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林鸢率五百将官于十二月二十五日抵连都城,时已近年末,连都城里本已经是张灯结彩悬挂新年用的灯笼招牌对联等,因了这次大捷,家里有人在战场这次能回来的更是加倍的用了心,喜庆热闹尤胜过往年。林鸢带队进城时更是户户提前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庆贺,连玄王姜维见了林鸢也忍不住笑道:“卿家此时风光尤胜初五财神。”因玄州年俗初五起早就要燃放鞭炮迎财神,玄王故有此言。

林鸢忙跪地笑道:“托赖王上洪福,林鸢这次奇袭才能成功。”

玄王道:“卿家莫和我客气,爱卿此次征战辛劳,不用再行朝堂之礼,你是朕肱股重臣,又立下汗马功劳,朕许你上殿不跪,走马宫门。”林鸢忙俯地叩谢,被玄王一把搀住道:“朕已许你不跪,如何又跪?”说罢又回头命侍从开内府,取青花丝与金锭赏赐进城的五百将官。

“朕知你连日赶路回京,不得休息,今日也不要你述职,特许你先回府,如何?”姜维轻声道。

林鸢一怔,旋及又低头谢恩。

玄王又高声道:“惯例回朝将官必先去衙门交付兵符述职,此时已近新年,特许诸将官先行回家,元宵后再回都复命。”

林鸢下朝后不及和诸官员酬谢,急匆匆打马回府。将军府前也早已是贴上大红对联悬起灯笼,门口小厮也早就候着了。林鸢到门口抛下马缰,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内院,林珑早已候在了花厅里,瞧见他如此急切,不禁回头向清荷笑道:“我看连五百里加急的报子也赶不上他。”话未完,人已经一把被林鸢抱了起来,清荷瞧着抿嘴一笑,奉上茶后就顾自转到下房。

林鸢已是对着林珑看了又看,道:“比我走时瘦些了。”

林珑笑道:“没有的事,清荷总是炖上许多东西逼我吃,你是瞧我穿着皮子了才显得瘦呢。我又不是真风吹就倒,不过是现在不耐冷热罢了。”说着拉着林鸢的手看了看,道:“倒是你,这次回来,想必又添了不少的伤。看这手上,又是刀疤。”

林鸢笑道:“不妨事,也就是上阵时候差点脱了手划的,厉害的还不在这里,八月时候和昌州王手下大将明若轩对阵,被他手下神箭手射中左腰,差点就起不来了,还好国栋抢了我回去,养了整一个月,也不敢告诉你,怕你着急。”

林珑叹道:“那时候看你信少,且笔上无力,就知道不好,只是不知道如何的不好,我不是一样的着急。”说着贴着林鸢的胸口说,“这大半年,我只是天天盼着你的信,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回来了才算心里舒服了。”

林鸢低头搂着她道:“这次大败昌州,想必可以慑服三五年时间,且不用操心。战场上我也有左右副将兵士,你又担心什么。”

“若是你以后娶了嫂子,看人家担心不担心。”林珑幽幽叹了一口气。

林鸢身子一僵,放开手瞧着林珑。“我听清荷说了,太傅吕之方求王上给你和他孙侄女指婚呢。听说是眼前的事了。”林珑淡然道,“听说那吕小姐人美且脾气也好。”

林鸢一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理论那些做什么。”

“我还承望有个好嫂子来疼我呢。”林珑也微微一笑,“也免得你在外挂心,清荷一个也照顾不来。”

“清荷若是忙,再买个丫鬟就是了。”林鸢话一转,从身边拿出个小瓶子,“你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昌州那里出的好荷花露,他们上供了不少,我想你喜欢那香味,拿来泡茶是好的。放在你那药里味道也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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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姜维的脸沉浸在保元殿廊柱的阴影中,面前十步处躬身立着的是太史令张左静。“太史亦想朕为左将军指婚?”

