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桃花带露之时,宫里便开始忙活起来了。
古时婚嫁有六礼,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如今前五礼早已准备完毕,今日便是迎亲之时。
因为桑梓本来就是住在东宫的,为了方便迎亲,提前一日住到了未央宫幼萱所住的承明殿去,所以迎亲便直接从承明殿去迎接就可以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桑梓坐在窗前,看窗外月光普照,华灯齐放,心里又是娇羞,又是焦急。
叶怀瑾很快就要到这里来接她了,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叶怀瑾的人了。
桑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下止不住的娇羞喜悦,幼萱在一旁看着,不禁笑道:“你瞧你,还在傻笑。”
桑梓连忙收敛的笑容,转过头去看向幼萱:“幼萱,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幼萱注目于她的身上,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身量纤细,容貌清秀可人,盛装之下,尽管不是十分美艳,却也是在漂亮,叫人移不开眼睛。她虽然自由长在宫外,但太子妃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合适。
幼萱因道:“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
她特意仔细看过才说的,为得就是怕桑梓觉得自己在敷衍她,而变得不自信。
桑梓的脸不禁有些红了。
幼萱道:“阿梓,你能有这样好的归宿,我总算是放心了。”
桑梓看着她,将手递了过去,被幼萱一把握住,她道:“幼萱,你总是这样好。”
幼萱摇了摇头:“阿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也对我好,日后我们都住在宫里,你记得千万要多来我这里好吗?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寂寞下去。”
桑梓不知道为什么幼萱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但还是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经常来找你的!”
“阿梓,我送你一件礼物。”
幼萱松开了桑梓的手,从自己的妆奁里拿出了一块儿玉佩递给她:“这块玉佩是陛下赏给我的,我一直视之如珍宝,本来我是想留给和绪的,不过我想了想,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了。”
桑梓将那块玉佩放在手上,只瞧那玉色的确是不错,但并不是十分贵重。
桑梓虽然不嫌弃,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幼萱要把它送给自己。
幼萱知道桑梓心里有疑问,因道:“这块玉佩是我侍寝的时候,陛下送给我的,虽不是十分贵重,但是若有一日陛下有心除去你,这块玉佩或许能救你一命。”
桑梓登时一惊,她几乎已经知道这块玉佩的作用了,差不多相当于免死金牌,不过只能用一次。幼萱竟愿意将它送给自己,这实在是……
“我不能收,”桑梓站了起来,将玉佩放回幼萱的手中:“你比我更需要它!”
幼萱却摇了摇头:“阿梓,你听我说,如今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我死了,我的孩子也不会受到牵连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你一定要收下它!”
桑梓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幼萱握住桑梓的手,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爱的人,我把它送给你才放心。”
桑梓还是有些为难。
幼萱因道:“阿梓,如果你不收下它,就等于不接受我对你的祝福,难道你真的忍心辜负我?”
她都这么说了,桑梓还能怎么办呢?若是不收下的确不合适。
因道:“幼萱,我可以收下,但你答应我,如果有朝一日你要用到它了,你一定要找我拿回去
!”
幼萱只是微微一笑:“那是自然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日,恐怕我还没有找你要,你自己就已经送回来给我了。”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忍不住相视一笑。
花轿终于从东宫来到未央宫,在喜娘的三次催妆下,桑梓终于就要上花轿了。
在承明殿拜别少城王和王妃的时候,桑梓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因为,她是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来看待的。
王妃轻轻扶起她,让她坐于自己的腿上,喂她吃了一口上轿饭,道:“古来出嫁,为娘的喂给女儿上骄饭,是叫女儿不要忘记自己的哺育之恩。母妃虽然没有哺育过你,但母妃对你是真的打心眼里疼爱。长翊,如今你出嫁了,母妃不指望你光耀门楣,只希望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得空的时候记得求了陛下回来看看母妃。”
桑梓不敢哭,因怕花了妆,只得将泪水都咽进了肚子里。
“女儿知道,女儿不敢忘记母亲生育之恩!”
桑梓起身,再次拜别了父母。
再次起身之后,叶天君便迎上前来了,展开了双臂将桑梓抱了起来,此为古代婚嫁礼仪中比较奇异的习俗,“抱上轿”。就是由兄长抱上轿,进轿坐定后,臀部不可随便移动,寓平安稳当意。
桑梓毕竟和叶天君没有过多的接触,纵使知道他最自己也是很关心爱护的,但还是觉得略有些尴尬。
只好用想尽法子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长翊,王兄没有什么好说的,王兄和你接触的时间并不很多,所以肉麻的话也说不出口,王兄就一句话告诉你,”他的眼神看着远方,但神情却很是认真:“如果太子敢欺负你,你记得一定要告诉王兄,王兄会替你收拾他的!你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桑梓心下微微一暖,环着叶天君的手臂不禁紧了一紧:“王兄你放心,太子一定会对我很好的!”
