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醉了,我也醉了,以至于后来发生的谈话,在醒来之后,我都不记得了。
林容倒还记得,却不和我说,只是嘲笑我:“你牛皮吹得不小,脸皮倒真不薄。有机会了,我倒要看看你的牛皮是怎么破的!”
我迷惑自己吹了什么牛皮,追问她。
她说:“你好像比嫪毐还要厉害?女人都会喜欢你?”
我说过吗?我真不记得。我真有那么自信,我就是西门庆第二了。我厚着脸皮问:“你有什么机会能试一试?”
她白了我一眼,说道:“以后再说。”
“什么时候?”主动权走到了我这边。
她就笑了,说道:“我敢你敢吗?”
我真的不敢,说道:“你是姐,我怕你。”
她突然说道:“我也不想自己身体上一直是一个处女。”
我笑了说道:“有需求吗?可以找我,我还没碰过处女。”
她没有骂我,也没有瞪我,只是笑了笑,说道:“别开玩笑了,你行吗?你肯定不行,你心里还有风荷。你心里没有风荷,你就接受苏云了,不是么?”
没有想到一下子认真起来,我默然无语了。
林容走时,说:“林福,我们都姓林,你叫我声姐,我认你这个弟弟。”
我反问:“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她说:“我比你大。我属水。”
“直接说老鼠好了。我不属猪,叫你姐姐好了。”我笑着说,“认了你当姐,我结婚的时候我可要拿钱的。”
她说:“认个弟弟还怕拿钱?”
“好了,走吧,好姐姐,再不走,可要迟到了。”我说。
林容说:“走了啊,好弟弟。”
林容走了,我感到好笑。我们俩成了酒友。和她一起喝酒,我感到很舒心,很乐意喝酒。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知己?我为梁宽感到可惜。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不喜欢男人呢?如果喜欢男人,梁宽也不是没有机会。
梁宽找了几次工作,都失败了,就不再找工作了。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当起了网络作家。他说:“你就等着哥哥独领网络数十年吧。”
我看他热情如火,不好意思打击他。文学?诗歌?现在那些已经没落了,就像没落的贵族,不值一文了。阅读与消磨时间,文学成了泡沫汽水,而不是一杯淡淡的香茗。
梁宽却说:“我的文学就是汽水与香茗的混合,既有汽水的爽快,也有香茗的郁香。你小子还是老脑筋,不能开发新事物。”
我笑了,没有说什么。我觉得但凡成功,特别是大的成就,都要有近乎疯狂的坚守和执著。可反过来说,绿茶、冰红茶、茉莉花茶不都成功了么?文学为什么不能出现一种“绿茶”,“冰红茶”呢?当肯德基流行起来,专家们就不失时宜地研究起快餐文化。等到梁宽成功了,砖家们也许会研究起“梁宽绿茶文学”。大的成就就是要创造出原来没有而自我起依然存在于世的事业。世间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
可是,文学不是饭食,不会那么肤浅和粗鄙,这是天性使然。虽然想象着梁宽的前景,我心中仍然觉得文学不能只为人们提供快餐“赈济”空虚的时间。文学还是一种长久的填实式审美欣赏,不能只图读时一乐,之后就如过眼云烟。
梁宽却笑着对我说:“连你都能考上研究生,我为什么不能写出我的小说?”
我说:“你适合当诗人。”我唯一一次对梁宽说了实话,我还是挺佩服他的才华。可是,当我承认的时候,梁宽已经不是那个热爱诗歌的人了。
“我靠!你当这是什么年代了?”梁宽说,“当女人读诗成为习惯,诗歌才能真正兴盛起来。你看,现在的女人,就知道诗歌已经作古了。现在只有写歌词的人了。我已经把我写的诗全都烧掉了。我全部烧了,一张纸一个字都没有留。”
那时,我觉得最应该留在校园里生活的就是梁宽。只有他,才真正需要保护理想的环境。可是,梁宽英语肯定考不过线。我说:“回来复习复习英语考研吧。”
梁宽笑道:“老早不想上了。我去上研究生,你教我?虽然我写不出一本专著,可我真的看不起很多很多‘叫兽’。这就是我的坚持。”他笑着,很自负地笑着。
几天之后,我看到了梁宽的小说开头部分:“玄武洪荒,除魔圣剑遗落人间。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炼气大侠虽然苦于人间妖魔横行,却始终无人能拿起那把上古神器。直到有一年······”
我原以为梁宽会写些深情脉脉,月色朦胧的言情小说,却料不到梁宽走进了玄幻世界。可是,比吹牛皮的功力,梁宽似乎功力不足。梁宽也不是不能吹牛皮,只是他的牛皮还是带着浓浓的哀愁的诗意,没有人读着会禁不住就笑出声来,也没有读着会惊得趣味盎然。
林容看了梁宽小说的开头部分,笑道:“还可以,很有气概。想不到他还有这种天分。好好练练,他说不定哪天就成仙得道了。”
我说:“你劝劝他,别让他瞎折腾了。他就属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肯定不会成功的。”
她笑了,说:“老弟,你少以小才
之心,度大才之举了。你这人一点胆量都没有。梁宽会成功的。他就是一个不肯出力的人,写玄幻小说倒是很适合他。这种只说不做的事情,最适合他了。倒是你,该想想毕业之后该干什么了。”
我笑了,没有回答。走一步算一步,这就是我的策略。我的人生也只能如此了。我打梁宽的手机,说:“你要不要来喝酒?我和我姐都在。”
梁宽说:“正在忙,你们带了酒菜过来吧,我给报销路费。哥哥刚刚签了约。不过,林容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刚刚认的。”我说,“世事变迁,你还能接受吧?”
