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联队长越泽六郎中佐现在考虑的是怎样尽量的减少己方的伤亡,因为在他看来,这群步兵不是一群羔羊,而是一群有着牙齿的恶狼。林立的机关枪还有迫击炮,会对己方的骑兵造成不小的伤亡,能够尽量轻松的解决战斗才是这个追求完美的武士所想要的,于是越泽六郎中佐选择了在他看来最为妥当的“放血战术”。
所谓的“放血战术”,只是一个形象地比喻,意思就是骑兵不停的从敌方阵地或者阵型的火力薄弱点进行攻击,每次都将敌方阵型上的一小块挖下,慢慢的,巨人一般的敌人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被消灭。
长期以来,越泽六郎中佐都感到有一些郁郁不得志。原因是自他被调到第六师团以后,这个师团几乎都是奉命执行在岳阳一带的警戒和占领任务,让他的骑兵联队几乎无用武之地。这种日子虽然过得比较闲适和遐意,但是对于越泽六郎中佐这样的出身世袭贵族的军官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忍受。为了打发时光,他经常带着部下借着训练的名义,到乡村里去烧杀抢掠一番,顺便满足一下自己内心里对血腥的渴望。
这次的长沙攻击作战,越泽六郎中佐的骑兵联队又是显得无所事事。先是在前期的作战里部队进展非常迅速,以至于他的部队只能担任一下搜索侦察任务来解解闷。后来在长沙城下的作战,因为是攻坚战,骑兵用不上,又只能作壁上观,眼看着师团的同仁在长沙城下撞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直到后来,师团被来自后面和侧翼的中国军队不断的尾追攻击和侧击,这个时候,骑兵联队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到处搜寻中国军队防御线的薄弱点,为师团的突围寻找突破点。可是这样的任务,在越泽六郎中佐的眼里是带有明显的屈辱性质的。堂堂的大日本皇军怎么可以落得在支那军队面前仓皇败逃呢?怎么着都应该和对方拼上一个玉碎,以展现一下忠于天皇陛下的武士们的大和魂。
直到现在,越泽六郎中佐才感到自己的部队终于有了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平原地形,集群骑兵对步兵,简直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因此,他决定好好的将自己的得意战术运用上来。不但要将对面的敌人击溃,而且要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只有这样,自己的胜利才会显得更辉煌。
方师长现在也是十分的紧张,因为成功与否,全看敌人的动作了,一旦敌人不顾正面的火力拦阻,强行突破的话,没有和骑兵作战经验的官兵们,顶多只要再被鬼子骑兵冲击两次,说不定就会崩溃。现在,部队还能够继续在这里,没有炸营,散鸭子,已经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严格强调军纪的结果了。
只要敌人从两翼攻击,那么凭着那些个烂泥,就能够将鬼子的冲击速度降下来,这样自己再发扬火力的优势,将敌人的战马打掉。或许还能成功的逃脱这一劫……
方师长着急,是急在好像下围棋一样,被人占了先手,只能应招而不能主动攻击。其实处在先手的鬼子也着急,急什么,就是方师长开始考虑的地形问题……
鬼子其实并不是都像大家看的那些个电影电视里一样蠢笨无比。他们的军官基本上都是经过正规的军事院校培养的,而且有不少都是有很多的战场经验的。在中国清朝政府的维新运动,还仅仅停留在仿造洋枪洋炮的阶段时,日本就已经开始全面仿效西方军队的制度,建立日本的新式军队,这里面就包括建立近代化的军事教育体制。1868年明治政府一成立,即实行“强兵为富国之本”的国策,8月3日,京都军校开学,该校是“陆士”的前身,起初仅收官僚子弟入学。这是完全沿袭了凡事必讲等级身分的幕政陈规,因而遭到反对,1870年取消了身分限制,并通令各藩派送学生不论士庶均可。1871年12月10日,兵学寮迁到东京。翌年4月,法国陆军中校马立克等15人组成的教官团被聘执教。在德川幕府的末期,日本军事训练深受法国影响,“陆士”最初10多年内采用法式体制,并聘法国教官。但日本是帝制国家,故对帝制德国更为欣赏,后来决计在军事上以德为师。1885年,“陆士”聘来德国麦克尔少校为军事顾问,遂改取德式体制。
