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复读那一年我每周都会给别克打一个电话,在深夜。开始的对白都是一样的,别克说:“怎么搞的,我不是给你说了吗?大连和新疆有时间差。”
“这不才刚熄灯吗?我卡里还有三分钟余额,就想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说。
周末就给别克打个电话,听别克说说大海的颜色,听别克说内地人不敢和新疆人挤公交车不是我们多么牛,是怕丢东西;听别克说污点证人不是我们以前说的穿得脏就可以做的;听别克说地理上说的没错,纬度不同时间过的还真不一样;听别克说大学有多么大,大连的美女多么俏丽。我说,我也想去看看大海。别克说:“你就是狼剥皮,狗都不是。”然后又对我说:“我还是一直和萨日娜儿联系着,她在家乡养了好多羊。我想家乡的丫头子了。”
别克曾经在空间里写过:当戈壁爱上大海,大海会湿润干裂的土地,戈壁上的小草如鱼鳞般腻致排列吸收水分,可是戈壁只有沙化良田才能触摸大海的唇齿,大海只有掀起惊涛骇浪逆水而上才能亲吻戈壁的帘栊。所以戈壁爱上大海注定是它一生的痛。
那一年我考到了吉林,和别克第一次去看了大海。别克拨通了萨日娜儿的电话,就一步步地往大海里走,把电话放在海浪撞击声音最大处,让她听听大海的声音,冲击着岸边。我看见一片蓝,流动的忧郁。海水冲击到别克的腹部,他举起电话,通话时间显示是36秒,她挂断了电话。别克站在海边一动不动,我就躺在不远的沙滩上,我不懂得浪漫——我对他说快点结束,是长途——即使他在海边发疯地喊,只是淹没在大海中,苍白无力。
他说:“突然眼前眩晕,一辈子流着戈壁的血,第一次见到大海真想跳进去,死在其中。很多很多人,是我的祖先还有那些游牧的民族,他们一辈子都出不来,都看不到大海,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面对的就是戈壁,就是草原。”
别克拿出冬不拉,唱起了那首他最喜欢的歌——KARA&&JORHA(黑骏马)。
弹起我的冬不拉呀冬不拉
带上我的玫瑰花呀玫瑰花
今天就要见到吗依拉,幸福的歌声飘荡在天涯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骑上我的黑骏马呀黑骏马
唱起我的哎接塔呀哎接塔
如果今天见到吗依拉,我就把那心里话儿对她提一下
我就把那心里话儿对她提一下
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带着我美丽的姑娘呀姑娘呀
在这草原到处地奔跑呀奔跑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