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二十一年的年关将至, 北方战场传来捷报,由新任突厥王赫连君翔率领的讨伐大军攻破突厥拓跋部叛军大本营,生擒叛军主帅拓跋狂, 收服各部, 统一突厥, 历时一年的突厥战争宣告结束。
当人们沉浸在这双重喜悦中的时候, 皇上宣布了对礼王和齐王的处罚:礼王、齐王身为人臣人子, 不思报效江山社稷,为皇上分忧,勾结突厥叛军图谋不轨, 证据确凿,是以削去爵位, 将礼王幽禁于礼王府, 终身不得出府, 齐王流放巴州。
天宗二十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特别冷,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个不停, 好像连天空都在为云祌祺的离开感到伤感。年节过后,云祌祺收拾行装准备离京,皇上恩准他在离京前入宫道别。
在兰禧宫辞别兰妃后,云祌祺带着苏黛终于来到长乐宫。两人在宫门前跪了半个时辰,君羽却仍不肯相见。小章子劝君羽说:“主子, 奴才现在终于明白您为什么要安排裴仕卿大人去巴州任职了, 原来您早就知道齐王要被流放到那儿, 奴才知道您执意不肯见他们一定有您自己的用意, 但是齐王这一去山高路远, 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您就见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君羽淡然的说:“既然此生已无见面的可能又何必要说再见?我现在要是让他们进来,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小章子无奈的叹息。
云祌祺见与君羽当面告别已无望,便在门外高声说道:“羽姐,我知道你在里面,也能听到我说话,是祺儿欺骗你在先,你生祺儿的气,不肯见祺儿,祺儿不怪你,怪只怪祺儿自己不争气,既报不了母妃的仇,也还不了羽姐的恩情。祺儿本来已无颜面再来见姐姐,只是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祺儿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云祌祺一开口,眼眶就湿润了,“母妃去的早,祺儿在宫里又没有其他亲人,是羽姐把我拉扯长大的。羽姐分明也是个孩子,却为我承担起一切,是你一直关心我,照顾我,保护我,让没有靠山的我能够渡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不被人欺负,还分得了父皇的宠爱,羽姐为祺儿做的一切,祺儿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其实祺儿对母妃并没有很深的印象,而是私心里早已把姐姐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待。”
“经此一劫,即使是不争气的祺儿也多少有些成长,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们,祺儿都会和黛黛一起面对。祺儿多谢姐姐为我挑选了这么一个知心人,祺儿以前不懂事,让姐姐生气,让黛黛伤心,今后一定会好好珍惜她,请姐姐莫要牵挂。”云祌祺拉起苏黛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对方。
“祺儿不孝,不能在姐姐身边尽孝,请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多为自己着想一点儿,不不要总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姐姐现在虽然风头正盛,但宫中凶险,君心难测,请姐姐一定要保全自己,不要轻信他人,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三哥帮忙。他是真的很关心姐姐,请姐姐再给他一个机会,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意,你和三哥都是祺儿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你们抱憾终身……”
“千言万语诉不尽,送君千里招氡穑鞫跃∮诖耍痛税荼穑虢憬闶莒鞫枉祺烊荨!彼底牛频r祺拉着苏黛深深的给君羽磕了三个头。
一阵大风吹过,吹乱了发丝衣衫,吹落了一树雪花,吹散了二人的身影。君羽久久倚在门前,望着云祌祺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泪珠失去依靠般的串串滑落,小章子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自己抹眼泪,“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们既然要离开,就该将皇宫,将我,将这里的一切全部忘记,丢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我的祺儿长大了,我真的很欣慰。”
……
没过多久,云祌祎约君羽在荒废的兰禧宫见面。君羽一见云祌祎就气冲冲的说:“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找你呢!”
云祌祎见君羽的态度不由皱眉说:“羽儿,你这是在为六弟的事和我置气吗?”
君羽质问云祌祎,“祺儿那么敬重你,你为什么要利用他,你明知道祺儿生性良善,不擅长谋划算计,也不喜欢官场上的这一套,你为什么还要狠心把他卷进来,现在害的他削爵流放?”
