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影问完,冷魂便要她先在这里玩着。但你要工作。不然无所事事只会越来越消沉。越想越对生活失去信心。子影亦觉好。叹息着。笑道,越来越往下沦落了了。以前尚还在办公室里,现在要去厂里做普工。怎么对得起……
怎么过得了自己那关。你又是如此傲气。冷魂说。她亦深感沉落之时萧风涣散穿越过身体的荒芜,还在沉落,风还掠夺单薄身体,有什么还有什么都被风力带走,为什么又为什么都被潇瑟留下。
子影的眼睛太深,冷魂怎可不疼。她还在亡命流离似的泊岸,而这心路过程会有怎样的惨不忍睹了。冷魂已经了然于心。已经了然无心。
这一夜,废墟边,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似要把三个月以来的无语都填补,亦只对彼此完全的交付。
子影一直发高烧,在火车上就病着。又在夜晚吹了凉风。额上烫着火在烧一般,不下四十度的样子。冷魂给她买药。把水端到她唇边,喂她吃了药,又泡了方便面给她吃。她睡下,容颜中的酸涩无从隐藏。木子节没有回家。子影又睡不着,怏映的。她看上去十分难受。
冷魂奚落道,不是说身体好么。切,还不这样。
子影道,你别嚣张。我难得感冒的。不过好像越来越脆弱了了。曾几何时了。
第二天白天,冷魂去上班,临走叮嘱她吃药。一定要吃饭,打开窗户喊盒饭就好。子影耐不住空芜至遗世的寂。她习惯静,然,愁绪太深,静得发荒发悚。一遍又一遍的想入非非。学业,沦落,流离,无奈。身份的置变。她完完全全结束了学生的身份,彻底被抛弃在社会,切实的体验尘味的不堪咀嚼。毫无选择,无一丝机会可供选择。许多高高在上的希翼目光同样深的植入她敏感细腻的心。她无力抵挡。束手无措。
彼时,如一块冰的破碎。固体形状的坚硬在染城凉世分裂,崩溃,粉碎。这是巨差的鞭笞,她收紧了身体,已经被世情融蚀。
她的网名,子夜,冰。文字后总留名为,子夜,冰。残留。
她的心已残,漪碎阑。
并不是不成熟,不到十八岁的年纪,已出落得太成熟。未有一丝幻梦,只是,跌落在想像里。置身其中才深知真正滋味。她沐浴在莫大的讽刺中还无力于再向上攀爬,却还有心挣扎。
病后四天,她不断的对冷魂说要去介绍所。她要上班。越来越急躁。她需要一种固定状态来安稳住圈禁住暂缓住烦思与抑郁。走出一种状态,或可在另一种状态中麻木。
她要在电子厂里麻木着,以繁衍出新的情绪和薄的力量。
体检,交钱,等至第九天才进厂。
她见识到上海的民房。于是相信冷魂手下的一张薄纸字迹的真相。是闲着在家时无聊翻到的薄纸。她对冷魂笑着说,阿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小屋。我的个天啊。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还病着,灯光又暗。呼吸着腐臭酸馊味儿,又热得浑身湿湿的,最重要的是,三四只死苍蝇做死的叫,叫得我睡不着。更惨的是蚊子咬了好多好多的坨……
果真是浮躁的心情。冷魂听这些话好几遍。但她病好了时便也习惯了,虽受不了至少在忍受。渐渐刺些十字绣,发呆,亦看冷魂的随记。
子影看到冷魂的手记,‘废城’。她被这题目吸引,看了下去。
猛的一看。那是啥鬼地方?
垃圾场?还是废城?
