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
一年的清修,很快便在我和祸天思日日平淡的追逐中转瞬而逝。
不得不说,虽然已经一年了,但我还感觉和天思像初见初识一般,不仅是因为他恪守公主之礼待我,而是尽管我天天黏在他身边,随着他做所有事情,可和他的距离还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
祸天思还是老样子。每天一身素白的长衣,带着兽皮面具,乌发低绾,从起床开始就总有干不完的活,话很少,和他越熟就越少。
许是见我坚持这么久一直不离不弃围着他转,现在他见到我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疏离逃避,而是很自然的笑笑,我说一句他答一句,十分温和亲切。
可我并不满足。一年来,都是我追着他不停的跑,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来找我,甚至能不和我在一起,就不和我在一起。
我对他这么好,他也明明知道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讲究的……可,就因为我是公主吗?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总有种淡淡的失落充斥在我心头,每当听到天思的声音,都更加剧一分。
离别在即,可他还是和我保持着明显的距离,我实在有些难过。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饭不好吃?”祸天思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神游,回过神来,祸天思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晃动在我的眼前。
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捧着饭碗发了很久的呆,坐在我对面的祸天思想不注意都不行。
我摇摇头,“天思做的饭一直都很好吃。”
“那是……”祸天思的声音一沉,显得有些凝重,“这几日你似乎一直都心不在焉。公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当然有了。”我想也不想就脱口,低垂目光看向手中的饭碗,又悻悻的将其放下,“心事就是马上就要回皇宫了,这饭,恐怕再也吃不了几顿了。”
祸天思听我说完,不觉轻声一笑,有些诧异道,“天思不懂,公主……怎么会为这些小事烦忧?听说皇宫里应有尽有,饭菜也是极尽奢侈,公主想吃什么当然都有。”
“那你和我一起回皇宫好不好?”我也不顾祸天思的诧异,一把就抓住他的双手,“皇宫里的饭菜很好,什么都好,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想学什么也都可以学……再也不用像这里的日子一样,一个人干活一个人孤独,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祸天思被我吓到,连忙将手抽开,一下站起身道,“公主,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跟着我,我保护着你,谁也不会欺负你,这样不好吗?”我连忙抓住祸天思,继续不管不顾的说道。
“公主的好意天思心领了,可是天思不能……”
“你是不是讨厌我?”我实在忍不住强烈的情绪,“不然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都不理我呢……”
这情绪在心底压抑了一年,终于毫无预兆的爆发了出来,我没有控制好,眼泪倏然而落,断线一般止也止不住。
就当着祸天思的面,我第一次哭了起来。
“公主,公主我当然不会讨厌你……我也没有不理你啊……”这一哭彻底将祸天思吓傻了,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帮我擦拭眼泪,可反而弄巧成拙,让我哭的更加厉害。
那个声音温润而又慌促,显得十分不安。
我听得出,那是彻彻底底为我紧张的声音。
“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不回应我?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看不出来
……”我哽咽着道。
祸天思痴痴道,“看不出来……什么?”
果然是个木头人。我又气又喜,抬眸瞪他一眼,再也不想绕弯子,索性一头扑入了祸天思怀中,双臂将他的腰部紧紧一环!
“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女孩子家这么追着一个人……一定是喜欢上他了么!”我大声道,说完,又忍不住哭腔,“……你怎么这么讨厌,非要让人亲自说出口来才懂?我可是公主啊,你知不知道公主的自尊很贵重的,但你,竟还将其践踏而不自知!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天天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你却还拒绝我……祸天思,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
祸天思看来是被我吓得傻了,竟只是愣愣的任由我拥住他,而半天都没反应。
直到我哭喊发疯完了,他才一把将我推开,声色一沉,后知后觉道,“公主……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我?”
“傻子,不然我为什么想要你跟我回宫?”我瞪着还云里雾里的祸天思。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了这么大的,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也就罢了,对于男女之事也是完全不通!师父到底教他什么了?
想着这下,祸天思总该正视我,也或许会为此暗自窃喜。
毕竟是堂堂的华国公主喜欢他啊?还可以许他一世富贵!对于一个孤苦伶仃还其貌不扬的面具小巫师来说,实在是天上掉下的好运吧?
但祸天思却摇了摇头,他道,“公主,你的话让我很感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公主才好……但是不行,我不能和公主回宫,也不能接受公主的心意。我……我,实在对不起!”