“陆士”和其他各类军校的出现,是天皇政府以“强兵”为最高国策的必然结果。执政者认为,强将手下无弱兵,而强将须从军校中造就,尔后在战场上练成。《军人训诫》强调封建忠君思想为军人精神之根本。“皇军”成了“天皇陛下”这个人格神任意驱使的兽群。士官学校实行奴化教育,除了有关军事课程之外,学校当局竭力向学生灌输军国主义毒素,培养武士道精神。为了磨练学生的“意志”和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的能力,学校甚至经常逼学生重装操练于烈日当空之时,薄衣僵立于寒风刺骨之夜。甲午战争中,日军在旅顺制造的屠杀中国军民的血案、日俄战争中乃木希典发明的“肉弹”战术等,都是在野蛮的武士道精神的培育下出现的。
在我国的历史上,也有过许多人留学过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成为了后来的风云人物,包括吴禄贞,蔡锷,孙传芳,唐继尧,阎锡山,许崇智,蒋方震,张绍增,陈其采,良弼,蓝天蔚,傅良佐,何成浚,陈仪,李烈钧,程潜,杨雨霆,朱绍良,当然还有在台儿庄曾经犹豫不决,不敢从后侧攻击日军的汤总司令以及已找到机会就要和刘建业所在派系的首领陈长官斗一下的何部长。
这与当时中国军队里大量军官,尤其是中下级军官出身行伍,几乎很少接受正规军事教育的情况差别很大。其实当时日军的战术水准和任何一支中国军队相比都是要强上很多的,哪怕是中央军嫡系部队也和对手有较大的差距。
所以并不愚蠢的越泽中佐开始实地观测起地形来了……
但是日军最大的弱点就是骄傲和轻敌。自从中日甲午战争,一直到后来的日俄战争,再到已经进行了足有三年的全面抗战,一直以来,日军基本上在正面战斗中都很少吃亏,而且极度的小看中国军队的战斗力。由此衍生为不能被挑衅,或者是轻视,按照咱们的说法,就是容易中“激将法”。
“报告师长,刘军长把他的野狼部队的第二小队派来了。”副官向方师长报告。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想着如何激怒鬼子呢。”方师长高兴得说。
“我们怎么安排他们?”副官问道。
“让他们自行寻找目标,自行行动。”方师长放心的说。
还在长沙城里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刘建业手里有一支精锐部队,人数虽少,但是战斗力非常强劲。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过他们的能力。这一次,他可是有机会了。
“注意了,现在第一枪要给老子打准,要把鬼子给激怒了,老子要狗日的鬼子马上向我们进攻,先打最前面那匹马,有没有问题?”第二小队队长武沛一旦上了战场,嘴巴里面总是不干不净,可是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要是来一个说话斯文的,说不定大家还会很不习惯。这也难怪,这里的弟兄们几乎都是多年的行伍出身,文化不高,心里面最信任的还是和自己一起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弟兄。
“没问题,第一匹。”马奇志虽然在一瞬间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六百米外射击一匹马还是不在话下的,一枪出去,马上鬼子正面最靠前的那个斥候骑兵就一头栽在了地下,随后早就安排好的士兵们开始欢呼了起来:
“小鬼子,有本事就冲爷爷来啊!”
“小鬼子,来咬爷爷的鸟啊!”
“**!请你们吃吃老子的机枪!”