那么隆重显眼的陈横在这个如画般的天空下,是一片天与地的差別的覆盖。足矣包裹繁华中心的怎样不堪的民房区了,包围着上海最炫烂的繁华。而橫旦在这繁华边缘的民房区实际上是失去立场的免力支撐。
若是站在上海正中心东方明珠的最高位置,原地转一圈的俯瞰而下。视线下至民房区。必定是雲宵宝殿上看人间——蛇鼠一窝的渺茫一片。且乱遭遭黑压压的一大片。
而冷三,是橫旦在这天与地中间的渺茫之其一。
这里便是人口密集房屋紧缺到处拆迁的上海。闵行区。
現在是在哪裡了。上海。最繁华的城市。还是机器化城市?是在国际场还是垃圾场?我称之为废城。
時间久了,人亦同化,麻木且感觉不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渐而。失去自我的能力。更甚,是失去继续下去的能力。
这个社会,一个残酷的竟技场,最是容易埋葬人。其次才是成就人吧。
注定不能风光。何以唾噬风尘。
学校領导某些人如何高端的对待知识,社会却逼迫她们如何低姿态的委屈求全,一句适者生存苟且安之。
尊严把冷三摆放在了清高的位置,人性卻把冷三囚禁在悲哀的处境。
我们錯在处在青春的位置上相信青春。然,我一只脚踩在不经沉浮悄然寂靜的時光深处,一只脚已踏在海市唇楼的边缘独醉忘返。徒辜负了这韶华鏡中年少轻狂的俊俏容顏。
如若不是大器。何苦強求自己变形?破裂了自身满是伤痕,谁曾怜?谁会惜?
在不断反复的逆境中感受到呼吸都凝重,曾几何時的心累?
遺失了呼吸的动力。心几时已经倦了?
冷三的心,那么顆小东西,它在我的身体里吗?只是現在,找不到了。我沒有瞎。但它的确不在我的身体里了。胸腔持续而淡定的起伏是本能的力量么。
不,冷三怀疑那颗小东西的起伏只是镶嵌在机器里的零件。某个粗心的作业员忘記拔下接电插头了?它于是能平稳持续跳动。
一定是的。
子影,你在笑吧。
就是写与你的。呵,冷三可尚不是学生。哈……
子影后来取笑冷魂,你就是那个粗心的作业员吧。
冷魂道,可惜了,我面前没有机器。
子影见识到民房区是因她们的家在一次大雨后侵着床底湿了一大半,房间处低畦,雨水从走廊流进来太速度的淹没。而窗户边的雨水已浸软了白色墙壁。
她们去找房子租。冷魂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可不比长沙。就我们的房间都是一百块钱一个人的。外面的更贵。
果然,找了个遍,转了一天才看到了二间。一间还尚且有人住着,过几天才搬走。房间却暗无天日,同样没有厕所。四百块钱一个月。而另一间更是吓人,在二楼,空间亦还算可住,除一床外空无一物,墙壁未粉刷十分难看,若是洗澡还得从一楼提水上来,而楼梯更是惨不忍睹。这间房刚刚被退掉。四百五十块钱一个月。不包水电费。
两人都不愿将就。凭借着家里的厕所尚还可以的理由,便回了家。老板说,紫竹宿舍空了,学生都走了,你们搬过去咯。于是三人便搬到了紫竹宿舍。一百二一个人。可住五个人的房间明亮亦好。三个人还满足。
然而老板管得太严,十点锁门。每个房间都贴上名字。甚至选了个组长管着房客。要轮流打扫公共卫生间,随时出个通告,随时给个警告的,男老板甚至随时开门进女生宿舍。
冷魂在宿舍睡觉时开始习惯性的锁门,出宿舍时便是去电子厂。与木子节几乎形影不离。旁边工位的女子问,你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还说不完话了。两人依旧生气笑闹在机械的日子里插科打诨一派乌烟瘴气。压抑的压抑的,沉坠的沉坠的,疯狂的疯狂的毫无尽头,暗无天日。同时还有子影。
子影亦开始上班。她上班的时间与冷魂交错开来,两人在同一个宿舍同一个工厂却见不到面。除非有一天有一人不加班。或者放假。
