进诊室打开电脑,让助手叫号,开始工作。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终于开始了吃饭休息的时间。
和往常一样,登上了自己的工作邮箱,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处理。
助手拿进来了个不大包裹,他没有拆开,放到了诊室角落。通常也很少有人往他的诊室寄工作的东西,他暂且搁置在一边。
邮件依旧很多,红色圈圈里的数字惊人,他倒已习惯,一封封地看邮件并简短回复上几句话。
他的鼠标突然停住。
没有署名的邮件,邮箱号码也是新的。
“魏先生,我喜欢你很久了,很喜欢很喜欢。虽然说喜欢有女人的男人不好,但是喜欢人也是一种权力是吧……广州最冷的时候要到了,我亲手织的背心在包裹里。如果愿意交新朋友,晚上七点川国演义见呗?”
很无厘头的邮件,可单单那熟悉的说话语气和“魏先生”这么个称呼,他就知道是他家小安发的。
他嘴角微扬,在键盘上敲打了几句话。
比起工作邮件的回复,他这真是很偏心了,至少字多,还带感情。
“魏先生已结婚,并且很爱他的妻子。请杨小姐不用再试探魏先生了。”
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他又看了一遍这个邮件,想着杨安如果是要当面送衣服就不会先破坏惊喜的神秘感,这么想,就知道那个包裹应该是杨安送的了。
明明就天天一起住,还要麻烦顺丰的快递员叔叔。魏常青想笑。
他用剪刀把包裹给划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看样子杨安就是想趁机玩玩他。
拆到最里面的那层,他断定她真是太有整人的心了。
等看到最里面的东西,也许这辈子才知道什么是用心。
他自己的太太,他能有什么不清楚。
算手艺巧的,她真不算是。
而在包裹里面放着的,却是她亲手织的深蓝色背心。
明明很简单,他却觉得,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这更让他喜欢的毛衣了。
他笑,拿出来,一个人在空旷的诊室里翻来覆去地看,享受魏太太用心给他带来的幸福感。
底下还放着一本很厚的册子,是那种木制的外壳,看样子是纪念册?
他翻开,看到的是过去的他们。
还穿着校服的他们,在自习室很青涩地对着镜头笑。
高考后的他们,在珠江边靠着栏杆,笑得很亲近。
中间有空缺,但是被制作这册子的人一笔带过,仿佛中间的空缺并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那段空白没有阻碍到他们。
之后是婚礼,满座的宾客举杯,他单手搂着她的腰,仰头喝尽杯中酒。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替她挡掉了所有酒,自己醉了,她却很有兴致地大半夜不睡觉只看他醉了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后来她说,除了更会哄人了,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再往后,是在法国南部的蜜月旅行,她在花海中跑着,白色连衣裙在风中很轻盈。旁边是她拍的,他举着单反在拍她的照片。
时间就这么过了,他们以后的生活都未完待续。
永远会有更好的事情被等待着发生。
过去的空白永远不会是真正的空白。
Let it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