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悲伤
晚上,若渐离出了一趟门,回来时脸色比大便还臭,气杀腾腾,臭小子,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一脚揣开六十六号门,指着倒在沙发上的历斯然大骂:“你妈的,你想害死老子是吧?老子问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要跟你结婚了,老子是长得猥琐了点,可用得着这么败坏么,跟你结婚?老子用万能的右手也不要你这个死小子!妈的,一想就要吐!”他捂着嘴巴真的进了厕所,在里面呕个不停。好一阵才出来,面色难看,看见历斯然更是一脸嫌恶,离他远远的,指着他继续骂。
“老子给你当牛当马当丫环,供你使唤也就罢了,还要赔上老子的名气,好歹老子也是个作家,也是有头有脸有地位滴!没错,老子是欠你几次命,可老子不是一直在还吗?就凭老子给你设计的那套反跟踪系统,也够还几条命了!还被你嫌这嫌那,凭什么你说要跟我结婚,我就得配合你啊?我真想揍死你丫的!”
“老子多好多正派一人啊,全毁在你死小子手中了,在美女面前毁我清白也就罢了,居然敢扬言跟我结婚?老子没女人喜欢么?当年在俄罗斯,那个满大街追着我跑的金发小妞是谁?老子不屑,不屑,知道吧?”
越说越上瘾,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得太久了,好不容易站直一回,得抓紧机会。不得不承认,骂这臭小子的感觉太爽了,得求老太太以后多给他几次机会。可是,不对劲啊,他怎么不反抗呢,这不像他的性格啊,平时骂他一句,他直接把他抵墙壁上了,大作家骂人一向没有流氓擅长,打人更加不擅长。这太不正常了,他偷偷走近历斯然,只见他眯着眼睛,脸上的眼泪像珠子似的流个不停。
“喂,你哭什么啊,骂你几句又不痛!”若渐离慌了,这下好,从来不敢骂他,可骂他一回,却把他骂哭了,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喂,你别哭啊,我不骂行了吧,我错了,错了,不该骂你!”无数的追截围剿中,无数次的流血流汗中,甚至无数次死亡环境中,也没见他哭过啊!历斯然哭了,他死定了!
“好好,我承认我猥琐,我欠揍,我活该被你欺负,你别哭啊!”若渐离要哭了,我都承认错误了,道歉了,你怎么还哭?我多憋屈啊,好不容易骂你一回,你一声不吭,我就投降了,喂,你怎么还在哭啊!
若渐离没辙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历斯然,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要不,我答应给你结婚?”一说完就捂了嘴,脸色苍白。
“她不要我,她不要我。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人,却不要我。”历斯然哑声说道,眼泪无声流淌。“可是我却舍不得伤害她。那天晚上,我给她下了催眠药,看着她睡得那么美那么甜,却下不了手。我这一辈子没这么忍过,为了她,我什么都忍了!”
若渐离终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他骂哭的,是失恋了,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还是他想得透彻,实行得透彻!
“她那个傻女人,那么傻,却记得我喜欢吃红烧肉不要肥肉,喜欢跟清儿抢鸡蛋羹,就多做一碗放我面前,记得我不吃辣,她自己喜欢吃辣,却在做菜时不放辣椒,记得我喜欢吃排骨汤不要姜,她记得我那么多,却说不爱我。”他笑起来,“她居然说,要给我换部车,因为我那车太破了,怕我泡不到女孩子,你不知道她说话的那样子,多小心,看我生气,还以为伤了我的自尊,她哪知道我生气是因为她总是一个劲把我住别人怀里推。你说,你说,傻不傻?这世上有多少人看见我就跑,就躲,就杀,只有她,我在她身边一年,她从来没有防备过我,这个傻女人,没一点心计,也没一点防患意思,只知道对人好,从不知道对人坏。我们去大悲寺,她不止把钱包给了那些乞讨的人,还把衣服也给了她们,还答应帮她们找人,这得多傻啊,给自己找了一身的麻烦事。可是我就爱她的傻,知道嘛,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人。”眼泪继续流。
呃?给他换车?若渐离想笑没笑出来。他那车羡煞了多少人啊,功能齐全,一车多用,只怕是把她卖了也换不了一辆车!
