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萧子裴略带狼狈地退回了纱帐,后面还跟着二个人,其中一个面如芙蓉,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正是柳尚书的女儿柳明羽。萧子霞笑呵呵地说:“明雨姐姐,我正想叫人去请你呢,没想到你先来了。”
柳明雨向庆王夫妇见了礼,微微一笑说:“子霞妹妹,我带了些亲手做的糕点过来,你们尝尝。”说着,身旁的丫鬟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
萧子霞打开一看,里面有如意糕、丹桂花糕、玫瑰酥,其中最精致的要数梅花香饼,一个个形状精巧,香味扑鼻。“哥,你尝尝看。”萧子霞取了一个递给了萧子裴。
柳明雨在一旁眼含希冀,萧子裴无奈之下,只得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胡乱嚼了几下,点头赞扬说:“不错,柳小姐好手艺。”
柳明雨的眼睛顿时一亮,羞怯地低头说:“将军要是喜欢,明儿个我再着人送过来。”
萧子裴婉拒说:“多谢柳小姐。只是在下不太喜欢甜食,只能偶尔食之。”
柳明雨点点头:“那将军一定喜欢吃点心,下次我做些水晶饺和碧梗粥送过来。”
萧子裴怔了一下,刚想否认,一旁萧子霞笑着说:“我哥最喜欢吃得是梅子羹,酸中带咸,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每晚都要喝上一碗。”
萧子裴轻喝了一声:“子霞,别给我添乱。”他出征漠北的时候柳意对各类军需调拨及时且周到,向来和他交好,柳明雨是柳意的女儿,他不想让柳意太没面子。
萧子霞吐了吐舌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不吭声了。
柳明雨不以为杵,微笑着说:“将军喜欢,下次我去学学做梅子羹就是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子裴瞟了一眼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的莫急,笑着说:“不必了,最近莫急在我府上,日日做梅子羹给我吃,我都吃得快要吐了。”
莫急一怔,慢吞吞地说:“柳小姐蕙质兰心,我一定是比不上的。”
柳明雨一怔,这才注意到躲在一旁的莫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说:“姐姐说笑了,多个人照顾将军总是好的。”
萧子裴盼着她赶紧走,想了一下问:“不知道柳小姐摘了个什么题目?”
柳明雨神秘地一笑,说:“将军到时候就知道了,希望将军看了能喜欢。”说着,她如萧子裴所愿,退回了柳家的纱帐。
萧子裴沉着脸,指了指莫急说:“你过来。”
莫急左看右看,犹豫了半天,问:“将军唤我何事?”
“随我一起出去溜溜。”萧子裴说。
莫急硬着头皮说:“将军,这恐怕于礼不合。”
萧子裴冷冷地说:“你是要跟在我后面走一圈,还是要我把你拖出去?”
莫急求救地看着庆王夫妇,那张酷似言非默的脸蛾眉微蹙,眼若秋水,让人忍不住心头一紧。萧映长叹一声,挥挥手说:“冤孽啊!姑娘你去吧,我家子裴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言下之意,竟然是默许了他的身份。
庆王妃欲言又止,黯然地垂下了眼睑。莫急心里暗暗叫苦,眼看着萧子裴不耐烦地背起了手,深怕他真的来拖他,只好垂首跟在萧子裴身后走了出去。
萧子裴笑意盈盈地踱着步子,在各家纱帐前缓缓走过,偶尔在几个相交甚好的朋友或长辈门前停留片刻,看来是铁定了心要拿这个假言非默当挡箭牌了。不一会儿,萧子裴在风家的纱帐前顿住,只见风武阳一袭白衣站在门口,温和地冲着他笑道:“子裴,你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萧子裴笑着说:“我还当能给你一个惊喜呢,那晓得你这么经不起吓。”
“谁让我的心被扎过呢?”风武阳自嘲地笑笑,细细地打量起莫急来,看着看着不免啧啧称奇,“子裴你可真是神通广大。”
萧子裴笑而不语,凑到他的耳边说:“他是假的,我叫他照着你画的像易容的。”
风武阳一怔,责备说:“子裴你可真是胡闹,假的再真也真不了,你不要钻牛角尖了。”
萧子裴忽然大笑了起来,良久,他低声说:“武阳,你能不钻牛角尖了吗?”
风武阳怔了一下,苦涩地说:“我想钻也钻不了啊。”
萧子裴笑容酸楚,缓缓地摇了摇头:“武阳,我也想不钻,可是,由不了我。”说着他看了看远远地辍在后面发呆的莫急,招了招手,“过来,见过风大人。”
莫急慢慢地走了过来,略显拘谨地行了个礼:“见过风大人。风大人脸色有些发青,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旧疾?能否让小——女子搭一搭脉?”
