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汤说:“有商现在是用人之时,予一人想请两位先生出山,到商去为官,帮助我有商诛灭暴君,救民于水火。”
务光摇摇头,很干脆地说:“对不起,商侯大人,在下是一名山林野人,登不得朝堂,更谋不得大事,所以在下不合适。”
“哦?那先生认为谁合适?”
“不好意思,不知道。”
商汤被务光弄个烧鸡大窝脖子,有点尴尬,可还是不死心,看看卞随说:“卞随先生意下如何?”
卞随说:“在下和务光先生一样,也不合适。”
“那您觉得谁合适呢?”
“在下不知。”
商汤想了一下,看看务光:“务光先生,您以为伊尹如何?”
务光皱着眉:“那个人啊,在下稍有耳闻,能强力忍垢……”说到这里,务光突然一顿,看看商汤和仲虺,接着说:“其他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卞随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琴站起来,愤愤地对务光说:“务光先生,本来我以为您是个真正的隐士,不问世事,超然于尘俗之外,可没想到您的虚名还是到处传扬,竟然有要图人天下的人来找您谋划,我真是看错了人!在下告辞,后会无期了!”
卞随说完,抱着琴怒冲冲地走出篱笆院门,扬长而去。
务光满脸羞愧,似乎无地自容,他站起来送客:“商侯、左相大人,你们也请吧,在下这里穷厄,留不得客人。”
商汤顿时一脸黑线,既尴尬又别扭,又不好发作,和仲虺站起来,行礼告辞。
出来上车往外走,方惟说:“君上,我说了吧?没用的,您瞧,都是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您的面子,我早骂他们祖宗十八代了。”
“闭嘴,不许胡说!他们都是世外高人,只是不想过问俗事罢了。”商汤说。
“高人?好吧君上,就算您说得对,是高人,可是怎么才能说明他们真的是高人?就坐在这里弹弹琴就是高人了?用嘴说说就是高人了?发发牢骚就是高人了?小人表示严重不服!”
“那你认为……”
“小人认为,是不是高人,拉出来遛遛!象右相伊尹、左相仲虺两位大人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高人,于国、于君、于民、于天下都有大用,有用的才是高人!”方惟一边驾车一边唾沫星子飞溅:“什么狗屁隐士啊,自命清高,有个鸟用?隐居在这里,死了、烂了,臭块地,于人于天下有什么用?有什么好处?没用、没好处的人,就是废物,一个废物有什么可尊重的!还不如小人一个驾车的有用,好歹也能拉着君上到处走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象他们这样的‘高人’,没有也罢了。”
仲虺叹着气说:“方惟,你说得吧,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只是小用之用。修道的认为,无用才是大用,当然,这个我也不太懂……”
“哼,左相大人,您是有文化的人,懂得多,才受了那些道士的迷惑,听他们瞎扯淡,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其实有个鸟用!君上,说实话,小人认为您是被两个江湖骗子给骗了。”
商汤叹口气,摇摇头,不过心里对务光和卞随的态度老大不痛快,就开始发狠:我靠!老子屈尊来请教你们,你们就这么对待老子,真是不识抬举,早晚有天来收拾了你们。
商汤哪里都好,就这一点不大合人意,有点睚眦必报的感觉。
***
却说伊尹,被商汤赶出朝廷之后,立刻回家,脱了右相的衣服,下令收拾东西,让义伯、仲伯作准备,离开景亳,这次不同的是,带着老婆女鸠、女方、三个子女还有一些仆从一起去。
把女鸠和女方吓得魂飞魄散。
女方说:“夫君,你是不是疯了?还回夏邑?还带上老婆孩子,你是怕死不绝还是怎么的?”
女鸠也赞同女方,说:“妹妹说得对啊,俗话说‘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夏桀凶狠残毒,躲都躲不及,您还要带着全家去投奔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二位夫人不知,如果你们和孩子一起去,我们死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如果我一个跑回去,死的可能性比上次还高。”伊尹说:“虽然我也不想让老婆孩子跟我一起去冒险,但是为了商的宏图大业,这个险冒得还是值得的。”
两位夫人也不知道伊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听他说是“为了商的宏图大业”,也就没再说什么。那时候女人只听男人的,外事一概不过问,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去送死也必定要跟着。
准备好车仗,伊尹带着两位夫人和三个孩子上了车,领着十几名男女仆从,还是义伯、仲伯跟着,出了景亳,就往夏邑方向去了。
景亳顿时轰动了:堂堂的右相伊尹大人被商汤罢了官,射了三箭,差点没命,驱逐出城邑,滚蛋了!简直不可思议啊!
