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刘卫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唤来张驰。邓兵说:“小张,刘检安排你去玉西看守所驻所,明天前去报道。”
张驰脸色大变:“刘检,邓检,我不去驻所。”
“为什么不去?到哪上班不一样吗?要服从组织安排。”邓兵说。
“刘检,作为年轻人,就应该到反贪、公诉去历练,而不是去监所检察养老,徒然虚耗时光。”张驰昂然说。
“你敢看不起监所检察?监所检察是养老的地方?”邓兵大怒,他虽不赞同张驰去驻所,可是这块业务由他主管,决不容许别人轻视,仿佛母亲看到别人欺负自己的孩子。
张驰负手而立,丝毫不惧。
刘卫冲邓兵摆摆手,要他平平怒火,说:“小张,你以为,监所检察是养老的地方,为什么?”
“我虽刚参加工作,毫无经验,可我看到,无论是市院还是我院,监所检察部门都是一些临近退休的老同志,刘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刘卫嘿嘿一笑:“小张,你就错了。你可知道,刑事诉讼法修改后,赋予了监所检察多少项新的职能吗?你再想想,一个案件,即使侦查、起诉、审判再完美,倘若在执行时出了问题,那么一切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监所检察没有反贪部门的轰轰烈烈,也没有公诉部门的意气风发,有的是不为人知的清苦与寂寞,有的是默默无闻的奉献与坚守,他很少走入人们视野,没有台前的光鲜,只有幕后的安静与平凡!”
张驰低下头,细细咀嚼刘卫每一句,他知道刘检说得没错,可是多年的梦想与坚持,怎么能说变就变?大学时期,他就向往着当一名公诉人,站在法庭上,代表国家与法律,义正言辞地指控犯罪分子。为了这个梦,他不知付出多少汗水,就在梦想成真时,检察长却要他去监所检察,他根本就无法接受。
刘卫见张驰一言不发,知他仍耿耿于怀,心想用将不如激将,张驰这人如同一匹烈马,以硬碰硬肯定不行,遂叹息说:“唉,算了,是我看错眼了,居然费这么多周折,在众人前夸下海口,在领导前立下军令状,唉,这么重要的任务,原本就不是一个未见世面的年轻后生所能承担。邓检,你把小张带走吧,把他安排到公诉科去吧。”
邓兵闻言大喜,他本就不同意安排张驰去完成这个任务。他怕刘卫后悔,进一步逼问:“刘检,那么重要艰巨的任务,叫谁来负责呢?崔检、周检好不容易同意你安排小张去完成这个任务,怎么能说变就变、朝令夕改呢?你如何向他们交待?”
刘卫心灰意冷:“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人各有志,何必强人所难?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只能另行特色人选了,看看何劲夫怎么样。”
张驰心念一动:“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居然整个检察院都无人胜任呢?刘检不因我年轻无知,如此信任,安排我去做,他该承当多少阻力啊。我、我、我难道就这样辜负他的信任?”内心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任务完不成,大不了,我这检察长不当了!咱不能委屈年轻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梦,年轻人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刘卫说。
邓兵大喜,他迫不及待要将张驰带到公诉科去:“走吧,小张,刘检答应你了,说安排你去公诉科了,你可不能辜负刘检的期望。”
张驰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邓兵厉声喝道:“张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待怎样?”
张驰正在现实与梦想中徘徊不定,听闻此语,浑身一震,说:“不!我决定不去公诉科了!刘检,蒙您这么器重与信任,顶着巨大压力安排我一个新人去担此重任,我非草木,岂能无情?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竭尽全力!”
“唉,小张,只怪我从前考虑不周,这个任务艰巨,一个人将独自面对许多困难,你稚嫩的肩膀如何挑得动?你如此热爱公诉,以你的才能,加上勤奋,不出数年,将是全省、全国首屈一指的优秀公诉人,那是多么无上的光荣,又何必做这种危险重重而又默默无闻的工作?”
“刘检,一个真正的检察人,不会计较荣誉、困难,只会坚持法律,坚持信仰,一往直前,义无反顾。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您就说吧。”张驰的话掷地有声。
“你真的愿意去监所检察科?”
“愿意!”张驰心中隐隐失落,可说出来的话仍旧干脆利落!
“驻所检察,默默无闻,困难重重,你可愿意?”
“愿意!”