“她说她不敢接受我的爱,她喜欢安稳。我答应她从此跟她过安稳的生活,拆断我的翅膀给她收着,可是她不信,她不信!她说她没有勇气拿一生来赌!”历斯然惨笑,“我如此卑微地爱她,却不能换她一个承诺。”
若渐离叹气,换作是我,我也不信啊。换作是我,我也不肯跟你啊。太折腾,太年轻,太不定性,太喜怒无常,太随心所欲,太没安全感,根本就不是个居家型的好男人。突然又黑脸,他这么多缺点,自己怎么就跟他满世界跑呢?难怪这臭小子一说要跟他结婚,历家人都信了,他们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吧?两人合作探险,合作赌博,合作暗算人,合作盗窃,也是无恶不作啊。他检讨,他自己也是个没女人要的坏男人。
“要我说吧,你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你要是真爱她,就离开她。”若渐离正色说道。
“连你都说不合适。”历斯然绝望地笑了。
那从未断过的眼泪,连若渐离看着都心酸,爱成这样,痛心这样,这小子也算是报应,当初他无视过伤害过多少女人的心!“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的飞,飞的累了就睡在风里。一辈子只能着陆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时候。你就属于这种鸟。你不甘于平淡,不甘心停泊,你就是风。她不一样,她是一棵树,一辈子就呆一个地方,她要安宁,要平淡,你们幸福的概念不一样,你的幸福在于追逐,不断追逐,她的幸福在于安稳,现世安稳。所以我说,你们不合适结婚。”若渐离冷静地分析,像每次他们作案时时分析案情一样。
“你说你可以为她停留,可你能为她停留多久?鸟终是要飞的,风终是要走的。而树她不能为了你短暂的停留或者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将一生交付给你。她的条件不容她去赌。她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孩子。”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爱情。也是他的劫数吧,一直不言爱,一旦爱,就栽了,栽得惨。
“没一点希望了?”历斯然喃喃自问,叫他如何死心!
“你可以用手段将她绑走,也可以将她杀死,她的心你无法掌控,要得到她的身体没一点问题。”若渐离冷冷地说道。
“你他妈闭嘴!”历斯然心一阵绞痛。
“怎么,才听一听就受不了?这可是我们常做的事。她能跟我们也做这些吗?你抢个压寨夫人来,也得她有压寨夫人的素质才行,听你说过,她连车都不敢开,以后怎么逃命!别忘了,我们一年到头不是搞别人,就是别人搞我们,你爱她也得为她的安全负责。就算她真跟了你,就是我前面说的,不是被绑架,就是被杀死!只不过动手的不是你!”
“你他妈闭嘴!闭嘴!”历斯然猛地跳起来,拽在若渐离的胸前,猛地一拳头甩过去,若渐离甩到了地上,嘴角出了血。
若渐离慢慢用手擦去血迹,同情地看着一脸暴戾,眼睛血红如着了魔一般的历斯然,轻轻说道:“放手吧。”
历斯然像只受伤的小兽,发出一声咆哮,一拳头砸过去,桌子从中而断。他瘫坐在桌子的一边,想着,她的平姐姐就在桌子的那一边,她们,再也合不到一起去了。每一只手都在干涉他们,每一个理由都在推开他们,他想起在大悲寺的那个中午,她睡着了,他在她身边躺下,阳光暖暖照在他们的身上,脸上,风柔柔地吹着他们的头发,虫子在他们的身下发出令人心醉的呢喃,水流从他们的脚下流过,水面上每一朵金色的波浪都见证着他们在一起,见证他们共同的心跳。那一刻如果就此死去,多好,美丽永恒。而现在,他们再也没有可以共享的美丽事物了,她的阳光和他的阳光必定不再一样。吹过他的头发的风,再也吹不到她,各人脚下的虫子天各一方,再也不会相遇。他没有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对若渐离说道:“不是要去死亡谷吗,就明天吧。”就这样吧,他们说,爱她,就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