伊尹他们走了半个多月,在路上就听说了曹触龙带着王师已经开拔去了景亳方向,让他惊心的是,听说曹触龙竟然先去攻伐商汤夫人纴巟的娘家有莘氏,不由地替莘伯尚担心,他急忙写了一封信,让一个仆从驾着一辆轻车,火速去有莘,告诉他们快跑,去景亳找商汤。
伊尹估算着,到了夏邑,大概商汤和王师已经干上了。
他带着人到了夏邑的天灵大夫府邸,那里也有男女仆从,接着进了府,把老婆孩子安顿好了,问这里的仆从夏桀啥时候上朝。
仆从说,夏桀都是上一次朝,去耹隧呆一旬(十天),然后再回来上朝,现在距离上次上朝已经过了八天了,再过两天估计就回来了。
伊尹立刻准备了一些礼物,还亲自下厨,做了一些好吃的饭菜和点心带着,跑到牧宫后宫的侧门,对说要拜见元妃妺喜。
妺喜又住进了原来的后宫正殿长春殿,这里本来就是她和夏桀住的地方,她失宠之后,夏桀就一直住二玉的苕华殿;她被驱逐到洛宫以后,长春殿又落过雷,被击毁了一部分,后来修复了,也没人敢住,除了几个负责看守打扫的宫人,一直空着,现在又搬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元妃,所以还得住在这里,同时也因为二玉根本就不屑到这里来。
最让妺喜高兴的是,她“官复原职”了。
原来,夏桀因为一直带着二玉在倾宫或耹隧,牧宫的后宫无人管理,二玉也不想操那个心,就命令九嫔中的两个人负责管理后宫,可没有什么权威,互相勾心斗角的,弄的后宫一团乱,长春殿和苕华殿为了争权争地盘和日用品还发生过斗殴事件,经常闹到夏桀那里,清官难断家务事,暴君也难断家务事,弄得夏桀心烦意乱。
这次妺喜回来,夏桀觉得反正后宫没人管,就重新颁旨,命令妺喜继续行使元妃职责,管理牧宫后宫(苕华殿除外),好歹她还是元妃,身份地位在那里,在后宫说话还有权威;同时还让她负责排练歌舞,因为妺喜对这行精通,二玉就不行。
妺喜这个女人以前爱弄权,能折腾,好处是有强迫症,一切讲究整齐、干净,一直把后宫整治得整整齐齐、有条有理,寝宰、宫人都调教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秩序井然,这点一直很得夏桀的赞赏,所以夏桀就让妺喜继续管理后宫事务,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和二玉去倾宫、耹隧“长乐无极”了。
妺喜重获管理后宫的大权,把本来一片凌乱加混乱的后宫又重新收拾管理起来,恢复秩序,自己心里也舒坦——虽然没法再得到夏桀的宠幸,可这毕竟是好兆头呀,至少不用在洛宫挨饿了!
这期间,只有蛟妾跟着夏桀回来的时候,还来看看妺喜,一起吃吃饭,唠唠耹隧的轶事。
蛟妾被夏桀一直带着,不过当个预言的工具,很少得到御幸,还常遭二玉的白眼,她们很不喜欢这个浑身妖气还吃人的妖精,而且她们一直认为蛟妾和妺喜是一伙儿的,所以很排斥她,尽量不让她靠近夏桀,弄得蛟妾又憋屈又窝火儿,自然和妺喜两个惺惺惜惺惺,还有点共同语言。
因此,妺喜反而觉得蛟妾虽是个妖精,却还有点儿人情味;而干辛、赵梁之徒虽然是人,却满眼满心都是权和利,无情无义的小人,还不如一个妖精——人在落难的时候,最能看清楚人和体会到世态炎凉了。
当然,她最感激的就是天灵大夫伊尹,没有他,自己是万万回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