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几个孩子烟熏火燎地偎着心里有生事的不安有一头乱麻的焦虑……等又一次折进来的也埚告诉大伙相持不下的大人们已把甲马的品质转移到博格阿巴特身上也答儿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两挥手气呼呼地出了去在雪地扬了脖儿嚷“是谁打的就是谁打的!博格阿巴特之箭不同甲马阿哥之箭生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着。”
很快也演丁把她逮了回去低声给看向自己的阿弟、阿妹们说“别闹!这不是也留桦的命运也不是博格阿巴特的对错……与其让我们左右为难不如让他们拚命。”
也埚、也答儿、也留桦都呆呆看他不知道大人们要怎么“拼命”。飞鸟却琢磨到也演丁的狡猾认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的阿爸、阿妈为嫁谁不嫁谁为难让几家自己争斗于是便朝也留桦看去见这位柔顺、善良的阿姐美目中闪着亮花仍不知道对她有什么好。
这样悬疑的念头还没有闪完。也庆阿便掀了帘子低声喊道“也埚、博格阿巴特备好你们的马!我们要去打猎!”
也埚背过身子不敢相信地向飞鸟也答儿摊手“阿哥要这时候去打猎?去打猎?”
也庆阿心事沉重地告诉大伙“长生天也把命运交给我们自己博格阿巴特要赢自己的性命我们兄弟几个要赢你阿姐的婚事。别再犹豫!快跟我走。”
飞鸟见也庆阿这么催促拉着也埚去准备。
等他们备了马准备干粮绳索弓矢飞快地拉出马雪里早一步站满也速录的养子、亲戚、百姓和无关紧要的人把气氛推得压抑沉重。
也不该虽只有十九岁却高大彪悍早早就有了也速录的粗壮。只见他所携的巨弓一直从枣色骏马的脖子中部斜到腿侧挡在箭壶中四、五尺的长箭尾簇前晃动单弓身就超过鹅卵粗。他往来走动间怒光如霞犹如战神一般大吼“看我阿爸不在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也埚被他吼得心热一扶羊胃尖帽抹掉鼻子上的雪花大声问“明明是阿姐的婚事怎么能要我坦达去赢自己的命?!”正说着他看到甲马从眼前晃过立刻取了弓瞄过去恶狠狠地喊道“甲马!”
也庆阿勒马到跟前瞪下他的弓喝道“有气往你的猎物身上撒!”
说完他就转过马去大喝了声“走”一反别家的方向带领也速录的六个养子、三个兄弟、飞鸟和二十余只猎犬飞一样奔行向南。阁伦额跟着也答儿从帐了跑出来在百姓、亲戚让开的人缝间追追到无力时却只见得马蹄处雪雾一团。她遥遥看着飞驰而走的孩子们胸中难受用尽全身气力嘶喊“博格阿巴特!”
但博格阿巴特还是走了。她静静地站着使劲地揽住也答儿很久才回身走去。
母女走的很慢很慢见了也答儿的阿奶也不搭理。也答儿的阿奶挪到她俩身边黑着脸问“博格阿巴特是你儿子吗?他再讨人喜欢也是拣来的外族人可以恩养却不能为他得罪所有的伯克。甲牙孩想要他的命别人想重新比个高低不管博格阿巴特有没有打熊的本领都是泄愤的对象。”
她又说“他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熊是他打的?”
阁伦额悲伤地说“那是为了我的也留桦。为了不让她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家伙!也速录不说退婚你也不说退婚要是不用别家人来说句话怎么打消你们对退婚的顾忌。你们仍不理不睬。我以为是默许了的谁知道竟是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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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刮越猛鹅毛般的雪花成串地飞蹿呜呜嚎嘶。自南向北的马队本不愿意向南走进黑水支流的死角可渐渐吃不住风雪也只好纷纷折回向南这便成为被北风卷送的纸鸢东一头西一头地扎。
也庆阿却已带着兄弟们到达狩猎的好地方。
他们手持丈余的套索悄悄绕过挡风的后山沿半月形山谷的西北侧收紧。
飞鸟刚站到高处望过猎物和地形知道此谷稍斜西侧有片黑林北部是顺河势山梁东南侧地势低洼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他挪动到也埚身边问“也庆阿怎么知道这里栖有羊群?”
也埚摇摇头兴奋地嚷“别看把它们看跑了!”
汹汹的猎犬从身侧往里跑人马依然缓缓而行。
圈猎的队伍终于传出汪汪狗叫。也埚气急败坏刚要把这个害群之狗揪出来也庆阿已奔过他的身边低吼“也埚博格阿巴特走!”也埚略一犹豫见飞鸟打着马驰到高处连忙跟上去走往靠南的断岭。
看着不断跳跃的黑点也庆阿给也埚和飞鸟说“我们要把羊群赶到东南的大坑地里去。你俩在这儿盯着不听话的看它们往谷口跑就奔下去到它们转弯再回来!一直到我们过了林子才可以下到林子西南再往东南去。”
飞鸟极容易领会连忙问他“阿哥那片坑地有路?要是赶急了只靠我们两个怎么截得住?”
也庆阿点点头问也埚“你也是这么想的?”
也埚说“我也觉得人少应该再给我们几条狗!”
