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君翔后,君羽恍惚的回到兰禧宫,一进宫门,就看见满满当当跪了一院子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君羽紧走两步,来到正殿前,看见花红和小章子跪在殿外,小章子拼命给她使眼色,其实不用小章子给她使眼色,看这阵仗,看殿外侍立的海公公君羽就明白谁来了。是因为她与哥哥私会的事吗?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君羽做了个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踏进殿中,倒头便拜,“羽儿叩见皇帝舅舅。”
迟迟没有听见上面的回应,君羽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种压迫的威势,侧眼观瞧,发现兰妃和祺儿也跪在旁边,直到腿有些发麻了才听到上面传来皇上平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天去哪儿了?”
“羽儿去御花园玩耍了。”君羽存着一丝侥幸,还是不要自投罗网的好。
“啪!”皇上一拍面前的桌案,用力之大,震得桌上的杯子滚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君羽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赶忙抬头,就对上皇上那张极怒的脸,祺儿更是吓得缩进她娘的怀中。
“朕再问你一次今天去哪儿了?”
看来皇上已经知道自己去哪儿了,肯定也是因为此事生气,是谁告的密?是跟踪的自己吗,君羽回想着今天早上见过的人,贤妃,淑妃,还是皇上的眼线?但君羽不知道皇上究竟知道多少,不敢冒然承认,“回皇帝舅舅的话,羽儿是去御花园玩耍了。”
“好,嘴硬是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呐。”皇上一声令下,只见从殿外走进一名宫女,君羽一看这不是今天早上才见过的淑妃身边的宫女,原来是淑妃,没想到她的报复居然来的这么快!
“把你今天早上看到的给怀宁郡主说说。”
“是,皇上。奴婢今天早上陪淑妃娘娘去御花园散步时,看见怀宁郡主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到处张望,奴婢觉得蹊跷就跟随查看,后来就发现......发现郡主进了长乐宫。”
“就只有这些?”君羽问道。
“奴婢只看到这些。”宫女不解君羽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让人看到什么?”皇上十分不悦的说。
君羽暗自舒了口气,看来这名宫女是真的只看到了自己,要是让她看见君翔再听见他们的对话,非得置他们于死地不可。“既然皇帝舅舅已经知道了,羽儿也不敢再隐瞒,羽儿今天确实去了长乐宫那是因为羽儿太过思念母亲,又怕皇帝舅舅责骂,才私闯禁宫。”
皇上一挥衣袖,示意宫女退下,指着君羽厉声道:“你,三番两次私闯长乐宫,你是怎么答应朕的?”
“羽儿知道错了,辜负了皇帝舅舅的一番苦心,羽儿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皇帝舅舅责罚!”君羽向上磕头。
“你是怎么教导她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朕的?”皇上又指向兰妃。
“羽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别人无由,请皇帝舅舅不要迁怒无关的人。”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是她一手带大的,怎会毫无干系?上次祺儿犯错,朕已经放过你们一马了,朕一再姑息,你们却不知悔改。”皇上起身环顾了一下殿内四周说道:“淑妃说的对,这冷宫清贫,实是不适合皇子成长,祺儿也需要更好的教育,来人把六皇子带走!”
殿外进来几名内侍,拉着祺儿就要带走,兰妃死死抱住儿子不肯放手。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抢走祺儿!”
“父皇,祺儿不要和娘分开!”祺儿也恳求皇上。
内侍不敢强行拉扯都停手看向皇上,皇上转过身去,不再说话,微一挥手,内侍再不犹豫一个拖着祺儿,一个一点点掰开兰妃的手,硬是把他们母子分开,殿内回响着凄厉的哭喊声。
“皇帝舅舅,你不能这么做!”君羽从地上跳起就要上前拦阻,皇上一个眼色,一名侍卫走到君羽身后,给了她脖子一下,君羽顿时昏了过去,被小章子等人接住抬下,祺儿也被带了出去。
“兰妃娘娘晕过去了!”又是一声尖利的叫声,殿内一片混乱,皇上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带领众人离开兰禧宫。
君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屋中光线昏暗,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吗?君羽回过神来,马上呼唤小章子,小章子就在屋外候着。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主子,酉时了。”
“兰舅母呢?”
小章子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兰妃娘娘她……”
“快说,兰舅母到底怎么样了?”君羽拽着小章子的前襟焦急的催促他。
“兰妃娘娘醒过来后立刻赶往御书房,在外面跪求皇上原谅,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奴才该死,没有拦住娘娘,主子你快去看看吧!”
君羽一听马上从床上跳下,顾不得头晕目眩,就冲出屋外,小章子在她身后追赶:“主子慢点儿,我给您打伞!”
君羽出了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雨势很大,漫天雨雾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遮挡住视线。赶到御书房,就看见紧闭的房门和跪在雨里瑟瑟发抖的兰妃,君羽赶忙上前,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兰舅母,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回去吧?”
