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学校的食堂一共两层, 卖的东西不一样,但规格和窗口的位置是相同的——都是大餐厅式的设定。
在这种一览无余的情况下,想要找到所谓的“生路”, 似乎不得不去一个隐于明面之外的地方, 操作间。
也就是所谓的餐厅总厨房。
它的入口并不难找, 是食堂一侧的某个小门。
偶尔有工作人员进出、半阖着的门。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 七人分组的结果是:塞壬X莉莉丝to食堂, 西尔维娅X罗茜to教室,莫斯X颜珏to图书馆,舍璃单干to图书馆, either。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然而事实证明,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他们谈妥的时间, 是下午一点半。这个时间X系X班教室上锁, 二号食堂关门,图书馆没开管理员不在。
——现实用三扇紧逼的大门糊了他们一脸, 哦呵呵呵笑着告诉他们:
别急嘛亲,人家还没准备好哟亲,太饥♂渴难耐是没什么卵用的哦亲~
……亲你妹夫= =凸。
根据调查,X系X班教室的开门时间,是十八点半。
二号食堂的开门时间, 是十七点半。
而图书馆管理员到位的时间最早, 十六点半。
由于“对不起, 您的游戏时间不足”这样的副本开启flag, 结束了群聚后的众人不得不各回各家, 各搅各基。
塞壬和莉莉丝在商议之后,绕着学校逛了一圈。最后她们回到寝室, 把后面可能用到的、便于携带的零碎物品,统一装进了贴身的小包。
05:42,下楼直奔食堂,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06:15,装作路过的两人绕到侧面,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推开小门溜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是个挺暗的走廊,门口并没有人——这是意料之中,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机密重地,不至于在门口安俩守卫。
何况这么窄一走廊,俩守卫还不一定站得下。
进入操作间内部后,两人没有耽误一秒,脚下加速的往里走。
走廊里没有灯,只有一侧隔着三米开启的、被油污染脏的窗户,将朦胧的光线投落进来。走出去十几米后,右侧的墙上开始出现了零星几扇门,墙边堆着一些让路变窄的杂物。门有锁着的,也有半开着的——路过的时候,能闻到里面的煤炭味儿、泔水味儿,以及更多奇奇怪怪的味道。
这时,走在前面的塞壬,已经能隐隐看到视线尽头的墙,以及左右漆黑无光的岔口。
——看上去,前方是个“丁字路口”。她们正位于那一道“竖”的位置,即将接近前方的分叉处。
而隐隐地脚步声,就在离分岔越来越近的时候,从远处响起。
复数的。
从“丁”字横的左半边路上传来,越来越近。
塞壬没有迟疑一秒,看了看前后距离不近的、紧闭的门,目光锁定在刚刚路过的一个大箱子上。
是那种装大件用具的箱子,差不多有大半个人长宽,和它的难兄难弟们一起被遗弃在墙边,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
这种箱子往往顶盖很沉,对于塞壬来说却很轻松——从她中午醒来后不久,就察觉到自己体内如血液一样流淌着的,异于常人的力量。
——比如徒手撕个人什么的,大概没有问题。
若不是担心打草惊蛇,她早就一路强行突破到内部了。
不过现在嘛……
看着莉莉丝首先钻进箱子,然后抬起头仰望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塞壬从她的眼神中,感到了某种类似于忐忑和……期待的东西。
听着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塞壬没时间多想,跨进箱子剩余的空间后,同样坐了下来。
沉重的箱顶盖上了,她们同处黑暗。
箱子内部的空间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狭窄。莉莉丝占了后半部分,双腿有些勉强的盘坐着,塞壬就坐进她前方的空位处。
她在坐下的同时拉合了盖子,刚刚把胳膊从头顶放下,一双修长的手臂就从背后伸过来,揽在了她的腰上。
下一秒,肩膀上又搭上来一个脑袋。柔滑的发丝擦过她的侧脸,微微的凉。
塞壬的身体短暂的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有、有点痒。
但木箱不高,以她自己的身高来说,此时发顶也几乎碰到了箱顶,更别说足有一米七的莉莉丝。这样的拥抱虽然让她有些别扭,却不得不承认是最省力的。
——虽然道理是这样,但随着狭小空间里温热的吐息,从肩膀上搭着的重量传来,恰好包住她一侧的耳朵。周围的皮肤被某种微妙的麻痒感所覆盖,塞壬确信自己脸红了。
她在黑暗中磨了磨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伸手摸索到对方的胳膊,控制着力道掐了一把。
“……”莉莉丝的身体似乎微微一抖,然后更沉的呼了口气。
通红的耳根将异样感传入神经,塞壬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压着嗓子,听起来有些低哑。
这朵黑心莲!这下她无比确信,对方绝壁是故意的。
有新的脚步声,再次从之前来人响起的地方传来。塞壬在心里记了一笔,将注意力放回外面。