接着就是机枪一阵齐射,阵地前沿好似编织了一排火网……射出的子弹在鬼子骑兵的脑袋上嗖嗖的飞过,迫使鬼子骑兵再次后退了一百米左右。
打了大约一个连射之后,枪声停止。但叫骂声却是甚嚣尘上,越发的激烈了起来,有的士兵甚至将语言攻击的对象延伸到了对面那些个骑兵的十八代以内的所有女性亲属,以非常关切的口吻关心她们的性生活质量,并提出强烈的集体帮助的意愿……
“太君,我们杀过去吧!中国人侮辱了我们,我们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在中国打了几年的仗,即便是再笨的人基本上都学会了几句中国话,何况骂人的话,总是最先被学会的语言,一时间鬼子骑兵们群情激愤,挥舞着马刀就要向前冲过去,将这些毫无武士尊严的对手全部砍成碎片。
但是越泽中佐看到了对面的密集机枪火力展示,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激将法,我不能中计,不能正面冲过去,要坚持开始的两翼包抄,多花一点时间勘察地形不是坏事,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往两翼去看地形……
没想到的是,中国军队阵地上的第二枪紧接着就来了。这一枪,准确地说,也就是随便瞄准了一个目标就开了枪。毕竟,现在已经到了晚间,人的视觉范围不过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再远就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了,日军已经退出了机枪的有效射程,距离我方至少有六百米上下,狙击手的眼睛再瞪得圆也是徒劳无功,没有夜视瞄准镜,只用普通的白光瞄准镜,根本就无法判断那个才是有价值的目标。只要瞄上一个,就可以了,不能强求太多。
但是,这一枪很幸运的正好击中了越泽中佐的副官,紧跟在越泽中佐身后的副官胸部中弹之后,犹如一条破麻袋一般从战马上摔下,嘴里还在发出:“长官,小心!”的微弱呼喊。这一枪还有紧接着到来的对面的欢呼和叫骂彻底的激怒了越泽中佐,于是,整场战斗最为关键的命令被发出了。
“两翼突击!”站在马镫上,越泽中佐高声地发出了命令。
所有的日军骑兵拉动了缰绳,早已随着主人的心情一起躁动不安的战马一旦放开了缰绳,马上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骑兵们都将马枪挂在了马鞍的得胜钩上,抽出了马刀,整个身子伏在了马背上,迎着对面稀稀拉拉的机枪扫射开始冲锋……
即便是天时地利都有,仗还是要人来打的,骑兵就算是降低了速度,那只不过是代表敌人的战斗力被限制了一点,并不代表鬼子的骑兵一下就变成了兔子了,所以迅速的转移了机枪阵地,还有调转了炮口之后,部队开始对日军的骑兵开始了拦阻射击,所有的人嘴巴里都喊着同一句话:“射人先射马,打啊!”
对的,就是射人先射马,准确选择了目标的排枪射击,比开始的盲目射击有效得多。日军的战马从公路两边的硬土冲进了泥泞的水稻田之后,速度一下就下降了不少,还有的战马一时无法适应,竟然马失前蹄,将主人摔了下来。战斗才刚开始不到两分钟,进入火力范围的骑兵联队就被迎头打了一棍。
这个时候看见身边的骑兵不停的在往地下栽,越泽中佐才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骑兵一旦开始冲锋,要是掉头或者是转向都是极为困难的,特别是这样的地形上面。越泽中佐性格中日本民族的那种出自骨子里的自我虐待倾向一下就涌上了心头,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夹了一下马腹,高声的叫道:“骑兵冲啊!”
这样一冲,倒是正好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泽中佐的骑兵在损失了将近五百骑的战马之后,剩余的四百余骑兵竟然冲到了阵地前沿五十米。
“冲锋枪,射击!”早有准备的方师长在阵地的前沿集中了大量的自动火器,包括他的警卫连装备的一百余支射速很高的冲锋枪。因为冲锋枪使用的是手枪子弹,所以,有效射程不高,只有五十米,但是,在眼前这个局面下,恰恰是冲锋枪最合适的射击距离。
一百余支冲锋枪成扇面扫射,一下子就把骑兵联队的进攻路线全部封锁住了。在密集的自动火力面前,日军骑兵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骑兵已经落伍了。正像一名英国的军事观察员在考察过日俄战争以后,在写给国内的报告里说得那样:“当步兵拥有了战壕和机枪以后,骑兵的任务就只剩下给步兵做饭了。”
在密如蛛网的交叉火网封锁下,日军骑兵接连到底。许多的中国士兵也端着刺刀拼死向前冲向日军。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官兵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个想法—拼了。