子影第一天下班后,累得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冷魂第一次见到她趴着睡觉,身体僵硬住,心内冷生出抽痛感,她那具可怜的身体如机械工作了千年万年般需要得到停歇。冷魂走近她,她的呼息无辜的轻唤,以至身体微微起伏,疲倦的软陷如棉花糖的轻质。
我可怜的
子影。冷魂在心底轻唤,那一刻平静的心酸和心疼徒化作一声叹息。在静溢的空气里沉缅坠落。只一眼,冷魂再不看她,目光落在薄衣上,给她轻轻覆盖上,这一层轻薄的保护,冷魂小心翼翼的不弄作出任何轻微动静。
她的睡眠一直十分浅的,却未醒来。
醒来之时,冷魂给她煮了十分好吃的方便面。香气四溢的面端到她面前,她的手撑在床上,缩着肩,睡眼眯着,舒服的懒懒伸腰,腰细,以至媚惑。她开心的笑道,醒来就有热气腾腾的东西吃,好享受。
冷魂取笑道,可见什么都是要还的。以前你煮好了送到我面前,时过境迁,角色调换起来咱们还是吃面。你说我们为何与面如此有缘。这么好吃的东西,吃一辈子也无所谓。只要是煮的。
子影大口吃起来,被烫到细细吹着,边说,我可不愿,我常常吃过就想吐。
冷魂狼吞唬咽的吃含糊不清的说,去你的。那还吃那么多。
子影道,有食物在面前能不吃么。而且是如此热气腾腾的。
两人都笑着,两包面一下子吃完。冷魂笑道,不能跟你吃东西,烫死了。你不能吃慢一点么。
子影贼笑道,我自己吃那么快我再吃慢一点都没得吃了。
冷魂不满的道,小影,咱们商量一件事好么。
子影正经道,什么事。
冷魂温柔道,咱俩慢慢吃。乖,别烫着,哦。
子影喷出面来,操。去你丫的……
子影再去煮了三包,端到冷魂面前,狡笑道,果真是要还的。这么快。
热气腾腾的煮面拮据了夏日浮躁。是压抑到沸腾的夏天里温馨的调味料。冷魂胡乱邹着,坐在废墟场的围墙上。
子影亦要通过铁门攀爬上来,冷魂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自恋的贼笑着袖手旁观。子影白了冷魂一眼,喊,鸟人。依旧攀爬着,冷魂拉她一把,她便坐到了冷魂身边。
墙很高,坐在墙堆上视线是四面八方的寂渺自由。两颗单薄孤心与两具沉坠质体相依相靠,黑沉沉的夜压盖下来,如同在她们头上扣了一顶无边无际的帽子。她们帽子下的一个角落,姿势都是两手扣膝,平视着远方草丛,听着风声与虫鸣。
太静,静得彼此呼息里的宁寂死气沉沉依旧清晰可闻。
藏着无奈的深遂的单薄的叹息。
冷魂言,只坐在夜色里的这一刻,才可如此简单。亦只与你背靠背,孤倦的心还在交付着。
子影说,我们两个人,好像分不开似的。像梦一样。
冷魂道,你不习惯吧,你从未能这么的累,以及压抑。工厂的生活太难耐太压抑,太苦。
子影道,还有了。
冷魂道,孤身走在荒芜沼泽里,走在黑沉沉的泥泞里。你在陷下去。挣扎着陷得越快。
冷魂自知自已是被埋没的,再够不着一丝软力。而子影便不能,她亦不该。于是说,你,最多一个月便会走吧。
子影惊讶的睁大眼,还一个月,就一天我就不想呆下去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你不知道我们那组长多凶,那流水线跟飞一样,那线细得扎破手指……子影隐忍着,身体僵硬,目光呆滞的流泄出黯诞,微微弯下唇角,整个人如被掏空的只剩下幽深黑洞。空置着,呆滞着,僵直着,一阵阵麻涩阴风钻入黑洞的空壳。三哥,我并非矫情,你简直无法想像……
冷魂苦笑着,是子影不从想像不曾深入体验所谓生活,以及生活中万般早已清凛的苦殇陈杂愁滋味,自己体验而太过。子影亦意识到,黯下眸子,屏息轻叹的言,三哥,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冷魂无措于应答,心内泛着丝丝糜惘,然而事过太久,早早沉淀得抽去实质,只落下无可抹灭的伤痕烙于心上,亦在渐渐浅着,潜着。那些个陈年旧事……
