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了面试,确定能上研究生了,导师也确定了,就是梁宽叔叔介绍的丁教授。他约我见了一面,开口就问:“你读研的目的是什么?文艺美学不是什么好专业,对于找工作。”
我坦白地说:“为了我的爱情。”我想不让别人对自己有太大的希望是对的。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他就很奇怪地笑了,问:“能不能具体说一下?”
我也笑了,羞愧地说:“为了能够无忧无虑地再谈三年恋爱。”
他笑了,说道:“虽然我很不同意你,不过我很期望你的三年研究生能够无忧无虑。”
他的话让我很感激,我说:“谢谢,丁老师。”
他笑说:“我相信你会做到。美学这个专业,精神上物质上都很清贫。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过看你对爱情的态度,我对你的美学成绩还真有点期待。会对待爱情的人至少是懂得美的。”
梁宽对我说:“我叔说丁教授是最具鸿儒气质的教授,你很有福分。跟着他,你会很幸福。”
我点点头,笑了。我不志于此,有福分又怎么样?
那时,我以为过了面试,风荷就回来了。可是她没有回来。她失约了。我回到风荷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我找的开锁的开的门。
然后,风荷的房子就被卖掉了。我去找玲姐,玲姐这次坦白地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林福,你不用找她了。她现在有了新的寄托,你就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了。你给了她一个新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回到她身边了。你要找到她,毁掉的还是你们两个。”
我问:“她有了什么寄托?你能有什么寄托?”
“你给她的寄托,让她好好生活下去就足够了。你难道就希望她回来和你一起受着煎熬过日子了?”她反问。
我说:“你能不能说清楚?”
她说:“说不清楚。你还想你们相互折磨一辈子?你以为你们都不说你们的问题,问题就不在了?我知道你们相爱,但是你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这就是现实。”
我无言了。失去母亲,失去爱人,我无法辩解。
玲姐又说:“你明白风荷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她知道你考上了研究生,以后也会生活得很好,她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你们都了却了最大的心事,就什么都别想了,各过各的就够了。”她说完,就把我赶出了门。
我在方面外站了很久,门也没有再次打开,直到保安来请我离开。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呆呆地躺了两天一夜。躺了那么久,我还是爬起来吃饭上网去了。我突然很害怕死亡,在我饥饿的时候。我不能死。死亡是一件神秘的令人恐惧的事情。没有真正面对,我也可以笑谈死亡;可真正面对,我又是那么惧怕面对死亡。悲伤的时候,我有时也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但当我饿得头昏眼花,对死亡的恐惧让我爬了起来。我害怕死亡,害怕结束,害怕一无所有,更害怕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那种恐惧让我在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就像逃离了地狱。
美美地吃了一顿,我去了网吧。
进网吧门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孔,发自内心的酸苦让我笑了出来。我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失去的爱情。我没有那么爱。我鄙视自己,却没有决心面对自己的内心。
那酸苦的感觉就像孤独了一生突然见到了失散的亲人,站在网吧门内。
方子羽和刘明竟迎上来抱了我。刘明说:“我可每时每刻都在盼着你走出来。看来你死不了。”
方子羽笑说:“就是,风荷虽然好,但是她走了之后,你不能忽视我们啊!”
我笑了,说:“嗯。嗯。”我说不出话,心里被很多力量在扭曲,就像被狠狠扭干水的床单,扭曲着绞在一起,像麻花。
“等待可以分很多种方式。乐观地等待比要死要活的等待好多了。玩游戏,学习,都可以等。我心依旧就足够了。”刘明笑着说,“这种时候,人得开通。不开通就是一个死。”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有种羞愧在我心里飘荡。风荷有了新的寄托,而我在饥饿与死亡面前逃了回来,躲进了网吧。
我开始在网吧里度日。我仍然忘不了风荷。我想她怀念我也会怀念游戏。她的手机号已经是空号了,游戏账号,QQ聊天号,电子邮箱,都成了我每天的寄托。我就盼望着能够发现她的踪迹。四月的一天,她的游戏账号被交易了,我登不上去了。于是,我赶忙就把电子邮箱和QQ号都修改了资料,只是没有修改密码。
可是,除了我,它们就没被使用过。我心里笑:“你躲着好了,你还会有出现的那一天,总有你忍不住的那一天。”我那时想,就算耗上自己的一生,也要让风荷回到我的身边。思念加重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会不期而遇。我就去春水转来转去,期望很巧合地见到风荷,把她逮到自己身边来。那是急切的盼望,也是自己认为顺其自然的结果。我还相信我们的缘分。
既然有一次相遇可以让我们爱得这么深,那么就还有让我们久别重逢的再一次相遇。
悲观失望的时候,我也会想风荷新的寄托就是有了新的爱人,她已经不爱我了。那时,泪水就在我眼眶里打转。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相信风荷爱着我,她只是要躲开我。时间就在思念等待中慢慢溜走。
五一的时候,苏云借了一辆车,约我去自驾游。我答应了,明白她是想让我做司机。也好,说不定就会遇上风荷呢?偶然都是出于意外。我想,对于人生,谁会料到巧合会发生在哪个时间点上?
