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第二日,皇后在坤宁宫接见了新月格格和端王的幼子克善。
皇后坐在上座,容嬷嬷站在她右手下方,连漪站在她左手下方,纯贵妃、舒妃和庆妃坐在皇后左下手,而令妃和颖妃则坐在她的右下手,几人看着门口的眼神都有些好奇。
没等多久,便有宫女带着新月和克善走进正殿,而一男一女两个奴才则跟在身后。
刚走进门,新月就拉着克善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磕头道,“奴才新月,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克善看了看新月,也学着她的样子磕头说道,“奴才克善,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点了点头,看着像是个知理的,便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新月格格和克善世子请起。来人,赐座。”
立刻就有宫女端上来两个锦墩,新月磕了个头,谢过皇后才站起身,斜斜地坐上锦墩。克善也学着磕了一个头,但坐的方式就学不来了,直接坐了上去,两只脚丫子还在微微晃荡。
皇后和连漪都有些想笑,永璂和克善一样是八岁,经常坐凳子都踩不到地,脚也喜欢这样晃着。
新月看着克善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着急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皇后的身份是多么高贵,别说皇后,在这大厅里坐着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她和克善能够比拟的。她只求着在晋见之时不出丝毫错误,不得罪贵人们,没想到克善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看出新月的焦急,皇后淡淡地说,“新月格格不用紧张,克善世子年幼,经历大祸之后还留有童真是幸事啊!”
“谢娘娘不罪之恩。”新月又谢了一次,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见场面有些冷清,令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格格今年才十六吧?和皇上刚认的义女还珠格格同龄呢!还珠格格刚失去了母亲,而你也是……你们都是苦命人啊!”说着,令妃转过身,又用帕子轻拭眼角。
新月闻言,也是悲泣出声,抽抽噎噎地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父母在敌军攻上城楼时的托孤、父兄守卫城池的英勇坚定、逃亡时的艰辛、克善生病时的担忧恐惧、遇见敌人时的危急、决心赴死时的绝望痛苦、援兵到来时的激动兴奋、被掳时的惊慌、得救时的震撼惊喜……
新月的口才很不错,那些场面都讲得绘声绘色的,而宫里的女人也没什么消遣,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新月能讲得更多些。
但是,在新月最后讲到救了她的恩人努达海将军,说他救了她的命、她有多么感激他、多么想要报答他,嫔妃和宫女们看着新月格格的眼神都隐隐有些变了。特别是皇后,昨日皇上说的和新月格格过从甚密的就是这个努达海将军,听新月格格的语气,那真的不像是在说一个奴才,而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颖妃是蒙古人,向来性格直爽,有事说事,立刻皱紧了眉头,打断她的话,“格格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格格是端亲王之女,是皇家的女儿,是主子;而那将军是镶白旗人,是奴才。奴才救主子是天经地义,哪用得着说什么救命之恩?再者说,就算你要谢,谢的也不应该是他,而是命令他去荆州的皇上。”
“这位娘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新月激动得站起身,一脸控诉地看着颖妃,泪水立刻就蜿蜒而下,“努达海是我和克善的救命恩人,他不仅把我从反贼的手里救了出来,还让军医救了克善的命,在来京城的一路上,他也对我们多加照拂,在我的心里,他就像是我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说努达海是奴才?”
“够了!”一声爆喝从门外传来,正殿里坐着的嫔妃立刻站了起来,接着乾隆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等着新月怒道,“新月!你给朕住口!”
皇后立刻领着嫔妃们向乾隆行礼,乾隆哼了一声,上前扶着皇后坐到上座,这才叫起。等嫔妃们坐回原位,新月和克善面对这乾隆和皇后站着,乾隆一脸怒色地说道,“新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奴才知道!”新月朝着乾隆跪了下来,眼泪一直就没有停过,朝着乾隆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坚决地说,“皇上,在荆州,我最危险的时候是努达海将军救了我和克善。上京的途中,是我心情最低沉的时候,也是努达海将军陪着我度过的。在我的心里,努达海将军绝对不是奴才,他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让人在我面前诋毁他!”
“啪!”乾隆拍案而起,看着新月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怒吼道,“新月!你们端王府在荆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搞得民怨沸腾!朕是看着端王府毕竟也姓爱新觉罗,你和克善是端王府仅剩的血脉,这才没讲你们问罪!现在你竟然还敢无视礼法规矩,真当朕不敢办你吗?”