梁宽笑道:“你想当我小舅子啊!”
我说:“只怕你投胎千百次,也没有那本事啊!”
到了梁宽的住处,我摆上酒菜。
林容说:“这是毕业之后第一次见面,你还好么?”
“还行。”梁宽说,“除了还是孤家寡人,不好。”
林容说:“那你多努力。”
梁宽笑了,说:“你给我个机会,给个努力的机会呗?”
林容笑了,说道:“除了我,其他任何女孩我都给你努力的机会。”
“我怎么听着那么怪呢?是肯定还是否定?”梁宽问。
“你也当我弟弟好了。你林哥都叫我姐姐了。”林容说。
“我可不像他那么没出息。美女们都叫我哥哥。”梁宽说。
“你见过几个美女?都叫你哥哥!”我说。
梁宽则说:“我也不像你,倒下了爬不起来。我是博爱,可以胸怀天下美女。”
我说:“你现在行了,全鸡宴吃的脑子进水,到现在还没倒出来?你脑袋里装的都是鸡屎么?”
梁宽反而笑了,说道:“那是小时候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一会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反正林妹妹我也没有希望了,不用避讳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个地方特别适合我们这些老男人。”
林容骂道:“你自己不正经,别带坏了我弟弟。”
梁宽大笑:“我都是这个小弟弟带坏的!”
我踢了梁宽一脚:“你欠扁啊!”
我们三个喝酒,反而聊不起劲,喝着喝着就成了喝闷酒。
林容说:“我明天还得上班,我先走了。”她起身,见我不走,“你不走?”
我说:“我们哥俩好好聊聊,再喝点。”
她笑着白了我一眼,说道:“你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笑说:“怎么会?我们刚才开玩笑。”
林容走了。
我问:“有刘明的消息吗?”
“都是在网上联系。他好像到处走,毕业之后我也没有见过他。”梁宽说,“兄弟们都不容易。”
“我上游戏。”我说。上了线,刘明刚好在线。我进了队伍,发现他和一个叫“长恨歌”的小号女贼组着。
我问:“这个妹妹是谁?你小子又祸害小姑娘了吧?”
刘明回道:“别瞎说。这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
“你好。”我打字。
梁宽在旁大叫:“让他进房间,开话筒聊天。”
进了房间,梁宽说:“你小子给老子的小说投票了吗?我怎么没见到你的评论?”
刘明说:“你们在干什么?在打游戏?你怎么没上线?”
“喝闷酒。兄弟们就差你和方子羽了。他的工作定了吗?”我说。
“长恨歌”打了一行字:“你们喝的什么酒?”
我回复:“你也进聊天室,我们一起聊。”
刘明马上说:“她进不去,网络不好。”
我回复:“借酒消愁,喝的愁酒。我没有了老婆,他没有女朋友。一个光棍,一个棍光。”
“长恨歌”很久没有回复。刘明也不说话了。
梁宽大叫:“刘明你死了吗?怎么不说话?老子的票你刷了吗?”
刘明说:“你带小姑娘下副本,我有急事先下线了!”
梁宽骂道:“你***,那么忙?刘明,你大爷!”
刘明没有回答就下线了。
队伍里剩下了我和“长恨歌”。我问:“你们认识吗?”
她答:“见过一次面。”
“能不能开语音?”
“不能。”她答。
“去哪升级?”我问。
“你是老手,问我?”
我给了她一个笑脸。
“你老婆怎么走的?”她问。
“怀孕的时候出了事故,连同孩子都没有了。”我答。
“不好意思。”她说。
“没事。”我说。
“你不能永远沉浸在悲伤里。刘明说这是你老婆的号。”她说。
“嗯。”我说,“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说了一些。”她说。
那边梁宽开始叫唤:“你别勾引人家小女孩,快下线,哥哥带你去找真实的女人。这把年纪了,要玩玩点真实的,别扯揪不着摸不到的东西。累不累啊?”他起身就要重启电脑。
我就对“长恨歌”说道:“有头牲口疯了,我得去牵他
,下去带你升级。”
梁宽真的重启电脑了。
我说:“你小子长本事了,学会逛花街柳巷了。你当你是柳永还是晏几道?”