子影言,你们在广东的厂里时也是这样么。怎样的。
子影已听过好多遍,还是问。大约她亦是需要继续下去的理由。冷魂笑道,广东远远不及上海了,你看上海的工资高得很,加班都是按国家规定的,那时候在广东穗西,就没有正规的厂。加班才二块五一个小时,一天十七个小时的工时,没有休过假。我们去时上了整整二十五个小时的班。休了半天假。一个月下来,发了七百块钱。还是自己租房子。吃的更是惨淡。然而组长说,已改进不少了,几个月前,还是天天一大盆水煮白菜。
子影笑道,你怎么熬过来的。看你的手白白胖胖的,像我这样了么。
子影的手指甲都被生生扎得现出白色,拇指和食指变得大大的浮肿。冷魂按耐下心疼,伤势瞟了眼,笑着说,去,我当时的手被铁片划破得血直流,十个手指就没有一个好的,还在流水线上把一个个铐箱都染上鲜血。一个个沾了我的血的铐箱飞快的流下去,我的手指上血和着泪就那么从钻心之痛麻木至失感。室友见了都触目惊心。却创口贴都买不起。
子影贼笑道,嘿嘿,你比我惨。
冷魂笑道,去你的,就知道你是兴灾乐祸,看到别人比你惨你就乐得跟那啥似的。
子影笑道,你不是。咱们半斤八两。
冷魂浅浅笑着,也是珍贵的记忆吧。苦涩无望的暗无天日的疼痛麻木的血泪横流的都放置在那块贫瘠的土地里了,都随着时间淡去了,而其他的不堪回首的年华轻漪,亦都过去了。
只这么一个轻字,嵌在浅笑里,才远远是真正的过去,以及过去痕迹。
子影似故意问,也有明朗的记忆吧。
冷魂甜蜜的笑道,当然。除了我心动的有深邃如蓝湖眸子的流氓一样的男孩。眨着独一无二的深眸对我放电,喊我……
子影问,然后了。
冷魂笑道,还有一条路,我走回家走着都能睡着的那条路,两行幽寂的柳树,阴风阵阵的飘,子夜之时无一人的独行,连路灯都没有。像被遗弃在莫大的暗荒中,没有尽头。
还有我漂泊中的第一个家,与家人。我总是回家倒头就睡,室友煮好宽面烧好热水便叫我起来,叫好久才能醒来。我吃面洗澡然后睡觉。她甚至连所有衣服都会帮我洗……
可以如此促膝长谈的机会少了,两人各自忙顾。子影终于坚持下来,因她交了五百的介绍费,她说,总要把介绍费赚回来才行。并且,她没有别路可走。
初涉上海到习惯上海,在天在地,十分可笑。
天上,明亮的天空如诗如画。那是下了班抬头便随时可见的自然资产,可让疲倦的我们心旷神怡。
在地,人走在街道,时常要掩着脸鼻,上海的尘味断然不能直面。
再次碰头时,是半个月一次的换班。两人又坐到废墟高墙。是白天。
冷魂笑着说,子影,我一直不明白,这里灰尘和躁音都是铺天盖地的,为何上海的天空能明镜似的铺天盖地的清澈纯粹。如诗如画。
子影笑道,是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迷人的天空。它为何长在上海。
冷魂道,你看,我们天天置身在躁音和灰尘里,一个房间,一个车间。只出了房间和车间才可见迷人的如诗如画的天空,然而,我们又没有时间细赏它。我们太困倦了,我们亦无闲心。我们黑白颠倒亦与它交错。子影,为何晨曦的天空最美丽。
子影笑道,因为你不见天日十二个小时之后见到第一抹微光。能不美么。
冷魂深深笑道,有理有理。
子影一直想去海边,说,不能白来上海啊。她总算随时要离开似的,想要带走着什么,哪怕单薄至记忆。冷魂想着,两人一个上白班一个就要上夜班,少能碰头。不如今天就去了。
子影惊讶道,你上了一个晚上的班。怎吃得消。
冷魂笑道,这有什么。走吧。
子影于是兴致的买了面,她煮了然后拌着