“皇上息怒!”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惶恐,新月更是跪在地上,对自己爱情的坚持也被乾隆的怒气也压下去了。克善看自己的姐姐跪到地上,也吓得立刻跪下去,泪水在眼眶里转着。
连漪立刻走上前,扶着他的一只手劝道,“皇上,想来新月格格也是一时冲动,您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说话的时候,连漪一直注意着乾隆的脉象,昨天乾隆才被气病了,今天可别再来一次。
“是啊,皇上,”令妃也劝说道,“新月格格定是因为刚失去父母,太过哀痛,又见到他他拉将军对她如此仁慈亲和,便将对父亲的感情转移了一部分到将军身上。相信只要让新月格格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再安排精奇嬷嬷给新月格格教教规矩,新月格格一定会变好的。”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新月和克善那惊恐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些不忍,便坐回位子上,摆手道,“你们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再也不敢有丝毫不规矩。
乾隆想了想,说道,“看新月的样子,也是一时接受不了亲人的离世,这样吧,以后你就暂住和亲王府,等满服后,朕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的。”
“奴才谢皇上。”新月十分规矩地磕头行礼。
“至于克善,”乾隆顿了顿,一偏头发现皇后看着克善的眼神有些怜惜,想着永璂和克善同岁,给他找个玩伴也好,“虽然要守孝,但也不可误了学业。待过了父母的百日,就作为十二阿哥的伴读,在上书房上学吧。”
“奴才谢皇上。”克善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
见克善如此乖巧,乾隆这才稍微满意了点,“来人,送新月格格和克善世子去和亲王府。”
等新月和克善离开,乾隆扫了一眼众位嫔妃,挥手道,“事情既然处理完了,你们也跪安吧。令妃留下。”
“臣妾告退。”其他几位妃子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令妃一眼,这才乖乖地行礼告退了。
目送其他的嫔妃们出门,令妃缓缓下拜,满眼柔情地看向乾隆,“皇上,您留下臣妾,不知有何吩咐?”
“令妃,”乾隆看着令妃,眼神意味不明,“朕记得,从小燕子进宫起,她的一切用度都是由你安排的?”
“回皇上,”令妃不知道乾隆问这个是为什么,便拿捏着回答,“臣妾只是因为看着还珠格格没了母亲,心里有些疼惜,这才事事过问,请皇上恕罪。”
“既然你也知道小燕子没了母亲,难道就不知道小燕子要守孝吗?”乾隆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声音也变得没有一丝起伏,“即使宫中不便守孝,这心孝也是该守的,你为何只给她准备些大红大绿的衣服?”
“这……”令妃一下子语塞了,她只想着讨好小燕子,再利用她讨好乾隆打击皇后。看她喜欢鲜艳的颜色,她就只送了些艳丽的服饰,却没想到还有守孝这茬。
但令妃也不愧是能从宫女爬到四妃之一的女人,心计自然不弱,立刻跪下说道,“皇上,臣妾只是想着还珠格格吃了这么多苦才找到您这个爹,在您的爱护下,她获得多么开心,多么快活!臣妾不想让她因为想起母亲的去世而难过,并猜测着皇上您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才没有为还珠格格准备素服。”说到这,令妃重重地磕头道,“是臣妾思虑不周,妄加揣测圣意,请皇上责罚。”
乾隆这才想起,若非新月的事和连漪的提醒,他也确实没注意到小燕子的穿着问题,也不能只怪令妃一个人。
皇后见状,撇撇嘴说道,“令妃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那就给小燕子准备些守孝之物吧。小燕子和你一向亲厚,以后她的事情仍是由你来负责吧。”
“臣妾遵旨。”令妃原本就没起来,听了这话,又向皇后磕了一个头。
乾隆又注意到皇后了,下意识地就刺了一句,“令妃不懂规矩,皇后应该懂吧?怎么就没听你提醒小燕子呢?”
“提醒?皇后娘娘有时间提醒她吗?”连漪也跟着开口,她就是看不惯乾隆指责皇后的样子,“皇后娘娘哪次去淑芳斋不是看到还珠格格不守规矩?又有哪次皇上不是护着格格的?”
“去淑芳斋的时候不行,在小燕子来请安的时候总能说啊。”乾隆这才冷静下来,看皇后的眼神又恢复到昨日的平静无波,心里忐忑了一下,声音也弱了下来。
“请安?”连漪声音里的嘲弄更明显了,“皇上不是恩准还珠格格不守规矩了吗?她哪用得着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啊?”
“什么?!”乾隆怒了,皇后是他的妻子,是大清国的国母,小燕子竟然敢不向她请安?!她把皇后当什么?把朕当什么?但小燕子此时不在,而地上跪着的是促使自己认下小燕子的元凶,乾隆的怒气立刻就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令妃!朕命令你,一定要教会小燕子规矩!若是她以后再敢不尊敬皇后,朕就唯你是问!”
令妃暗自叫苦,却又敢怒不敢言,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嘴里却回答道,“臣妾领旨!定会给皇上一个规矩守礼的还珠格格!”
“那你就跪安吧!”乾隆随意挥挥手,他现在不想看见令妃。
“臣妾告退。”行了礼,令妃向外走去,她今天算是看清楚了,那位连漪可是帮着皇后的。扫了一眼连漪,令妃心里掠过一丝杀意。
连漪感觉到了令妃眼神中的杀意,心中冷笑,好,令妃,本姑娘就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