“左将军已近而立,也算男子標梅之候,现下昌州平定,左将军又立此大功,王上何不选贵戚家女赐婚于他也是恩赏。”张左静道。

“只怕左将军心中早有心仪之人,我若随意赐婚,倒坏人美事。”玄王淡然道。

“臣听闻左将军尚无嘱意之人。”张左静前进一步道,“臣也闻吏部尚书吕令伤有意将女许配给左将军,王上何不顺水推舟赐婚于两家。”

“呵呵,太史原来是来做说客的。”玄王笑了笑,低头在案几上叩着手指,“前几日太傅也求朕赐婚于左将军。少年英豪总是惹人爱么。”

张左静也不敢再言,寂静的殿堂里只闻王者的扣指声。

“这样也好。”玄王突然点点头,“你先退下。”

张左静悄悄退出殿门,急步走到宫外,对等候已久的吕之方点了点头,道:“王上已答允赐婚,太傅大人可放心了。”

第二日五更上朝,玄王加封了林鸢为二品镇远侯,世袭三代,玄州朝廷上世袭三代的武将不过寥寥数人,这已是了不得的恩典。林鸢才谢恩,玄王又道:“爱卿年将而立,尚未曾婚配,朕听闻吏部尚书吕令伤之女贤良淑德,敏慧雅善,特有意替卿家为媒,卿意如何?”

朝堂上玄王既如此说了,便已是命令,林鸢怔了一怔,低头道:“但从王命。”吏部尚书吕令伤也早跪下谢恩。

下朝后玄王单留了林鸢,大臣们纷纷向林鸢拱手致喜方离去。

玄王沉吟半晌道:“你莫要怨我,此刻昌州已平,外敌既去则朝内相争,你孤身一人在朝无人援手,于我也不方便,你也已近而立,不成婚也不是办法,我为你指婚吏部尚书吕令伤之女为妻,并赐你宫中侍女两名为妾。吕氏在朝尚算根深,也尚且忠心,你可为我活用吕氏一族,待得朝纲振奋,上下俯耳,再为你徐做打算吧。”

林鸢默然,许久方一拜下堂。

“恭喜哥哥了。”林珑甫听闻玄王赐婚,神色不见变,只是盈盈下拜。

林鸢只怔怔瞧着她,许久道:“不过是王上为了巩固江山罢了,你看朝廷上,王爷也好公主也罢,谁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嫁娶。”

“可是吕小姐才貌双全,王上也不是不为哥哥用心。”林珑淡淡笑道。

“也不过如此罢了。”林鸢停了一停又说:“难道,还有人比得过你去?”

“哥哥取笑了,我现在身子这么差,不过是个累赘,倒是你娶进嫂子后,家里事情可松快许多。”林珑道,“只是哥哥以后不要忘记了妹妹偏疼嫂子就好。”

林鸢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说不出话,只摇摇头。

玄王新赐了林鸢镇远侯府邸,如今上下为了乔迁新府预备婚礼都忙个底朝天。林鸢万事都不肯让林珑操心,只委了得力的管家日日奔忙,可那迎娶新娘及迁府要用的各色套垫布料,终究要林珑过手,事虽不多,但是东西花色繁复,也搅扰得整天不得安宁,清荷每每要劝林珑休息,她只笑:“哥哥的婚事可马虎不得,吏部尚书的女儿呢,不要叫人瞧了我们的笑话。”因此**都要连都城里的铺子选了最好的来。

这一日连都城里织造上用缎子的锦心坊送了红底洒金织百鸟并龙凤呈祥的妆缎来过目,送东西的张嫂是锦心坊里最得力的织匠,她将缎子一展,果然是织工花巧色泽富丽,一片红艳喜气。林珑抚着缎子微笑点头,那烫金红丝纹在眼里仿似见不到头,只无限延展开,象那日赐婚的诏书一般撑满她整眼,猛然她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吐出血来,张嫂和一旁侍侯的清荷急了,抛下缎子忙扶了林珑要回房,林珑摇头说:“不碍事,最近忙了受了些寒气罢了,这缎子很好,麻烦嫂子回去告诉说我们订了,先取十匹来用着,不够再说。”说完命清荷送张嫂出门。

清荷拿了缎子送人出府,迎头在门口撞见林鸢,忙福了身道:“方才姑娘看缎子时身体又不舒服了。”林鸢停下脚步问:“又怎么了,本来不是好好的?”清荷道:“大约姑娘最近忙过了些,姑娘自己说不妨事的,将军也不用着急罢。”林鸢慢慢点了点头,瞧着清荷手里拿的缎子料问:“看的是这个?”清荷送上料子说:“是准备给将军喜事用的。”林鸢捏着那红色缎子半晌,手指越收越紧,把那平滑厚实的缎子攥成了一团,只道:“以后这些也不要麻烦她了,你替她看了就好了,你就说是我说的。现在我还有事,一会看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