吃。冷魂跟她抢,她发誓,然后一遍一遍的重申,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绝对。天啊,子影,你真是个天才。为何能把面做成如此好吃了。
子影便摇摇头,叹道,不知你以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冷魂痴痴道,嗯,等到我白发苍苍之时,我还吃你做的面。希望那个时候还有牙齿。如果没有了,便喝汤。
子影笑道,确实值得记忆,大热天的,围着热气腾腾的面条。两个人就着一个盆抢着吃,这氛围引人食欲。
吃完面两人便出发去海边,问了好久,才知有个人造海摊。搭的是八路车还是九路车吧。或者是四路车。反正是用了九块钱一个人。
子影道,要下雨了,还去不去。
冷魂道,别乌鸦嘴。谁说会下雨了。
说完,雨哗啦哗啦的下。冷魂白了子影一眼,说,去。
上了车,晕车的两人都向着窗外。冷魂困倦了,便安心睡着。她时常能够安心的随时随地睡着。反正有子影在。子影亦困倦了,但她不能也睡着了。到终点站时,冷魂身上披了件衣,子影推她,说,到了。醒啊。
窗外还落得雨。不大不小的。两人躲着进了屋檐下,子影摇头道,真佩服你。打雷大雨闪电颠簸的。居然睡得沉。
冷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嘿。记得在家时有天晚上也打雷,同学说都以为地震了,我醒也没醒。
冷魂白眼道,我睡在你旁边,就是我说地震了。一家人都醒了,除了你。
冷魂呆呆的哦了一声。
子影担心道,怎么得了咯。
冷魂正色道,挺好的。
子影边走边道,哪天连我都不记得了。
冷魂笑道,没事,我把你写进小说里。
冷魂此时开始在榕树下写小说,笔名为默调不重离。然而又时常喜欢把自己的许多笔名借给小说里的女主角,因此除女主角外,其余人名都乏味平庸得很,因而有一个可爱的五岁小女孩被取名为露露。把子影气得瞠目结舌,叫道,你能不能取个不那么俗的名字。还露露。麻烦你改一个名字好不,污辱了我的眼睛。
冷魂道,切,你取一个啊。
子影大言道,我随便取一个也比露露好啊。
冷魂道,去你的。
虽如此说,还是受子影一而三再而三的烦扰改了名。然而她忘了子影是有多善变,她转而道,阿三,我觉得吧,那么露露的名字其实取得挺好的,挺符合那个人物形象的,也挺可爱挺有味道的。小孩子味道。
冷魂气得骂道,去你丫的,我当时这么说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不是污辱了你的眼睛降低了整篇文字的格调,不是败笔不是烂俗么。我怎么能忘了女人是善变的动物了,子影你是千变女王……
子影早笑得喘不过气来,求饶道,不是我当时可能一下短路了。
冷魂道,谁知道你现在短不短路了。也没用,上传了我不改了。
于是露露这个争议性名字被销声匿迹。冷魂至今还十分相念。并且十分想念榕树下,因当时文笔实在有够烂,写小说亦是写得实在有够叫人瞠目结舌,或是为了打发压抑的苦闷以及失眠,累得再凶亦跑去网吧敲个万字然后才能睡觉,是子影说的,足够累了,才能够睡着。结果自然惨败,甚至在后来修改时理都理不清头绪。然而榕树下的可爱之处在于,就算小说写得再烂,总也有人留言说,写得好,加油,亲爱的作者大大如此长篇大论。一天总也有千数点击。
自然不曾写完,因为上网太贵了。或者说,因为口袋里的钱太少了。
口袋里的钱的确是少的,都还未发工资,子影却爆饮爆食。她买了难以下咽的饼干来吃。一边躲雨。冷魂边吃边说,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就是饼干了。还是包装的饼干。
子影道,吃着饼干说饼干难吃。