他推了我一把,说:“行了,前辈,装什么纯情少年啊!走吧,你多久没沾女人了?你还知道女人长什么样吗?”
我笑了,说:“沾一粘女人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梁宽问:“你敢不敢去?”
我说:“怎么不敢?我是男人我怕谁?”
“好!我打电话问问。”梁宽说。
手机通了,梁宽问:“有空?”“你们俩都在吗?”“我一个铁哥们也去。”“放心,自己人。”“信信信,你们俩我还不放心?”“好,好,一会见。”他挂了电话。
我惊异于梁宽的熟门熟路。这才毕业多久的时间?人的毁掉有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人生的悲剧。
地方不远,我们就步行过去。
我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不能变成这样?你什么都行,我就不行?”梁宽向着空气踢了一脚,“这世界上,你不要相信任何永恒的东西。相信永恒,就是相信死亡。”
“憋不住了?不等你才貌双全的女神了?”我问。
“我需要宣泄我的情感和欲望。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是男人就需要女人,我成年了,没有爱人,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郁闷死吧?”
我没有回答。
梁宽笑着说,“不像原来的我,是吗?原来的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人生阶段的已经变了。这种事情,我需要,对我的一切无害,我为什么不能做?你当初不也这样?我没有去害谁,我只是满足一下我的欲求。”
我笑了,问:“我觉得你好像会情人,不像是找女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真的不能相信曾经最
“不是情人,而是炮友,一夜情,不知道么?我们都很空虚,也各有需求,这么漫长的夜晚,我们该怎么度过?这似海深的苦恼该怎么疏通?”梁宽边走边说,“这时候,你总需要一种自我排解的方式。你说是不是?人生来就是苦难,爱情也仅是一种自救。所以,什么事情,不需要想的那么高尚,也不要想得那么肮脏。你需要扪心自问:‘我需不需要?是不是一种伤害?’你会很简单就有一个答案。我问自己的时候,就说:我需要啊,我没害谁啊!”
我听得有些昏头昏脑。喝了酒,我的头脑好像慢了半拍,跟不上梁宽的思维,理解不了他说了什么。
梁宽接着说:“风荷走了,你再自苦,苦修一百年,她也不会回来了。这就是现实。你不明白么?你还以为你是许仙?你修炼修炼就能感动上天,让风荷起死回生?你也明白不会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搞得像所有人都欠你百八十万一样?你为什么不逍遥自在,让别人都欠你百八十万?我算想通了: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快乐就怎么快乐。那不会对我的理想,对我的人格,对我的才华,有什么影响,只要我不去害了谁。不会因为我和什么人睡了一觉,自己就有什么本质的改变。我还是我,我有需求,找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脑子进水了?”
我泼了他一盆冷水:“得了艾滋病怎么办?你这样说不定哪天就得了艾滋病。你怎么办?”
梁宽莫名其妙地笑了,说:“你怕那个还能干嘛?别和以前一样做一个傻帽青年了。中国十几亿人,都怕艾滋病?这灯红酒绿的早歇菜了。何况,我这是熟路,不会有事的。万一真的得了,那就是我的命,我认!”
我想自己倒是被笑话了,就也禁不住笑了。曾几何时,梁宽才是傻帽青年,现在,倒是我落伍了。世界真是瞬息万变,让人应接不暇。
那地方是一处二室二厅的住房,两个青年女子住着。高点的与梁宽比较熟,小巧的就往我身上贴。如果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一定会落荒而逃,女人太上赶着了。
我说:“我是来玩的。”那话很有歧义。小巧的女人说:“你就是来玩的?我明白。那你老躲什么呢?”
梁宽已经和高点的女人进房了。我看着热情的女人,脸有些热。想不到梁宽真的如此风流了。我问:“按摩吗?”小巧的女人说:“按啊!”我说:“给我做一个全身按摩就行了。”小巧的女人翻了脸,说道:“你自己找地方按摩!这里不伺候!”她说完,直接回她的房间了。
回去的时候,梁宽笑说:“你是老了还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人家姑娘脸都气绿了!”
我笑说:“是啊,轻巧活干惯了,出点力气当然生气了。除了你这个冤大头,出了力,赔了东西,舒服了别人,还不给你工钱,你倒找钱。”
梁宽笑了,说:“靠!你真脱胎换骨了啊!”
我说:“洗心革面的好像是你啊!”
“我?我叫焕然一新!”梁宽笑着说,“你小子早熟了,到现在就落伍了。我这个晚熟的,一下子都到了当代,反而比你先进了。”
“我什么不比你明白?我只是不想去做。我去做了,你还算盘菜?”我反击道。我自己很惊讶自己心态的变化:我有心情反击梁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