也庆阿骂道“见博格阿巴特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却是糊里糊涂。你就看着博格阿巴特他去哪你去哪。”说完已从岭东下去绕着弯儿吹号不一会几条狗在林后靠拢和他一起绕到奔走猎物的左下侧。
猎物在谷里跳跃分开奔行而后又扎在一起远远看去如一蓬炸豆。也埚看着它们向飞鸟倾诉“我们说得都一样也庆阿却说我不对?为什么?看看看看他把猎物全赶乱了正在到处乱跑。”
飞鸟安慰他说“也庆阿要把猎物赶到东南可那里是死路。几百只猎物一下没了道路就会一起回头拼命往外冲一直冲出谷口。只有提前让它们乱成一团才会让它们自己绊自己的脚在坑地里乱扎。”
也埚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也庆阿说我糊涂。”他转过脸去又一次看那些羊儿要求说“博格阿巴特我想再和你结一次坦达。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战斗打败所有的敌人好吗?如果统治一个乌鲁斯你就做可汗如果统治两个乌鲁斯就让也演丁也做可汗。”
飞鸟奇怪地问“为什么让我做可汗。也庆阿阿哥呢?”
也埚哈哈大笑神秘地说“他这个傻瓜只能继承父亲的乌鲁斯不能像我们一样可以打下任何一个乌鲁斯并统治它!”飞鸟还来不及答应他就看到迎面而来黄羊立刻喊了一声。他们从山坡上冲下放过领头雄壮公羊的正面自侧面催赶直到这群羊折回去才又回到坡上。
过了半个时辰驱赶羊群的主力已越过林子两人自知围猎成功欢快地往林南奔去。
到了东南坑地乌合的羊群已是尸横遍野。剩下的都在往陡峭的雪壁上攀爬。在一次次的失败后它们只好两腿发软地往一起凑凑了堆就往里挤挤狠了就乱撞。也埚和飞鸟打马杀进去握着长矛就搠只见枪下挣扎的黄羊不甘就死扑腾着后蹄和肚子搅起雪泥鱼一样不沾地翻肚子。
北风呼呼直搅一团一团的雪片往死羊人脑上盖。也庆阿眼看士气高昂战果累累早早鸣角收兵聚集众人说“你们把羊赶出去跟在后面边跑边吹角号直到碰到别的打猎队伍才能回来收拾猎物。”
“为什么?”也不该大声问。
也庆阿冷冷笑道“到时候用自己的眼睛看。”
也不该吼了一声喊人就走。
飞鸟和也埚正要跟着听到也庆阿叫他们的声音。也埚还在为今天领悟的战法高兴就听也庆阿说“也埚博格阿巴特要离开我们回到他亲生母亲的身边。”
也埚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说“你要赶他走?!”
飞鸟也不好受低着头想就知道问甲马问甲马非问道老子身上不可。却没有想到沉默寡言的也庆阿也要赶我走。
他确实想回家可自己走和被人赶走是两回事此时只是感觉一阵阵的酸意上涌至胸口。他委屈地看住也庆阿眼睛也不眨一眨。也庆阿也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泪光又说“扎达安接到逃离三河源头的完虎不输证实博格阿巴特不是完虎家的人。可是——这只会使博格阿巴特更危险或许他根本不是我们猛扎特人。母亲不会忍心看到那一天我……也不想失去这个英勇的阿弟所以就把他的命交给他自己吧。”
也埚粗声大气地问“你胡说他怎么不是猛扎特人?你还不是呢。”
飞鸟羞愧地垂下头去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我不敢告诉你们呀!
也庆阿转而看着也埚低声说“他所用的衣甲箭头没有一个猛扎特人用过。他跟也答儿讲的事不要说我就连咱们的阿爸、阿奶都没有听说过。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更好……”
也埚转身看住飞鸟着急地喊“博格阿巴特你告诉他你快告诉他。”
飞鸟却摇了摇头承认说“我的确不是猛扎特人可我也不想……”
也埚再也不听把他扑落于马下狠狠地压住问“说你是的!”很快他拔出刀子晃在飞鸟的脸上眼睛挤在一起大喝“说!”
也庆阿沿着纷飞的大雪看去又缓缓地说“在阿爸的养子中这不算什么。可他父亲还活着而且一定是完虎不输的仇敌是令东部草原丧胆的巴特尔。倘若阿爸扶立完虎不输该怎么处置他呢?”
“嗄!”也埚大叫一声把刀子插到雪地里爬起来大声问“你怎么知道?”
飞鸟默默地爬起来看着也庆阿也看着也埚而后牵起自己的马一声不吭地往坡下走。他走下山坡眼泪已经下来可仍然使劲含着含着挪着两条腿向南走了又走直到感觉两只脚上沾满雪才摇摇晃晃上马。
正走着背后传来“噼啪”的马蹄声。也埚拖了两只死羊像是被北风刮来撵上他越过他站住了看他。两人就这般沉默地对视热泪挂在脸上被吹得翻舞的雪花糊上。他们先后下马紧紧抱在一起而后手牵手走到山后对天发誓永世不相为敌。
也埚揉着眼睛叮咛说“往西百里有一处山水浅容易结冰。你带上这两只羊和火种从那儿走到了十八岁再回来接也答儿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