“不,我要求皇上原谅,求他把祺儿还给我。”兰妃的声音已经嘶哑,显然哭了很久。
“求他?那个人铁石心肠,你都在雨里跪了一个时辰,他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君羽愤恨的望向御书房。
“羽儿你不要这么说,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吃点儿苦头是应该的,只希望皇上能尽快消气,把祺儿还回来。”
“你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咱们先回宫去,祺儿的事再想办法。”君羽说着就往起拉兰妃。
“不,祺儿不能等,我怕皇上再把他交给哪个妃嫔。”君羽毕竟年幼力气小,拗不过兰妃。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陪你一起跪!”
“羽儿……你就不要再增加我的罪孽了……”兰妃低低的说,扭过头去不敢看君羽受伤的表情。
“兰舅母,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这就去求皇上,我一定让他把祺儿还给你!”
君羽吩咐小章子留下为兰妃撑伞,自己则直奔御书房,海公公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向前一步。
“皇上有令现在不见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让我进去!”
“我的好郡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君羽没功夫和海公公理论,推开他就想硬闯御书房,怎奈人小力微推了几次也没推动,海公公一直挡在身前,怎么都不肯让她过去,情急之下君羽照着海公公的手臂就是一口。
“哎呦我的亲娘!郡主您怎么好这口!”
趁海公公呼疼的当口,君羽撒丫子就往御书房奔去。
“快给我拦住她!”海公公招呼侍卫追赶君羽。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君羽被几名侍卫追上围住,就要拖走,君羽不甘的挣扎,正纠缠中,忽然听见御书房内传出一声说话,“让她进来。”
侍卫放开君羽,她走进御书房,见皇上正伏案写着什么,君羽一见皇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帝舅舅,求求你放过他们母子吧!”
“朕又没要他们的命,何来放过一说?”皇上平静的答道,手中的笔不停,没有抬头看一眼君羽。
“皇帝舅舅,对兰舅母来说,祺儿就是她的命根子,你带走祺儿就是要了她的命,祺儿也不能离不开她娘。”
“你这么说是朕的错了?”
“羽儿不敢,只是此事全因我而起,皇帝舅舅要打要罚冲我一个人来,羽儿没有半句怨言,皇上舅舅要是这么迁怒兰舅母难免有失公道。”
“罚你?朕是该好好罚你,可是罚你有用吗?光是罚你你就会听话吗,朕不这么做你怎么会长记性?”
“皇帝舅舅,羽儿这次真的知记住了,再也不犯了,你罚也罚了,气消了就让祺儿回宫吧。”君羽向前跪爬两步,急切的说。
“朕带走祺儿,是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至于兰妃,朕又没逼她,是她自个愿意跪在雨里的。”
“没有亲娘照顾的孩子怎么会幸福?皇帝舅舅你最了解兰舅母了,你要是不放了祺儿,她就不会起来,兰舅母的身子本来就弱,生祺儿已经丢了半条命,再禁不起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也是她的命。”皇上沉吟了一下说道。
“命?多么可笑的借口,你这是要逼死她啊!”没想到兰妃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只是皇上的毫不怜惜,君羽冷笑一声,原先的恭敬不复,自己站了起来。
“兰妃十四岁对你一见钟情,为了嫁给你,她想尽办法,甚至不惜与父亲决裂,你却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冷落她两年,她无怨无悔的帮你完成心愿,本以为苦尽甘来你终于垂青于她,可谁知被人设计差点儿一尸两命,勉强保住一条命,但骨肉相离,又失去恩宠,身心饱受折磨,好不容易重聚天伦,贵妃的事又蒙冤受屈,被打入冷宫,即使到了冷宫也没被人放过……”
“不要再说了。”皇上不耐烦的打断君羽。
“你不该这么对她,她是爱你的,宫里的女人虽多,但哪个不是为了你的权势,不是有所图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你却不知珍惜,亏她直到现在还在替你说话!”
“爱?你懂什么是爱?朕不想听小孩子教训!”
“兰妃没有为自己争过什么,抢过什么,不管遭受多大的委屈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天天为你担心,事事为你着想,一直谨守本分的做好妻子的角色。你明知道她毫无心机,在宫里很难生存,你身为他的丈夫,不爱她,护她,还跟着落井下石,说什么你不会负她,原来都是骗人的!”
“你居然敢偷听朕的话!”皇上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赫连君羽,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你是谁?”皇上指着君羽厉声喝道。
“我没忘,我是被囚禁在冷宫的突厥郡主,是你杀了我父母的对不对?我原本不想相信,你再怎么狠毒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痛下杀手,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君羽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
“原来你都想起来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忘过,你一直在装,一直在欺骗朕。”皇上眼中闪过破灭、了然的神情,还有一丝受伤。
“我装也好不装也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认清了你是个自私自利、铁石心肠的人,你从来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你爱的只有你自己,爱你的权利,你的宝座,其他人不过是你为达目的的一枚棋子,失去利用价值就要被丢弃,不,用爱这个字都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人!”
“放肆!给朕拖下去!怀宁郡主目无尊长,口出狂言,重打二十大板!”
皇上气得浑身颤抖,使劲把笔摔在桌上,那副他刚完成的画作被笔墨弄的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