“不后悔?”
“决不后悔!”
“好!邓检,你明天,亲自送他到玉西看守所驻所!”
“不!刘检,明天,我自己去。”
刘卫心想:“这样也好,单独前行,更不会引起看守所的注意。”便说:“好,邓检,你打电话给所长吴波,告诉他,从明天开始,玉西检察院对玉西看守所正式实行派驻检察!”
“好。”邓兵激动起来,对玉西看守所正式实行派驻检察,是邓兵的梦想。他曾与刘卫提过多次,奈何公诉、反贪、反渎案多人少,今天终于圆梦。虽然,他仍旧不同意派张驰去完成这个任务。
“刘检,您还没告诉我,你要交给我什么任务。”
刘卫徐徐说:“小张,以前,我们对玉西看守所实行的是巡回检察,监督力度远远不够,因此,玉西看守所监管秩序混乱,连市院、省院都知道了。而且,我院监所检察这块工作一直排在全市末位,拉了后腿哇,现在派你去驻所,希望你力挽狂澜,不辱使命!”
“刘检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小张,你的能力,我相信,但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经验不足,容易冲动,凡事三思而行,切忌意气用事,被人利用。”
“我一定会记住您说的话。”张驰恭敬地说。
邓兵说:“小张,驻所之后,不单单只是用心工作,还要学会处理人与人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的关系。驻所检察与公检法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尤其是与看守所之间,既要监督好,又要配合好,做到不失位、不越位,如果关系不顺,工作却很被动。还有,你要敢于监督,善于监督,玉西看守所羁押有400多人,如果眉毛胡子一把抓,没有方法,你就是从白忙到黑,也干不出效果,而且,你以一人之力前去监督,如果没有胆量,没有魄力,遇事不敢说,那么驻所就形同虚设。总之,驻所检察工作的许多东西要靠自己用心去体会,不是三言两语、也不是一两本业务书就能学会的。”
张驰恭恭敬敬地说:“邓检,我听明白了,我一定会用心去学,用心去做!”
刘卫说:“小张,你的胆量与才能,我自不担心。玉西地处偏僻,民风彪悍,向来只服强者,仰慕英雄,所以,你去之后,多有不适应之处,必定会有许多困难,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要锋芒毕露,否则得不偿失,这就是邓检要你学会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原因了。”
张驰说:“刘检放心。”随即他脸色一变,郑重说:“我有一事,希望刘检、邓检能答应我,不然,我也就不去驻所了!”
刘卫说:“什么事?”
张驰说:“刘检、邓检,大学时候,我就有一个法律梦、公诉梦,为了这个梦想,我不断拼搏奋斗,在大学的模拟法庭上,我不止一次担任公诉人,获得最佳公诉人的称号,可我明白,那都是假的!与现实中的激烈交锋不一样!现在,是我离梦最近的时候,却我没想到,还是如此遥远。我想请求领导,什么时候让我出庭担任一次公诉人?”
刘卫说:“没问题!小张,我终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一个人,只要心中有梦,再大的困难都不在话下!监管场所发生的案件,都由监所检察部门提起公诉,你到玉西看守所去了后,可要多多留意,自拓案源。”
张驰激动地说:“刘检,我明白您的意思。为了多年的梦想,我一定会认真努力的。”
张驰走了,办公室里只有刘卫和邓兵,两人吸着烟,心事不同,吸烟的姿势也有差异。刘卫吐出来的烟干脆利落,一柱擎天,邓兵却是吞吞吐吐,烟雾缭绕,弯弯曲曲。
过了一会,邓兵忍不住了,问:“刘检,为什么你不直说这个任务?你终究还是不相信小张?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要他去驻所?这样岂不误事?”
刘卫叹了口气:“邓检,我在想,胡为身上肯定有蛛丝马迹,如果小张有能力,就算不告诉他,他在驻所时也会发现;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告诉他了,他也发现不了,调查不了。他还年轻,我不想,还没热身,就让他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前行,这样很容易被压跨。”
“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要他自行发现,是不是有点冒险?”邓兵始终不同意让张驰去完成这个任务。
“这种事,走的每一步都是冒险,不过,我有种直觉,小张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邓兵摇头苦笑,这么重要的任务,却系于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牛犊之辈,是不是有点儿戏?他现在已在暗暗谋划:如何安排何劲夫去调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