“狠心?我狠心,还是你狠心?祺儿被打入天牢的时候你为了明哲保身将他拒之门外,不闻不问。祺儿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把他保护得再好,迟早他也要有自己面对的一天。”
“你……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原以为就算其他人不明白,云祌祎也一定会了解自己,没想到连他都误会自己,君羽气得浑身颤抖,“我有我的用意,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知道。说得这么动听,不过是为了掩饰你想让祺儿在朝堂上为自己帮忙的私心吧?”
面对君羽的咄咄逼问,云祌祎的脾气也上来了,情绪激动的说:“你又何尝了解过我的感受?你以为我想要这样的结果吗?你也知道贤妃并非我的生母,从七弟出生以后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贤妃极力扶持自己的孩子,她虽然让我辅佐七弟,但并不信任我,处处提防,恐怕利用完后就会将我除掉。”
“我在这宫中没有一个亲人,只有祺儿一个人肯帮我,你以为我不知道祺儿本性,你以为我就不想让他一直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碰这些污浊的东西,但我一个人实在孤掌难鸣,我需要祺儿的帮助,否则很难在朝中立足!”
很少见云祌祎如此失态,君羽一时无言。
“你也想要那个位置吗?”许久,君羽喃喃的吐出这句话。
云祌祎怔忪了一下,但还是回答君羽说:“想,不想就无法在这座宫里生存。我的婚事,你的婚约,还有祺儿的离开,都让我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力,即使贵为皇亲,也摆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只有站在最高点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君羽吃惊不小,虽然她隐隐觉得云祌祎的目标指向那里,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第一次。但似乎有人比君羽更吃惊,大殿的房梁上传出一点微弱的响动。
但云祌祎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纵身一跃跳上房梁。躲在房梁上的人也是个高手,发觉自己行迹败露后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是云祌祎的武功更胜一筹,先发制人,将房梁上的人擒捉下来。
待君羽看清梁上君子的样貌时,不由惊呼出声:“玉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云祌祎擒住的人正是拓跋红玉,红玉冲君羽微微一笑,说:“突厥的仗一打完,你哥不放心你,催我早点儿回来看看。我方才刚到长乐宫正好看见你出门,我见你神色有异就一路跟着你来到这儿,结果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红玉说到这儿别有深意的瞟了眼云祌祎。
“既然你自己承认听到了,就别想活着离开!”云祌祎狠狠的说,用手掐住了红玉的脖子。
“你不要这样,玉姐姐不会说出去的,快放开她!”君羽吓得不轻,急忙去拉云祌祎的手。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云祌祎眼中射出嗜血的光芒,用力收紧手掌,红玉使劲挣扎,用拳脚踢打云祌祎,美丽的脸庞因痛苦而拧在一起。
“你不要伤害玉姐姐,她是我未来的嫂子,我求求你,祌祎!”君羽拼命去掰云祌祎的手,云祌祎一甩胳膊,由于用力过猛,君羽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
“羽儿,你没事吧?”云祌祎担心的询问,但依然擒着红玉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观瞧,只是说:“是我的错觉吗,未来的突厥王妃怎么会长得这么像你死去的宫女?羽儿,让我除掉这个突厥奸细,也是为你除去隐患,你要是和这种人纠缠不清,父皇一定会怪罪的。”
君羽呆呆的坐在地上,感到额角的火热,伸手一摸,一片血红,难以置信的望着云祌祎。
看着云祌祎狠戾的表情,红玉不惧反笑,艰难的挤出下面的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但你总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让我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你。刚才听你说你的宏图大志时的那副阴狠嘴脸,终于让我想起来了,因为过于吃惊才会失误被你发现。”红玉肯定的说:“我是在凤仪宫见过你。”
云祌祎和君羽具是一惊!
红玉咳嗽一声,接着说:“当年,我为搜寻君翔的下落潜入皇宫,无意闯入凤仪宫,亲眼看见你将一个新生的婴儿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