终于,越泽中佐的骑兵只剩下了不足百骑,而中国方面的增援部队仍然不断从后方涌现。
“全体转向,撤退!”感到情势不妙,再拼杀下去就要把部队全部报销掉的越泽中佐终于还是恢复了清醒,含恨下达了撤退命令。
骑兵联队的作战失利,仅仅是这一夜里日军总体失利的一个缩影。
因为从后面不断追击上来的中国军队距离师团主力越来越近,后卫部队已经不断向师团指挥部报告阵地连续失守,即使使用上壁虎断尾的战术,按照目前的中国军队不断加快的追击速度,最多到明天上午,追击部队就会来到汨罗江边。那个时候,第六师团即使想要逃跑,也势必是难比登天。
“为今之计,只有集中全力,拼命向前,哪怕是用尸体垫,也要垫出一条通道,不然,我们师团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神田师团长神色严肃地对部下各部队军官说道。
“师团全体官兵发扬大和魂,支那军队必然无法抵挡。”第23联队长有马纯彦大佐高声嚎叫着。
“蠢货,难道对面的那些支那人就是那么容易被击溃的吗?难道前面的战斗里,士兵们还没有发扬出大和魂吗?”第13联队长有成敏大佐轻蔑的说道。
“有成君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难得。依我看,大概有成君在前面被支那军队包围的时候,吓破胆了吧?”有马纯彦大佐反唇相讥。
“师团长阁下,为了保持我作为天皇陛下武士的荣誉,我请求批准以我的第13联队为前锋,继续连续冲击支那军队。”有成敏大佐不再与有马纯彦大佐纠缠,而是转过头向师团长请求。
“你们俩人都别说了。第23联队为师团前锋,第45联队为第二梯队,第13联队为第三梯队。师团部跟随第13联队前进。”神田中将制止了两人的争斗。当然,第13联队作为师团的基本部队,无论如何,都是要保护好的。
“哈依!”各位师团主要军官都表示了服从。
新编14师邱师长已经杀红了眼睛。
邱师长杀红了眼睛,鬼子就像从地上冒出来一般,让他感到非常奇怪,小小的日本岛,从哪里种植出了这么多野蛮的肉体?
邱师长杀得眼睛就更红了。
就连在镇内的预备第十师也把几乎所有的战斗部队拉了出来,加入了这场血腥而惨烈的肉搏战。
刘建业浑身上下早就是血糊糊的了,就象刚被人从红酒桶里捞出来一样,左臂还挂了彩,那是刚才一个端着三八大盖冲上来跟他拼命的小鬼子送给他的战斗纪念。连刘建业的额头也被一颗流弹擦伤,再加上和鬼子肉搏时溅上的血,刘建业的面容此时就象一个刚从地狱里杀出来的阿修罗。
刘建业已记不清这是日军在一个小时内以起的第几次冲锋了,也记不清他自己已经硬起心肠当场处决了几个内心动摇想逃离这血火地狱的士兵军官了,实际上谁也不可能将日军的冲锋次数统计清楚,因为此时,第六师团和新20军都已打得完全没有了章法。日本人也不再进行几十上百人的集团冲锋了,而是十几个,七八个的向新20军阵地的某一段发动自杀攻击或是冲上来肉搏,这让刘建业连召集敢死队员的时间都没有。幸好这时,新20军的那些和日军打过多次血战的士兵们的狂热也被小鬼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煽了起来,根本不需要军官再去动员,他们也三三两两的在身上绑上成捆的手榴弹向日军的阵营里冲去,只要没有在半途没有被小鬼子密集的火力打成“筛子”,就总能够将几个日本兵带入他们的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天照大神”的怀抱。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什么指挥了,双方的军官都下到士兵里去领着部下士兵直接冲击,也没有什么章法战术了,平时训练有素的战法这时都已经一概用不上。甚至连双方的炮火也不再追求什么精确度了,反正炮弹扔在阵地前炸到的不是中国军队就是日军,只要能够打着人也就是了。不管是日本人的还是中国人的炮弹打谁的就是谁的了。
刘建业也不再讲究什么其它的了,早就命令部下的炮兵,连续对自己阵地前方实行炮火覆盖,不论是什么火炮,只要是能打出去炮弹的就行。炮兵们也坚决地执行了命令,大冬天的夜里,一个个炮兵上身脱的精赤,不断的装填,开火,退壳,再装填。在火光的映射下,可以明显看到他们的身上冒着浓重的白色雾气。
从战术指挥的角度上说,中国军队与日军的指挥官们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失去对各自部队的控制,双方不再是有组织的进行作战行动。更大的程度上这场战斗现在与其说是有组织的整体对抗,还不如说是双方官兵的自发的在与对方作殊死拼杀.那种与其说是高尚的自我牺牲精神,还不如说是被这种血火地狱的气氛完全同化后,从心底里产生的一种狂热的情绪驱使着双方的官兵在这个血色的黎明疯狂的搏杀。总之,现在的两支军队已是完全没有花哨的在以命搏命了。这时双方的胜败已经不在于火力战术这些因素的影响了,而是取决于双方官兵的意志,谁要在气势上被对方压倒谁就将一败涂地。
