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十二月初十,镇南军起兵苍州,十万大军出师北上,仅二日,已纳得平良、德顺两城,兵临乾化。
武元帝震怒,正于江南征款的安业王临危受命,集江南三万兵力南下乾化,另遣大将军凌慕,及其长子凌息袁领兵十万缓军乾化,令其势必守住乾化城。
但还不等凌慕的十万大军到达,十二月十六,镇南军前锋已至乾化城外二十里,立日,安业王镇守的乾化城破,三万守城军,死伤一万余,被俘二万余,安业王伤重,被连日送返京城。
镇南军攻破乾化后,只做了二日休整便继续北上,在怀德阻遇凌慕十万精兵中打先头的骁云骑,怀德紫华山一役,骁云骑及镇南军前锋军各折兵二千余,互有损失,即各退一百里,以作休整。
自此,镇南军才算被真正阻隔下来。
而另一方面,因为静宣王谋反一事已是确凿,战乱已起,百姓人心慌慌,虽还未见难民入京,但南方不少人为避战事纷纷北上,躲入京城,一时间,京城人满为患,治安混乱。
如此一来,不免人多口杂,百姓都道,自古太平盛世便不得久远,武朝立国不过二十余年,而距上一次逼宫之事才不过三年,萧氏兄弟反目已也不是第一次,如今,静宣王一反,那是何等能奈的人物,怕只怕将来这坐皇帝座子的人也要换上一换了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不过是市井流言,没有人敢真的拿出来说,除非这人已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十二月天里,京城下着鹅毛大雪,三日不停不息,白雪将街道覆盖得严严实实,到处都是一片白雪皑皑。此时已是午后,淑挽宫内安静异常,殿内的暖炉打得极暖,当值的女官侍立着,不知不觉中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纪如昔翻过身,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燥热,突然就这么被热醒了。
美睫如轻颤的蝶翅,睁眸中带着雾气,如此美人初醒,想来是十分迷人的。
她眨了两下眼,看清了塌前坐着的人,忽然微笑起来,“皇上怎么还有看人睡觉的习惯?”
萧堇见她醒了,便笑道,“我只喜欢看你睡觉的样子。”
这话任谁听了都欢喜,更何况是从一介帝王的口中说出。而且他向在她面前自称“我”,即是如此待已是十分特殊的了。纪如昔嗔笑着坐起身,她的脸颊因为燥热而泛着红晕,美睫轻轻颤着,看起来十分娇羞。
她有些埋怨道,“怎么也不让她们通传?看我这样子——”
“让她们把你叫醒,到时你还不要怪我扰了你的美梦?”他说。
她低声笑着,起身从妆台上执起一只钗子,挽起自己的发,回身,却见他侧身闭眼躺在了软塌上。
萧堇躺在塌上长长舒了口气,可谁知倦意就这般袭了上来。她走过去,手指抚在他眉间,轻轻为他揉捏着。
“怎么这般累?”
他眉头皱得更紧,胸口一阵郁闷,猛地咳嗽起来。
纪如昔忙起身想去寻杯茶来,但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已被他拽住,他不让她走却咳得更加厉害。她伸出另一只手抚他的背,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
他把她扯到自己怀里,闭着眼,说道,“还是你好,一直在我身边。”
她心里突然觉得莫明地酸楚,靠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半晌才问,“南方的战事对我们很不利吗?”
他顿一顿,“没有,只是烦心。”
安静了许久,她突然没来由的一笑,“不知怎的我突然怀念起我们在江南游离的那段日子。”
他诧异,“怎么这么想?”
她抬头伸手抚上他的眉头,“因为你那时还是太子,总不用那么辛苦。”
他笑,“你才知道皇帝是这世上最辛苦的人?”
她摇头,“怎么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难受,我们那时那么快活。”
“说什么傻话,如今你还不快活吗?”他想起他们六月才失了女儿,觉得话有不妥,用手轻拍她的背“你不要难过,我们今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她又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有时我真的羡慕华阳长公主。”
他怔一怔,声音不愠不火,“人都不在了,你羡慕她做什么?”
“哪会不羡慕,她虽然去得早,但却少经历的凡间那么多的烦苦。”
她至今都不肯相信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个风华无限的女子,这样的人,本不该如此薄命。
“不要再多想了,这样对你不好。”他看她流的泪,伸手拂去,“看看,我这个最辛苦的人也没怎样,你却先为我难过了。”
她破涕为笑,“知道我的好了吧。”
“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拥紧她,轻轻地吻在她的额头上。
她伏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缓缓下落的雪花,心中忽觉安怡。
如果一切都停止下来,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