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儿!”
正厅中,从茫然中回神的梁疏听了凌胥激烈的言辞,不用难以置信地呵斥出声,“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姐,若是叫徽儿听见岂不伤心?”
“那也要她回来才听得到。”
凌胥冷笑,那个人,我行我素得近乎任性格,指不定现在正在哪里逍遥快活!
“更何况她哪里算我姐姐?一个不着家的姐姐我要来做什么?娘,人家连家都舍不得回,你以后少惦念她……”
“胥儿!”
梁疏难得沉了脸色。
她很少对凌胥流露出不悦的神情,“你姐姐身子不好才会送到忻台山修养,不能回来,这并不是她的错!这么多年她都不能回家与我们团聚,心中本就不好受,你、你怎么还能这样怪她?”
“什么身子不好才会在忻宁山修养?她哪里身体不好了?哼,我看她好的很,才会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晃荡……”
凌胥抱怨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语气强硬是,他不经意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凌贯山脸色猛的一变。
“住口!”他忙喝止,眉目间陡然露出一丝惊慌不安的神色,好在梁疏和凌胥都未曾察觉到他的不对之处。
飞快地看了梁疏一眼,见她对凌胥的话没有丝毫疑心,只伤神垂目思忖一瞬,再抬头时,脸上摆出恨铁不成钢之色。
“徽儿待你千好万好,平日里你总对她恶言相向,甩脸色也就罢了,可你言语间还如此诋毁她……”
在凌贯山心中,无理取闹的一直都是小儿子——凌徽永远都是对的。
一有分歧,父母永远都站在那人的立场替她说话,批斗自己起来毫不留情。
如此明显的感情分量的偏颇,叫凌胥怎么能不愤懑?心态能不崩了?
那个女人,分明是个骗子,骗了他们所有人,骗了他们十几年,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甚至连大哥也……
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数年未得一见的长兄凌瑾,凌胥脸上渐渐浮现出怨恨的狰狞之色。
“凌徽凌徽,你们为什么老是要在我面前提她?她哪里有你们口中说的那么好?她根本不是我的亲姐……”
盛怒之下,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句句如刀,听得凌贯山暗暗心惊。
也不知是为着他话里的恨,还是因为他所说的话,凌贯山高高扬起手掌,恼羞成怒。
“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凌胥红着眼眶回瞪凌贯山,见他作势要打过来,不仅不躲,反而梗着脖子,倔强得不肯退让半分。
梁疏被这架势吓得脸上刷地没了血色。
“不可以老爷!”
她扑过去抱着凌贯山的胳膊,不让他动手。
“夫人,你松开,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孽障。”
梁疏眼眶中盈满泪水,声音悲戚的直摇头,“不可以,老爷,不能的,你这一掌打下去,胥儿必然要受伤的!你不要伤害胥儿,你不可以伤害胥儿……”
凌贯山忍着怒气,试图想拉开她,又怕自己下手太重,伤到她。
可梁疏拼了全身气力挂在他胳膊上,,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凌贯山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但在梁疏这样,从来都不是一个成功者。
一番僵持中,凌贯山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最终妥协。
他收了手转而半拉半抱地扶起梁疏,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是怎么待徽儿,你我心知肚明,徽儿向来不与他计较,但以他这性子,待徽儿回来,岂不是又要叫徽儿难堪?”
凌胥闻言,不知死活地冷笑。
回来?她怎么会回来?
这个家,她从来都不是像娘说的回不来,而且不想回。
她心里根本没有他们,他何必惦念?
“不是的,老爷。”
这边厢,梁疏连连摇头,眼泪再次从脸颊滑下。
“胥儿其实是很爱徽儿的,他只是在怨徽儿不回家,不理解她,我会好好和他说的……他们是姐弟,终会和好如初,老爷,这一次你就先放过他,好不好?”
凌贯山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松动,他转头看了凌胥一眼,见他一脸不知悔改的讥讽,不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我看他不止怨,还恨,他恨她姐姐,连带着也恨我们偏疼徽儿,如此不知感恩,不知感激的孽障,夫人难道就要一直宠着?”
梁疏低头拭泪,“胥儿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明白过来的……”
凌贯山瞪着凌胥,心头翻涌着一股子难以遏制的怒气,“他一脸不知悔改,哪里有可能会明白过来?哼,我看难如登天……”
梁疏很喜欢花草,尤爱兰花,院子里、窗台前都摆着几盆名贵的凤月荷兰。
凤月荷兰花姿优美,风吹来时,叶片迎风飘舞,粉粉嫩嫩,充满了灵动和俏皮之感,花香清新,回味修长。
清淡绵长的香味闯入屋,与之而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柳叶之声。
熟悉的旋律遥遥传来,凌贯山绷了一身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
眼中有惊喜浮现,凌贯山想起梁疏与凌胥母子就在自己身旁,连忙压下咧开的笑痕,再度沉了脸。
“都是凌家的骨血,我与你娘自问从不会偏袒谁,也不曾舍弃过谁,可你总说我们偏疼她,不疼你......”
凌胥哼笑:凌家的骨血?
凌贯山一脸痛心疾首,“徽儿虽然不常回家,但她的心却始终向着凌家,处处皆为凌家着想......”
她回来定是为着那件事......
“反观你呢?你可有想过我们?想着要凌家好?”
有她在,定能解决,他今晚终于可以安稳睡觉了。
满面嘲讽的凌胥听到这里剑眉猛地拧起,什么意思?他们凌家怎么了?
“你若不能明白,爹说再多也无用,你——”万般无奈皆化为一声叹息,“好自为之吧。”
凌胥望着凌贯山失望离去的背影,思忖着他爹话中的意思,同时也惊讶于他爹态度突然的转变。
他垂目想了一瞬,脑中回忆起他爹态度转变的那一瞬间——纵然有娘在帮衬着他,但他心中知道他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只是后来他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接着人就平静了下来。
这是很怪异的事。
更怪异的是,之后爹的神情,似乎是有些……高兴?
他因何而喜?明明已经被他激怒成那样了?
分明是个易怒又固执的人,怎么突然收敛了性子?
凌胥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振。
“……胥儿,你爹话虽然说得重,却也是为了你好,你确实不该那样顶撞他,为人子女……”
凌贯山走后,凌胥沉默着不说话,梁疏便以为他是在意凌贯山的态度,正想开解一番时,怎料凌胥忽然阴着脸就往门外跑了出去。
梁疏以为他想不开,连忙追了出去,却见他跑到院里到处寻找,不知是在找人还是找东西,就连高耸的屋顶也不放过。
眼见凌胥在屋顶上乱走,梁疏脸都白了,“胥儿下来,危险!”
砖红色的瓦顶上除了瓦片什么也没有,周围除了几个丫头和侍卫也不见其他人身影,徒劳无功的凌胥最终还是跳下了屋顶。
那道吹叶之声,隐隐约约的,虽然太过细微,但凌胥也是听见了,原本当时不以为意,此时结合凌贯山的前后态度,知道定是那个人回来了。
那人在音律方面极为擅长,随手扯片叶子都能吹出这世间少有的美妙旋律。
......
要选嫩一点的叶子,像这样的......
将叶子横放于唇中间,两边手指扯住叶子的两端,拉直就好了,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太松音不准,太紧则叶片容易断裂。来,像姐姐这样,贴上唇去吹......
如果吹不响就稍稍改变叶片的位置及唇形,慢慢的就会吹得响,阿胥不能心急,要多多尝试,才会熟能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