我问苏云都是谁去,苏云说:“我约了林容。”
我说:“我约梁宽行不行?”
苏云笑了,说道:“行啊,怎么不行?”
“这又便宜了梁宽那小子,不好好吃他一顿真对不起他啊!”我笑说。
“你怎么还是不死心,要撮合他们?你真适合做一个媒婆。”苏云说。
我笑着说:“也许这次机会,梁宽会把握住。成人之美终成眷属,也很好。”
苏云突然嘲弄地说道:“你不了解林容。如果你了解了,你就不会这么热心了。不过,他们俩来了,也热闹很多。”
我说:“有什么不了解?她怎么着都是一个女人,都会嫁人。”
苏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林容。
早上六点多,我们四个人出发,目的地是春水石庙山,在春水西边的边境上。我和苏云坐在前面,梁宽和林容坐在后面。
我说:“我们俩有驾驶证,你们俩就在后面当公子小姐。”
林容笑了笑。梁宽笑说:“你们好好开,别做多余的动作。驾驶证可不是结婚证!这年头哪都有监控。”
苏云说:“不闭上你的狗嘴,回来的时候自己坐车回来。”
梁宽很听话地闭了嘴。女人说到做到的时候很可怕。
出发之后,听着音乐,聊着天,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了石庙山。山前有一个停车场,买了门票,就可以免费停车。苏云找了熟人,不但免了门票,还送了一张贵宾卡,只让走的时候把卡留在售票处就可以了。
梁宽说道:“早知道免费,就让刘明他们也来了。”
我踹了他一脚说道:“他们来了,你坐车顶上?你少缺脑子少肺了。”
进了山门,路两旁青松郁翠,不近不远立着不少的怪石。有的按着原本的模样进行了不错的联想,意境不错;有的就艺术造型太古怪了,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什么好处。对于景色,我一大不是很喜爱,总觉得没有什么非看不可的必要。
林容和苏云兴趣浓厚,拿着相机照来照去,而梁宽就是那个无处不在的模特加无所不知的导游。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来,但对每一处景物都有自己的见解,每一个看点也能讲上半天。
林容听了只是笑,并不做评论,好像惹不起梁大师。我就一直闲逛着跟随他们,望来望去的,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苏云和我慢慢落在了后面。
苏云说:“看你心情还好,真不错。”
我说:“我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不会那么看不开。到这里玩并不耽误我在等风荷。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看我,也说不定。”
苏云笑问:“当时为什么不能等我?你怎么就不坚持一下?那天从我家走了之后,你就没有再联系我。我真的让你那么绝情?”
我禁不住笑了,说道:“你那时名花有主,我也不能看到现在,所以只有悲伤,没有等待。谁知道程龙这小子这么不争气,又被你给踹了。”
苏云笑道:“其实那时候我让怀念和我妈蒙蔽了眼睛。后来我就发觉我和程龙之间早就结束了,我对他没有定点感觉了。”她看了我一眼,“你心态倒是好。我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是不能像你一样看得开。”
“你有什么看不开的?看开看不开就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我问。我们边走边聊。
苏云说:“有时候,我很怀念,很恨自己当时眼神不好。”
“怀念有时候是一种反思,有时也是一种自戕,不过更像毒品。”我说。我正在怀念中迷失,走不出来。
“是啊!很难戒掉。”苏云叹了口气。
我问:“你不会怀念程龙那小子吧?”想起程龙,我还是恨他。也许那是一种妒忌:从高中开始,他都是我羡慕和不屑的对象。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怀念伤害?我不是自虐狂。”苏云笑着说。
说着说着,我们到了半山腰的平台上,见到一个别致的亭子。梁宽像老爷一样坐在亭子里,说:“你们别小看了这个亭子。据说,这个亭子旁边这条小溪侧缘分是极准的。这是姻缘溪。”
林容笑问:“怎么测?真的很准?”