萧子裴轻笑一声:“莫急你是不是每见一个人都想搭脉?武阳伤过心肺,容易气喘力弱,平日里只能吃些固本培元的药,多看也无益,你省省吧。”
莫急刚想张嘴反驳,风武阳笑着说:“子裴说的是,左右算是半个废人了,不要浪费姑娘的精力了。”
莫急想了想,忽而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渐渐有些忧伤起来,顿时,跟前的两个人都心跳有点加速,风武阳清咳一声,转过脸去,轻叹说:“子裴,你好自为之,莫要入了魔障。”说着,便回到自己的纱帐里去了。
萧子裴死死地盯着莫急,沉声说:“闭上眼睛,不许笑。”
莫急敛了笑容,却没有听话地闭上眼睛。“王爷,恕小人大胆,你是不是十分喜欢那个姑娘?如果喜欢,那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萧子裴浑身一震,阴冷地看着他说:“谁让你胡乱揣度的?我喜欢她?不,我怎么会还喜欢那个狠心的人?”他顿了顿,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我恨她!”
莫急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不一会儿,宴会上便热闹起来,摘了题的各家闺秀和公子都纷纷答题,书画和诗作都由翰林院的学士们一一品鉴,再将前几名的递给萧帧,另一些选择了才艺的在中间的大坪上开始表演,弹琴、吹笛、献舞,一时之间,赞声、掌声不绝。
萧子裴无心观看,只是带了莫急慢慢往回走,莫急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一不留神撞在了一家纱帐的竹竿上,顿时,竹竿晃了晃,幸亏萧子裴手扶了一把才没倒塌下来。他不免有些恼怒,低声警告说:“先生,你什么不满等回去再说,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莫急的眼神茫然,良久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王爷,对不住。只是小人今天可算是把脸都丢光了,王爷不要忘记你昨晚的承诺才行,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放心,我回去就喝你煎的药,一直到把病治好。”萧子裴满口答应。
莫急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那厢柳明雨走到了台上,只见她换了一套华美的翠绿烟纱碧霞罗,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逶迤曳地粉色绿叶裙,加披了一条沙质的长巾,手中一把宝剑,落落大方地朝萧帧和言乐之行了个礼,伴随着古琴和箫声跳起了一段剑舞,顿时,衣裙翻飞,纱巾飞舞,剑气粼粼,柳明雨腰肢柔软,将舞的柔媚和剑的刚烈诠释得恰到好处。
一曲终了,四周掌声一片,柳明雨站在舞台中央,脸颊绯红,气息微喘,端得是艳丽无双。
萧帧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你是柳意的女儿?果然是才貌双全。”
柳明雨微微一笑说:“陛下谬赞了。臣女只是听闻他人说起骠骑大将军在漠北大败西凉人的战绩,忍不住心潮澎湃,心向往之,今日以此剑舞表达对萧将军的景仰。”
萧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子裴,嘴角含笑:“子裴,你怎么说?”
萧子裴看着舞台中间殷殷期盼的柳明雨,勉强笑了笑说:“柳小姐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臣以为此次赏春宴柳小姐一定拔得头筹。”
不一会儿,各家献艺完毕,翰林院公布了此次赏春宴的头三甲,柳明雨果然是女子的头名,赏新色花样宫缎、妆缎、软烟罗各十匹,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簪一对。按照规矩,赏春宴上各家未婚嫁的男女入宴时均可领取一朵茶花,献艺结束后若有仰慕或心仪之人,便可将茶花放到此人的纱帐前,对方如也有意,便可玉成一对佳偶。
往日的赏春宴上,素来以京城四公子收到的花最多,四公子中,又以萧子裴和言非默居首。此次也不例外,宴席结束时,庆王府清点纱帐前的茶花,居然有十数枝之多,其中一朵芬芳扑鼻的白茶花,枝条上还裹着一条粉红色的手绢,萧子霞摊开来一看,上面撰写着一首小诗,落款处画着一颗柳树。
萧子霞看了一眼隐在角落里的莫急,心里替好友着急,把手绢塞给了萧子裴说:“哥,人家的一片心意,你收着吧。”
萧子裴皱着眉头看了看,递给了一旁的萧浅,说:“子霞你怎么变心了?这才一年多,你就喜欢上别人当你的嫂子了么?”
萧子霞脸色一变,顿时眼圈都红了:“哥!你醒醒吧!言非默已经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是要我要一个鬼当我的嫂子,还是要我让她当我的嫂子?”说着她指了指莫急,“萧浅都和我说了,她是个假的,他根本就是个江湖术士!是昨日你为了应付爹娘想出来的鬼主意!”
庆王夫妇一听,顿时呆住了。
萧子裴森然地看了萧浅一眼,后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