当塞壬和莉莉丝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离手机上的时刻走到七点,还剩十几分钟。
活动了一下微酸的四肢,塞壬抓起莉莉丝的手,简单地说:“走右边。”
在箱子里蹲了二十分钟,当然不只是为了躲人。
塞壬的听力不错,至少能大致分辨出,这段时间从拐角处向外走的那些人,分别是从左边还是右边出来的,以及他们的人数。
还有,他们隐约的低声交谈。
这些信息,足够让她做出判断。
两人脚下飞快的接近拐角,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听到左侧再次传来隐隐的人声。塞壬的脚步一停,放缓了呼吸,等着他们接近走廊的一刻——
两个人。
很好。
半分钟后,两个连叫都没能叫一声,就被一招放倒的中年男女,被搁在了路旁的“货堆”上。塞壬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短暂的出神。
她所拥有的力量,甚至比最初所感觉的,更加灵活与强大。
“现在,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等到右侧的门打开,弄晕他们然后进去。如果先来的人是左边的,就照样搁在这里吧。”
莉莉丝没有任何质疑,充满信任的点了点头。
这个家伙啊……
塞壬看着她,心情有点复杂。
当右边的门再次打开,时间已经到了06:58。
少女没有一秒的迟疑,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
只有一个人,穿着一件与学校环境格格不入的工作服,手上拿着什么。
他感到视线忽然一暗,抬头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就被颈上的疼痛中止了所有思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几步外的门已经在渐渐地关上,塞壬抬脚便准备冲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莉莉丝的脚底下,忽然开了一个大洞。少女猝不及防间落了下去,勉强勾住了边缘的地面,无处着力的指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下滑着。
一枚黑色的、像是小型播放器的东西,落在洞旁几十厘米外的地上。上面显示着一行字,和一个飞快倒退中的时间。
是刚刚从右侧门里走出来的男人(已昏迷),拿着的东西。
【魔物将出】
【00:49:21】
分,秒,毫秒。
黑发的少女抬头望着她,却因为用力过度,连求救的话也说不出口。塞壬知道自己该去救她,可身体不知为何,无法向前一步。
——深深的亲近和喜爱。
——浓浓的厌恶与杀意。
或者说……那是爱与恨。
你相信她吗?
你相信她的话吗?
你相信她对你做出的解释吗?
你相信她一路的表现与依赖吗?
你相信……她对你无害吗?
……
……
你……?
莉莉丝挂在黑洞的边缘,看着自己扣住地面的五指,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寸的后移与滑脱。
她没有开口求救,只是用那双黑色多于白色的眼睛,安静的、专注的、偏执的,望着站在高处的少女。
对方的神情漠然,冰面之下是不易察觉的困扰与矛盾。
你会怎么选呢?莉莉丝想。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是几个呼吸。
当地面上只能看到莉莉丝的半截手指,并且颜色开始苍白泛青的时候。塞壬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拉住了下一秒就要坠落的白衣少女。
【00:00:00】
仪器的倒计时在这一刻归零,然后发出异样的滴滴声。塞壬的心里微微一惊,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什么,于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就着拉住莉莉丝的姿势反用力,和她一起掉了下去。
“轰——!”
无形的热浪从上方传来,发丝在风中凌乱的攒动。空气中似乎浮起一丝异样的味道,却被飞速的下坠远远抛下。
她们在黑暗中本能的紧紧拥抱,黑色与白色纠缠着,像是两只翩跹的蝶。
一同坠了下去。
……
……
塞壬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躺在一片空地上,不知道多高的上方,入口大概早已关闭。这里疑似是个死角,除了一侧通向未知地点的通道之外,三面都是封闭的高墙。
她却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松脱之前,紧紧抱着莉莉丝的手——
女孩的腰一如想象中纤细,却柔韧有力的多。被迫松手前的那一刻,黑暗中的风翻卷成上冲的力道。那冲力缓解了她们的落势,却也让她撞上了对方的胸口,然后在反作用力的冲击下,脱力松开。
……大概,还因为那一瞬间,她短暂的失神吧。
身体相撞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柔软,甚至与此毫不搭边——那隔着衣服看过去、微微凸起的胸口,触感坚硬、紧绷,甚至让她的下颌感觉到微疼。
莉莉丝……这个自称为她的闺蜜、苍白而美丽的少女。
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