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被一张无限凑近的脸闪瞎了眼。
“塞壬、塞壬你醒了？”
眼神相对的一瞬间，对方的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唇角浮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太好了……”
眼睛的主人满脸泫然欲泣的担忧与不安，苍白的皮肤有种久病不愈的荏弱美感。红唇黑发，瞳孔和虹膜一模一样的漆黑。
塞壬懵逼脸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从对方专注而纯澈的瞳孔中，隐隐能看到一个仿佛完全陷入、囚于其中的影子。
就这么对视了几秒，对方的表情从担忧到惊喜，最后眉心又微微的蹙了起来：“你……”
不用继续说，塞壬也感觉到了——
鼻腔涌出一股热流，瞬间泅湿了她的唇，并且还有往下流的趋势。
她下意识舔了舔，一嘴的腥甜。
“……”
“……”
眼看鼻血的位置要接近脖子以下，面前的少女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转到旁边刨、不，抓了几把。
然后把两张雪白的纸巾，以及自己白得可与纸面媲美的手，一起搁在了塞壬的鼻子下面。
塞壬伸手接过，一张擦脸，一张撕下一条卷成小团，塞进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孔。
被异物捅入的通道，终于止住了奔涌的趋势。
以及……
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记忆仿佛被一键还原后的硬盘，干干净净清扫无痕。还好这仅限于“记忆”，她对无关自身的事物认知，似乎还是完整的。
伴随着鼻血的休止，塞壬处于停机状态的大脑，开始缓缓运作。
第二个问题，你是谁？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她半蹲在自己面前，漆黑的长发几乎垂落在地上，精致的眉目间依然残存着几分钟前的担忧与未知的不安。
= =难道她刚才流鼻血的原因，是美色？
她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从脑海中扔掉，双手撑地坐起身，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周围的环境。
第三个问题，这是哪里？
一间不大的宿舍，双人间。她们所在的位置是阳台，旁边还有个小门，里面能看出是卫生间。
“抱歉，”最后塞壬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八成是自己的室友，“我头很晕，不介意的话，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
***
眼前的少女，名叫莉莉丝。
是她——塞壬——的青梅竹马兼闺蜜。
这是在确认了塞壬没有开玩笑之后，对方在交流中说出的信息，其中还夹杂着“你完全想不起来吗”、“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们才8岁”、“关于这点你有没有印象”……等等满怀希冀的询问。
然而统统打了水漂。
在确认自家青梅竹马“失忆”的现状后，名叫莉莉丝的少女似乎有短暂的茫然。像是离巢的小鸟拼命飞回巢穴，却发现母鸟已不见踪影。
不安，无措，努力压抑的慌乱，还有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想不起来的话，你还会把我当做好朋友吗？”
塞壬觉得这个问法有点奇怪：“记得与否，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必然的联系吗？”
“因为你以前说过，”莉莉丝的笑容有些发苦，“我们能有如今的关系，大概是亿万偶然结合而成的必然——截然不同、难有交集的两个人，只要期间出现一点点差错，就是陌路。”
……听上去，还真是zhuangbility的说法。
塞壬对‘自己’的言论进行了无声的吐槽，看着莉莉丝明显缺乏安全感的模样，耸了耸肩：
“也许我以前说过吧，但已经不记得了——别想太多，么么哒。”
“……”
轻松地安抚了对方的情绪，她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的四肢，低头看着依然保持蹲跪姿势的莉莉丝：“起来吧，蹲久了小心腿麻哟。对了，我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这才是当前最首要的问题，关于她“失忆”的诱因。
莉莉丝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蹲了很久。她扶着旁边的墙站直，然后……低头看着塞壬：
“其实……我醒来后叫了你半天，但怎么都喊不醒。正想看看这里的情况，你又忽然醒了。”
塞壬看着她，默了。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当莉莉丝站直之后，她才发现一个无法直视的问题——
woc这个身高差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的美是近乎脆弱的，苍白的面色让她看上去，像是某种易碎的瓷器。而她的身形也异常的纤细，裙摆下双腿笔直而毫无血色，身高目测超过一米七。
塞壬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称得上波涛起伏的某个部位，以及同样细的不盈一握的腰。站在对方的身边，却像个娇小的人偶娃娃。
——因为她只有一米五。
——一米五！！！
将一脸血往外爬的里人格压制回去，塞壬揉了揉太阳穴，告诉自己要冷茎：“你说，刚醒没多久？这里不是我们的学校？”
莉莉丝摇了摇头，从口袋里翻出一部手机：
“我从自己身上，翻到了这个——这不是我的手机。我最后记得的事，是X月X日的晚上，写完作业后上床睡觉。”
塞壬接过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手机的外形是触屏机，页面显示在短信部分。她注意到屏幕右上角显示着一个小小的时间——00：28，而短信发来的时间是00：00。
【我们来玩一场游戏。
从太阳停驻在头顶的时刻起始，日与月的轮回交替两次，就是游戏的终止。
我会得到一个结果，由你亲自献上的甜美果实。
13个人，169种关系，最后只通向两种结局。
准备好了吗？
早安，午安，晚安。
我最亲爱的、正注视着我的你。】
“……”
塞壬盯着这短短的一段话，仿佛入了神、着了魔，视线完全无法从那一个个文字间移开。
战栗的冷汗渗透了背脊，兴奋的快感充斥了脑部。
我认识这个人，这个发消息的人。
她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种——即使只是看到对方的留言，已无法抑制、不能抗拒、几乎崩坏的感情。
手机上的时间走过“29”，在长久的缄默中，停在了“30”上。
原本亮着的屏幕蓦然一黑，在场的两人同时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动屏保。塞壬不知为何呼了口气，重新按亮屏幕之后，那口气却卡在了半途。
——原本处于页面上的短信，不见了。
信箱里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只字片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