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得失的主要成因,难怪王琴也如此感慨。
祁晋的手握在了卷轴之上,神情莫测,笑了笑:“王公子让本王把此物转交东宫,着实让本王都猜不透公子的用意了。”
看着王琴的目光,闪着幽幽的魅惑。
既然丹书铁券在手,哪怕傻子会拱手相让?祁晋好不容易设局,从祁夜手里夺到永安侯府,扳回一城胜局,现在王琴明摆着把更大的诱惑主动送到来,居然还指望祁晋会转手交还祁夜?
王琴微微笑了笑,看见祁晋把卷轴收走,他的神情也没有异样,可以说,反而更坦然了。
“在下相信,王爷是个君子。”
居然是这句话,祁晋自己都愣了半天,忽地失笑出来:“王公子,本王刚才还觉得公子是个难得剔透玲珑的人,怎么如今说出……”
后半句话忽然截住,幽幽看着王琴。蠢话两个字,就这样在二人之间心照不宣。
成王败寇,何来君子。
王琴温和浅笑,仿佛他的神情就没有变过:“东宫殿下此前,几次找在下,可惜在下是一个过惯了自由日子的人,无法用一己之力帮助殿下。因此,将丹书铁券直接交给殿下,或许对我跟东哥殿下都是个好选择。”
祁晋将卷轴放到自己的面前慢慢瞧着:“这样说来,王公子自身的价值,应该是要大过这丹书铁券。不知如果王公子和丹书铁券两者选其一,我的大皇兄,会选哪一个?”
王琴浅笑:“这个问题,王爷把东西交给殿下的时候,可以向殿下一问。”
祁晋忽然一冷,盯着王琴:“王公子你可是把本王当成傻子?”
王琴低眉:“岂敢。”
祁晋冷笑:“岂敢?本王看你很敢,你今日在这里约见本王,冲着你刚才说的那番大逆不道之语,本王就可以先斩后奏,把你正法。”
王琴沉默,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对王爷没有好处。”
祁晋凝视他片刻,嘴角再一笑:“对本王的确没好处,让大皇兄知道我跟你私自会面,怕是根本不会在意你说了什么,大皇兄就想要对本王除之后快了。”
王琴淡笑:“王爷聪明。”
看着眼前这个人,祁晋终于感觉头疼。他莫名其妙就能猜测到,从前那位自己视若眼中钉的大皇兄,和此人接触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境遇。怕是根本讨不到好。
这么一想,祁晋露出笑:“王公子,说吧,你还有什么底牌。就算本王会得罪大皇兄,但是想来,一个丹书铁券,已经足够本王冒着这个风险了。现在东西既然在本王手上,本王当然也要权衡,是留着自己用,还是交给大皇兄,更加妥帖。”
王琴心平气和:“当然是交给东宫殿下更妥帖。在下既然选中了王爷作为传信的人,自己信得过王爷,在下也知道,假若王爷真的留下此物,那么带给王爷的,绝对不止王爷想的那么简单。”
祁晋挑起眉:“本王想的?看来你很了解本王喽。本王和公子在这里见面的事情,公子定然没有透露出去,毕竟公子这样谨慎的人,现阶段应该
比本王更怕大皇兄和皇祖母的纠缠。那么——”
声线忽然就冷了,“本王如果就此地杀了王公子,拿走丹书铁券,本王岂不是从此高枕无忧?”