也不是所有的人的意志都这么坚强的,无论是日军还是中国军队都有一些新兵受不了这种让一个正常人的神经随时崩溃的场面。时不时有那些实在受不了这种让压抑的气氛的而精神崩溃的两军士兵要不呆在那里等待死亡的降临,要么在与敌人肉搏时掉头就走。对于前者双方的军官们可以不去理会,而后者一般情况下军官们为了防止产生连锁反应而使战线垮掉,只有将这些可怜的士兵就地处决。整个战场被战火和浓烈的鲜血营造成了一种奇异的粉红色,看上去充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就像一缕如血的残阳。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突出地面的的东西了,就连地上的枯枝也找不到一根完整的,更加不说能不能看到一具完整的有手有脚的尸体了。整个地表上的土都被双方的上千发各种炮弹打得松软极了,在地上走着走着人的脚部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陷入被血水泡得发沾的土里。就在这不到五平方公里的阵地上中日双方已经阵亡了不下一万名的官兵,但地上只剩下一滩滩的血水和零星散落的残肢。这哪里是战场,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
“范副官,你赶快去,去见方师长,去跟他说,无论如何,也要求他拉兄弟一把,最好把所有能拿起枪的人都派上来。现在鬼子和我们已经是杀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了。新14师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了,部队里连马夫和伙夫都上前线和鬼子肉搏了。这个时候,只要谁还能有一支生力军上来,谁就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一旦镇外阵地被突破,我部将与日军战至一兵一卒。如果,预备第十师的弟兄们不想继续趟这趟浑水,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撤退,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承担。然后,你以我的名义向战区和军委会发报,就说我部决意在这里和第六师团血站至最后一人,决不后退,请友军加快前进脚步,务必全歼第六师团。”战斗间隙,刘建业一边靠在一棵被炮弹炸断了半截的树旁,任黄峰帮自己绑着绷带,一边对副官说道。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范副官说完,向刘建业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向后方跑去。
“军长,鬼子又冲上来了。”同样满身是血的邱师长跑了上来说到。
“告诉弟兄们,今天,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我们和鬼子不死不休,战斗到底!”听到这个消息,刘建业马上一脚蹬开了正在绑绷带的黄峰,拎起一把大刀,高声喊着。
两个民族的魂魄又一次激烈的直接碰撞。
范副官急匆匆的跑进了预备第十师的指挥所,来不及向方师长敬礼报告,就大声地说道:“方师长,日军与我军在镇外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我军伤亡惨重,日本人随时可能冲进镇内。我们军长命令我请求方师长率领所有能够战斗的人员全体到镇外去参加战斗。军长让卑职向方师长转告一句话,一旦镇外被突破,我部将与日军战至一兵一卒。如果,预备第十师的弟兄们不想继续趟这趟浑水,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撤退,一切的责任由军长一人来承担。”说完这些话后,范副官一个立正之后不等满屋子的军官们有什么示下,转头就走,他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上下礼仪的虚文了。
接到刘建业请求的方师长,很明白刘建业在这个时候向他发出这样的请求,绝对是很难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一旦后继无力,部队崩溃,那么前面的所有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况且,前面的战斗里,除了留守渡口的一个团,预备第十师也是把所有的战斗力量全部投进去了。这个时候,如果自己选择退缩,那么自己还有颜面去见那些黄泉之下的弟兄们吗?