“看那边。”梁宽指着亭子东边的小溪说,“从这个亭子里,闭眼向那边的小溪里投石子。如果两个人的石子都落在小溪里,相距不超过一步,就说明两个人极有缘分,一定会结婚的。你们
看那柱子上的名字,一定都是有缘人刻的。”
我这才发现亭子外竟竖了六根粗柱子,也有专业的刻字服务人员等候在那里。
苏云来了兴致,说:“我们测一测好了,看一看谁和谁有缘。”她拾起石子,交给林容,交给梁宽,递给我。
梁宽说道:“投几次?”
“你想再婚就投两次。”林容说。
梁宽笑道:“放心,我这一辈子肯定只结一次。”
“不结婚的有几个?”林容马上问道。
梁宽也马上答道:“你想算一个我不反对啊!这种事情作为男人,我很宽容大度。”
苏云说道:“我先投了!”她转眼间就扔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石子正中溪流的中间。
梁宽笑着说:“说不定我们俩很有缘呢!记准位置,我投了!”
苏云笑着说:“我才不信!”随着她的话音,石子砸在了溪水边,连水边都没有沾一下。
林容笑说:“你就是光棍的命!”
梁宽说:“你投!说不定你投到我边上!”
林容笑说:“投就投!”她的石子落在了苏云石子的旁边,看着不过半步的距离。她有些异样地看了看苏云。
苏云有些尴尬似的,说:“原来我们俩比较有缘啊!”
林容却说道:“就是啊!没有男人,投个什么劲?”她一说完,梁宽笑道:“我是男人,只不是你的男人,哈哈!”他对我说:“林福,你投吧,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我笑说:“我还要投吗?”
梁宽反问:“你不是男人就不用浪费石子了!”
苏云说道:“投吧!看一看,你投了才知道。”她有些期待地说。
我随手投了出去,石子落在了苏云和林容的石子中间。梁宽笑道:“看来,你是第三者,苏云和林容之间的第三者。这可怎么好?你们到底是谁爱谁?”
苏云说道:“梁宽你就爱胡说八道!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真服了你了。”
林容看了我一眼,好像和我有仇一样,然后就笑了,掩饰掉了前面的恨,说道:“就是啊!男人都是女人的天敌。你看,多少好闺蜜,结婚之后,就没有联系或者很少联系了!这样说起来,男人都是闺蜜的第三者。”
苏云说道:“林福,我们要不要把名字刻上去?”
林容抢着说道:“这次不算吧?原来没有让他投石子。再投一次,这次我们就闭着眼,背着身,向后面投。这次还能投中了,我就服了!”
梁宽说道:“好啊!我也可以头一次吧?”
我说:“好,我闭上眼睛,背过身去,投中了,才是缘分!”我转过了身体,闭上眼睛。
苏云说:“我也这样投!梁宽你数一二三,我和林福一起投看看。”
林容也来了兴趣,说道:“你们这样投才叫有缘分。”
梁宽马上说道:“我也要一起投。”“行了,你用相机录像,我们三个一起投!”苏云阻止了梁宽,把相机交给了他。林容说道:“先让诗人投好了,我来录他的。”她接过相机,对着小溪。
梁宽同意了。可是他很失望最终的结果:他仍然没有投进溪水。他说:“看来我是贵族的命。”他接过相机,说道:“你们三个准备好了!你们一条心!看你们能有什么结果!说不定你们是三国鼎立。”
我们三个背对着小溪。苏云说:“我一,林容二,林福三!”她先投了,还是投进了溪水。林容第二个投了出去,也掉进了溪水里,不过这次离得苏云的石子远了些。
梁宽叫起来:“看来还是同性相吸异性相斥啊!林福,你作为最后的可能是男人的人,快点吧!”
我很随性地投了出去。
梁宽大叫:“男人!男人!男人出现了啊!”我回过身去,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去看相机,才知道我的石子和苏云的石子差不多是重合的位置落了下去。
林容笑说:“苏云,你把名字刻上去吧!恭喜你了!”她并没有丝毫恭喜的意思,反而有些幸灾乐,还有点儿不顺畅。
苏云却看我,说:“刻不刻?”
我问:“刻上去就有用么?”
苏云反问:“没有什么用,你害怕刻上去?”
梁宽说道:“背身闭眼投中的,多不容易,刻上吧!就算以后同学们回忆起来,也是一个大乐事。这算是青春美好的记忆。”
我只得说:“想刻就刻!我才不扭扭捏捏!”
林容说:“刻上去就是签字画押了!”
梁宽跟着补充道:“有录像,不怕他不认账!请我吃饭,我就把这个录像永久保留。”
苏云笑说:“好了!别说了!你怎么不去当媒婆?”
林容嘲笑道:“好啊!你们就是我们俩撮合的第一对!”
苏云还是把我们的名字刻上去了。
想着我的初恋,我觉得那也是一个初恋的纪念,虽然来的太晚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