桑梓终于坐进了轿子里,起轿时,承明殿放了炮仗,并用茶叶、米粒撒轿顶。叶天君随轿行,谓之“送轿”。
本来出嫁的话,花轿要绕至千岁坊或三法卿等处,以讨“千岁”、“三发”彩头。但是由于桑梓是从未央宫嫁到东宫,所以就免去了这一个环节。
叶天君将桑梓送至中途便回去了,剩下的路,便是由桑梓一个人走完了。
花轿进东宫的时候,桑梓听到了一阵奏乐和炮火声,桑梓知道这是“迎轿”。
过了一会儿便停轿了,桑梓静静地等着他们卸轿门,卸完轿门后,便有一名六、七岁的出轿小娘来迎她出轿。
桑梓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出轿小娘是谁,直到那“小姑娘”用手微拉自己的衣袖三下,轻声道:“太子妃,出来吧。”
桑梓听到这个声音才猛然发现,这个出轿小娘竟然是沈杏白。
桑梓的内心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难道他们找不着六、七岁的小姑娘嘛?居然要给沈杏白套上女装来充当这个出轿小娘,也是醉醉的。
不过桑梓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桑梓从花轿里出来了,脚下是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桑梓在喜娘的搀扶下跨了过去,一步步走过红毡,站在喜堂右侧位置。
这个时候,捧花烛小儇将叶怀瑾请了回来,站在左侧。
主婚的主香公公是叶怀瑾的祖伯景东王,景东王与叶怀瑾、桑梓听着赞礼声动作。
桑梓的心紧张地要死,生怕自己做错了丢丑。这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要是错了,可就改不过来了。
正在担忧的时候,却听得赞礼者喊:“行庙见礼,
奏乐!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桑梓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磕得头都晕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赞礼者赞唱道:“升,平身,复位!跪,皆跪!”
桑梓又按着规矩跪了下来去,心里想着幸好之前练习过的,不然的话,今天肯定是要出事了。
“升,拜!升,拜!升,拜!”
桑梓又站了起来,才做完指令,又听见赞礼者唱道:“跪,皆脆,读祝章!”
桑梓连忙又照做了,不过这一下子因为跪得太猛了,所以膝盖生疼。
紧接着,叶怀言便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祝章了。
桑梓心里不禁嘀咕道:“怎么都是熟人?”
才走神一会儿,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
桑梓连忙又站了起来,这一下总是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都搞定了。总算听到了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终于就要入洞房了!
桑梓的心里更是激动了,入洞房就意味着她和叶怀瑾要做一些羞羞的事情了。早在出嫁前,王妃就叫喜婆暗地里交手过她这些的,不过就算不教,她也是懂得,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这种事情经验也不算少了。
繁缛的拜堂仪式终于完毕了,两个小儇手捧着龙凤花烛导行,叶怀瑾手执彩球绸带引桑梓进入洞房。他们踏在早已经铺好的麻袋上行走,每走过一只,喜娘又将麻袋递传于前方再次铺好,如此循环下去,意谓“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这最后一关过了之后,桑梓终于进入了洞房。
两人坐在床沿上,众人便就此退了出去。
之前的礼仪都与宫外无两,到了这里才开始变得不一样。
叶怀瑾和桑梓不必出去行“拜见礼”也不必去敬“贺郎酒”,更没有人进来闹洞房。完完全全就是属于他们的时间,也就是桑梓一直梦寐以求的“二人世界”。
叶怀瑾先站了起来,走向一旁,拿起一柄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挑起了盖在桑梓头上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边的桑梓一脸的娇羞,叶怀瑾觉得今日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阿梓。”
他也像幼萱那样叫她,却并不叫她“真正”的名字。
桑梓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也不敢回答。
叶怀瑾笑了一下,很快端起了桌子上的合卺酒递给了桑梓,桑梓红着脸接了过来,两人便交缠手臂一同仰头喝下。
叶怀瑾从桑梓的手中拿过酒杯,轻轻地放回原处,又缓步回身,坐在桑梓的边上,凑到她的耳边吻了她一下,没正经道:“阿梓,你今晚好美。”
桑梓的脸更是红了,叶怀瑾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正要吻上去的时候,桑梓却突然伸出手挡住了他。
“阿梓,你?”
叶怀瑾一脸的不明就里,桑梓将却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你过来,我写个东西给你。”
叶怀瑾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到书案前,只见桑梓拿起笔俯身在一张红艳艳的纸笺上写道:玉树芝兰,冰清况有闺房秀。画堂如昼,相对倾醇酎。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这是廖行之《点绛唇·玉树芝兰》,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也没有很好的文采,所以借前人的诗词一用,虽然不是我自己写的,不过情意未必就浅了,”她低下头,声如蚊讷:“还请夫君笑纳了。”
叶怀瑾心下一动,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连你这个人我也一并笑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