冷魂道,你不一样,我就不信你会喜欢吃甜腻的饼干。
子影笑道,我早就吃得想吐了。这雨再不停的话怎么办咯。
饼干已经吃完,两人蹲着,冷魂看见子影腰上的肥肉,她一向对自己要求十分高,允许腰上长肉亦是纵意,如此暴饮暴食是一种绝望而无力的发泄以至如机械。冷魂亦是如此,然而见到子影腰上的肥肉亦是睹得慌。她刚来时腰上无一点赘肉的苗条还曾让冷魂忿忿不平了。
子影却耐不住,又买了一袋饼干来吃。冷魂笑道,丫头,你多少斤了。
子影装作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九十六了吧。你了。
冷魂装作叹息的呵呵笑道,九十八还是一百了吧。还会往上长吧。照我们这样吃下去。
子影道,所以别总YOU惑我吃方便面。那东西总吃完就想吐。
冷魂道,去你的,有本事自己不吃呗,这饼干我又逼你了,一袋又一袋的。
子影道,雨停了。
两人于是走去海边,我的个天啊。两人同时惊叫起来。吓得不轻。
子影喊,我对海彻底失望了。这个什么破海我永生难忘。
冷魂喊,天啊,这也叫海么。人能造出这样的海真叫人汗颜。
此时冷魂紧紧抱住了子影,汗毛直竖。在心里把木子节骂个半死。因那个不知名的大虫子比任何虫子都吓人,想来绝非善类。而冷魂最怕的就是虫子,必要惊叫的。如果木子节说人造海摊有不计其数的虫子横过马路她相信,自己死也不来。
子影叫道,你千万别叫啊。
冷魂道,叫不出来了。我的个天啊。
两人失望至极,呆一会儿,都把目光定在两匹雕塑的马身上。那两匹马雕得瘦骨一堆,毫无生气。
冷魂笑道,没想到这鬼地方还有雕塑,真是特别的马啊。这叫艺术感么。
子影道,那哪里是马,应该是骡子。你见过那么小的马么。
冷魂道,没见过。可是那绝对是马,你看它的尾巴。应该是被饿死的战马,多有纪念意义。说不定就是为了纪念某个大将军的坐骑英勇殉国而雕的,《孝庄秘史》里的多尔滚战败后不是喝马尿才得以生存的么,可见马应该比人值得被纪念。
子影点头称是。说,怎么那雕塑的马对我眨眼了。
冷魂道,去,还对你放电了。
可是,那马居然动了一下,两人对视喷出笑来。眼见着两匹马都懒懒抬着脚,更是笑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好一会儿子影才含着笑吱吱唔唔的道,还战马,还将军,还多尔滚,还英勇殉国。哈……
冷魂忿笑道,你不也说是么。它们为什么站得那么久都不动了。去它的。
子影笑道,你去问它们去。
冷魂还怨怨的笑道,它们为什么那么瘦了。怎么能有那么瘦的马了,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看我们俩,只怕比它们俩还胖,真是罪过。
子影道,你说它们多少斤。
冷魂道,六七十斤吧。啊……
啊……
虫子惹的祸。两人在怪虫的迎接下穿越而过,再穿越而回。对于海摊的记忆就是雾茫茫的一片,浅浅的不如家乡的湖大。怪虫铺满的走道,脏兮兮的游乐场。整个过程叫人毛骨悚然。
冷魂被吓得毫无倦意。
两人都失望透顶,花了五十块钱满心希望的来看海,以为可见蓝色的海以及翻滚的大波大浪,却连海水都没见到。一声一声的叹息之后,都有了觉悟。
上海不是个好地方。不是没钱人呆的地方。
貌似,没钱的人呆在哪个地方哪个地方都不会好啊。
想着,两人大笑起来。子影道,至少呆在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显落魄。我们不属于这里。
早就不属于了。哪里又有属于的位置。
子影在电子厂上班不到一个月便退出了如此位置。
未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