“把师部所有能拿起枪的人全部召集起来,跟着我到前线去!”方师长大声的命令。
刘建业这里苦苦支撑到了最后的关头,第六师团那里的日子也不好受。日本人已经全面打乱的建制,除了一个警卫中队还在警卫着师团指挥部之外,其它的鬼子全都压到了阵地上。神田师团长的手里也没有多余的预备队了。
“师团长,后卫部队报告,他们受到支那军队追击部队死死纠缠,不断后撤,现在已经距离师团主力不到五公里了。”参谋长山之内一郎大佐面带焦急的报告。
“命令后卫部队无论如何必须坚决顶住。命令所有联队长带着自己的部队全部向支那军对守军阵地发起决死冲锋!”神田师团长这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使前面是一道铁墙,他也只能一头撞上去了。
当方师长的队伍冲上阵地的时候,正是日本人对新编十四师的攻势最猛烈的当口。在敌人最后的疯狂下,新编十四师的残余部队已经全部收缩到最后的阵地上,依托几个以支撑点构筑的环形工事,做困兽之斗。如果这个阵地的地点比较好,正好是在一片水稻田包围之中,日军早就攻了上来。日军都已经冲到了离迫击炮连的阵地只有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了。迫击炮炮手们在发射炮弹时,迫击炮炮口抬起的角度已是快接近九十度的,稍有不慎,那出膛的炮弹就要飞到自己头上,形势可谓是千钧一发之际。
方师长见状,挥舞着大旗带着身后那只拼凑起来的部队向日本人发起了讯猛的冲击。
日本人的这次进攻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步兵们在暗夜里踩进水稻田,落得一脚深一脚浅,行动速度马上降了下来。借着火光,新编十四师的残余部队拼命的用机枪和迫击炮打击日军的进攻队列,使大量的日军士兵一头栽倒在放满了水的水稻田里。
方师长的部队突然从日军进攻部队的身后猛插了进去,立时打得日军反应不及,被迫败退下来。
“方兄,多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伸手相救。”刘建业一只手拉着方师长的手,泪流满面。
“老弟,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以为我可能丢下你跑路吗?”方师长说着。
“军长,战区电报。第20军、第58军、第73军、第4军、第37军和第78军已经尾随日军,展开追击。前锋第78军距离此地已经不足5公里。战区要求我部必须严防死守,务必不使日军得以逃脱。”参谋来过来,高兴得喊道。
“马上把电报通传全体官兵,告诉他们,友军即将来到,鬼子的末日就要到了。”刘建业兴奋得跳了起来。
当电报传达到下面的官兵时,久经血战,精神也开始困顿的官兵们无不为之一振,大声的高喊起来:“中国必胜!中国必胜!国家万岁!”
中国官兵的喊声传到对面的日军阵地上时,正在前线靠前观察的神田师团长神情顿时黯然。从对方的喊声里他明白了对方已经知道援军即将到达,再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自己的师团只能落得一个凄惨的被全部消灭的下场。
“我们已经不能在这里继续纠缠了。命令各部队分散突围,自行寻找撤退路线。”神田师团长沮丧的说道。
“阁下,我师团还有一战之力,尚可继续决死突破。就再继续突击一次吧!这一次肯定可以的。”平冈力大佐高声的喊着。
“对方现在的士气已经振奋起来了。我们已经很难冲破敌人的阻击了。而且,我师团的官兵经过连续血战,伤亡极大,体力上损耗很大,粮弹即将告罄,难道,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办法吗?”神田师团长反问道。
“我,我……“面对师团长的反问,平冈力大佐无言以对。
“师团和各联队烧毁军旗,以大队为单位,分散突围。警卫中队跟随我继续冲击,掩护部队撤退。”神田中将命令道。
“哈依!”此时,就连这个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了。
没有多久,神田中将带领着师团警卫中队和一些资源跟随他向中国军队冲击的官兵,高喊着“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的口号,冒着雨点一般泼来的子弹,向中国守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死亡攻击。
一颗机枪子弹,重重的撞在了神田中将的胸部。中将虽然努力用手里的军刀想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子弹命中,中将最后还是颓然倒下。在倒下的时候,他的双眼仿佛看到了自己家乡的山和水,还有自己小时见到的那些秀美景色。
“夫人,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倒在地上的中将,默默的呢喃着,灵魂渐渐的脱离了他的身躯,向着远方的家乡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