说完,祸天思便逃也似得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人还在自以为是的我。
作为公主活了十七年,我从来都有些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做事,自以为是的喜欢,自以为是的要求别人。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样重的碰壁,但疼痛和失望却不减分毫。
我始终想不明白祸天思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我是华国公认的美人,倾城之色,我是华国最受宠的公主,无所不有,我还是对他真心真意最好的一个人,他孤单的时候,他受欺负的时候,我都会在他身边,要知道,我从未对哪个人这样好过,即便对师兄,也没有做到这一步。
他为什么要拒绝我?
还有十日就到回宫的日子了,我发现祸天思开始躲着我,每天的叫早换成了师父,一起上修行课的时候,他也缺席,哪里都找不到,他像是凭空消失了。
我问师父,师父只是说他病了,需要静养,我说要去看他,师父却说,静心修行。
我就不信了,他想躲着我,我就还真找不到他了!
回宫之前,至少……
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说一声再见。
于是,我发疯似的粘着师父,日求夜求,跪在师父的门外不起,就这么熬了整整七天。
终于,师父叹着气摇着头,给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云山。
云山里这里不远,但是却很大,师父这么不明确的指示,想必,一来是为了打发我,二来也是想我死心。
可我怎么能够死心呢?
攀山越岭,连走了一天一夜,我背着干粮,拿着从师父房里偷来的指路石,一路上大喊着祸天思的名字,就这么大海捞针的在山里找人。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我该回宫的那天清晨,我从一个潮湿阴暗的山洞
里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生火烤肉的祸天思。
他披着一件厚实的黑布斗篷,虽然还带着面具,可侧脸看上去却有一种特别的俊朗。
我记得昨晚,我实在体力不支,晕倒在了一个偏僻的树林中,在向洞外望去,只见四处都是悬崖峭壁,那树林的影儿都找不着。
我怎么会这么幸运被祸天思碰到呢?
“醒了?”看也不看我,祸天思的声音从前方而来,伴着一阵阵烤肉的香气。
我抿抿嘴角,才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了躲我,就一直……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听到我的话,祸天思明显的身子定了定格,半晌才淡淡道,“我没有躲你,只是养病而已。”
“养病?养什么病?哎呀好心疼,我看看我看看,你哪儿病了?”说着,我就连忙站起来,一下窜到了祸天思旁边,吓得他差点没把手中的树枝连同烤熟的肉一起给掉进火堆。
祸天思本能的躲避过我,站起身道,“公主别闹。”
“别闹?我哪里是闹?”我没好气道,“我是担心你!你到底哪里病了,对于一个千辛万苦找你找得快要疯了的人来说,应该知道一下也没什么吧?”
“我……”祸天思还是那么迟钝,吞 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白眼一翻,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可是好端端的呢。没有病却跑来养病,还说不是故意躲我?”
“公主,我真的没有骗你……”
“快说,是不是我一上山来,你就一直跟着我?”我打断祸天思的话,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眸。
仅仅透过他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眸,我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
祸天思的眼眸里有些闪躲,但半晌,他还是点了点头。
“怪不得,我说怎么会这么巧被你救了。不过看在你一直跟着我的份上,我原谅你躲我了。”我道。
“公主……”
“放心,你要是真的不愿意跟我回皇宫,那就不回,我啊,是特地来跟你道别的……”我说着,眼眸一垂,声音也变得怅然起来。
祸天思身子微微一颤,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扶住我的肩膀,可是却终是没有下手,只离得很近。他温声道,“公主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
“那公主……公主……”
“什么?”我抬眸,看着祸天思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住有一丝期待。
“公主还是先吃些东西再走。”祸天思扬了扬手中烤好的兔肉。
我皱眉,“不吃了,哪里来得及,我马上就要走了。”说着,我立刻转过身躯。
“那……公主路上小心一点。”祸天思低声,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话里的怅然,竟一点不比我少。
“你……”我一怔,转眸眼眶微红,“我都要走了,你还不送送我吗?”
“还是……还是不要了,公主沿着原路走就可以回去了。”祸天思顿了顿,轻声道。
我一怒,连忙再也不理他,就冲向洞外,冲的太急绊了一跤也不顾,不等他焦急的追上来,就爬起来继续冲向洞外。
但是跑得很远了,却发现他并没有如预料中一样,跑来追我。
我心中一时绝望,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走了又一段,再回头,祸天思那个家伙还是没有追出来。
不行!我不甘,索性又不哭了,将眼泪一擦,转身又大步大步的跑回了山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