小小的雅间仿佛突然布满了风刀霜剑,一代皇子,纵使浅笑低吟,也有石破天惊的威压。
正常人面对这种威势,也该汗流浃背了。
王琴安之若素,甚至提起水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才看向了祁晋:“在下筋脉自幼受损,绝无练武的可能。王爷却幼承庭训,即便王爷单枪匹马赴约,在下也不是王爷对手。”
祁晋等着他说下去。
王琴真说了下去:“不过此间酒楼,恰好是在下选中,而在下身边,也总有值得信任的几个人。所以,王爷想要在下的命,在此间是不能了。”
祁晋笑出来,手指摩挲掌心:“本王跟王公子见面,到此刻还不到半柱香,王公子已经让本王领略到,大皇兄这么久以来,对你求而不得的心思。”
王琴一笑,“谢王爷夸奖。”清风云淡,好像刚才剑拔弩张要杀人的话根本没说。
祁晋也拎起茶壶斟了一杯,一边看着窗外街景,好像很惬意。
王琴明白,他在掂量。
王琴也低头,缓慢无声喝着茶水。
两个容貌绝秀的年轻男子就这样临窗而坐,可惜了这幅风景,无第三人欣赏得见。
半晌之后,看祁晋迟迟不下决定,王琴才放下杯子,叹息一声:“雪衣侯的爵位,很多人都以为,太祖并没有让这个爵位有世袭的权力,其实,不过是别人以为而已。”
祁晋的周身都冷凝住了。
他看着王琴,王琴也看着他:“只是雪衣侯不愿意让后人承袭你这么大的权位,既是对太祖的忠心,也是避免自己后世因为权位而落得凄凉下场,因此,雪衣侯自己才留下了这一规矩。”
但说到底,只是王家敬重雪衣侯,不愿意违背这个规定。只要这个不让世袭的话,不是出自太祖,不是出自皇家,那么其实都没有约束王琴的效力。
祁晋握紧卷轴,慢慢笑起来:“成交。”
王琴一笑:“那就麻烦王爷转交了。”
祁晋起身,再看他一眼:“本王好奇,你这样把东西交出去,难道大皇兄就不会再找你?我说如果大皇兄这么容易就放弃,你也不会被关在宫里到现在才出来。”
王琴摇头轻叹:“所以,在下才要请托王爷代为转交,也让东宫殿下死心。”
祁晋挑眉,饶有兴趣:“大皇兄一定会全天下搜捕你,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只要还待在这天下间,大皇兄总能找到你。”
王琴也温雅看着他:“不会很久,等到这天下初定,在下的用处,就没有了。”
只要等到,这天下有新主登基那天,当然祁夜就不会再找他王琴。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到了极点,祁晋深深看着他,这男子,居然敢说出天下易主的话来。真是,难道真是生死置之度外。
祁晋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明月酒楼。
王琴无声地叹了叹。
————
陈大夫从药箱中摸出一枚药丸:“这个药吃下去,就再无回转余地了。”
小诗接过来,没有一丝犹豫就咽了下去。
旁边静语泪眼朦胧。
陈大夫说道:“最晚的话,今夜就该起效了。”
宁承玉说道:“春雨,刘稳婆已经接来了吧。”
春雨道:“大小姐放心,一早就接来,随时可以候着。”
宁承玉看着小诗清瘦的脸,她总是这么轻易就会瘦下去:“就剩这最后一仗了。”
小诗冲她点头,嘴角却有淡笑:“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后悔。”
宁承玉微微颔首。不后悔,大抵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了吧。
人有多少选择是不后悔的,想想就知道,宁承玉常常想,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曾后悔过。
杏儿道:“大小姐,您留在这看着吗。”
宁承玉道:“不了,小诗一个人反倒容易冷静,我们晚上再来看,先回园子。”
陈大夫人品不好说,医术毕竟和人品不挂钩,他说要到晚上,那九成不错。
看着宁承玉平静无比的神色,不知为什么杏儿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其实,大小姐只是想要预留时间,让自己冷静而已。
或许,她渐渐也能和春雨一样,慢慢能体察到大小姐的真实心意。
回来院子,宁承玉就流露倦容,她何尝不是大病初愈,偏偏操的心比谁都要多。
进屋,关门,看着自己的床榻,宁承玉从没这么开心。
她走过去,如果她有平常一半的警觉,都会发觉房间里多了个人。
无弦从帘子后出来,和宁承玉对视:“宁姑娘。”
宁承玉看着她,脚步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无弦也没有立刻说话,她没有靠近宁承玉,任何人在发现房间里有陌生人的时候,都需要时间反应。
宁承玉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如果说,从前的无弦,有本事把玉佩,悄无声息丢在她的院子里。她多少信服。
自从赐婚的懿旨被宣读,围绕在镇国侯府周围的,已经全部换成了宫中禁军。
和从前侯府的陈侍卫,不可同日而语。
无弦垂了垂眸,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幽幽道:“公子已经出宫。”
宁承玉的眸光亮起来,果然,这句话,足够把任何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无弦道:“公子让奴婢来告诉宁姑娘。以免宁姑娘过度忧心。”
宁承玉目光里的光彩不灭,她望着无弦平静的脸,发自内心道:“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短短四个字,比宁承玉说过的任何话语,都要富含深情。
无弦能看出来,唇边淡淡一笑说道:“公子,还想要见姑娘一面。”
宁承玉略微怔了怔,看无弦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幽幽道:“如此情形下,公子还想要见我吗。”
无弦淡淡一笑:“奴婢只是为公子传话,既然奴婢费尽周折,才得以进来。那么,自然是为了传达公子心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