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祠堂里，丫环梅儿跪在下面，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上首是张千户、忆萍、艾青、淑芬，一众家下仆从各各侍立两旁，气愤肃穆紧张、杀气逼人。
忆萍盛气大吼：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这起小人用心，我倒还想放过你当没事人儿哩！可偌大一个院子，多出几个像你一样的贼子来，那还不反了天哪？！说，除了镯子，你还偷了什么？
冤枉啊！梅儿一行哭，一行拜，我自打跟我们小姐来到张府老老实实，可从来不敢使什么坏心，至于镯子怎么在我包袱里我也不知道。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呀！梅儿膝行至淑芬面前，淑芬也是一脸铁青道，梅儿，我也想替你说句好话，可现在证据确凿！我也不敢私心包弊，如今只能将你交给二奶奶送官府或家法仼凭处置！
听到说要送官府，梅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又拜倒在忆萍面前，哭喊，主子娘娘，求主子娘娘怜惜我从小无爹无娘被人贩子卖出来当丫环，主子娘娘放了我这次，今生也好来世也罢，我做牛做马报答主子娘娘的恩哪！
啪啪！忋萍伸手扇了梅儿两巴掌，你这种下贱胚子最会装可怜相讨人恶，说，你还偷了别的没有，不说是不是，不说我撬开你嘴巴说！
又拿了法尺只管往梅儿嘴角乱戳，只戳得梅儿嘴角破烂，鲜血直流。
看着这一幕，真让我气愤，梅儿也是无爹无娘啊，只可惜做了个丫环就要甘作牛马供人驱使受尽凌辱。
那梅儿打死不说，想必是真冤枉！二姨太见这招杀鸡儆猴起到了效应一众人等都见识了她的厉害正高兴着呢！又向老爷说，老爷，你看这丫头子死鸭子嘴硬，小打小闹必不招供，倒不如拉到后院打二十大板撵出去呢？
张千户脸色愠怒，这种偷鸡摸狗的东西张府不能容忍，就这样照办！
二个汉子拖住梅儿就要往后院带，我喊：慢着！老爷！得饶人处且饶人，梅儿才十六岁年纪，哪里经得这二十大板子。就算她偷了镯子如今也物归原主了，若是打得皮开肉绽撵出去的话⋯⋯老爷，人言可畏啊！想你一世好名声，传出去这样大户人家如此虐待奴仆可不好！
张千户正没了主意，忆萍道，何畏虐待！白牡丹，你懂不懂家规国法！依你说就放仼着敞开门户让这些小偷把家里偷个精光那才是你的作为！
我说，那好，我倒想问一下姐姐几时丟的镯子。
忆萍未料到我突然问起，一时搪塞不住，只说我不记得了。
姐姐镯子几时丟的都不记得了，哪有这等怪事，姐姐，莫非你油蒙了心糊涂蒙了窍！
你⋯…忆萍一时语塞，我告诉你，我这镯子前儿不见的，怎么啦？！
我说，姐姐啊！前儿？！我苦笑一声，前儿梅儿可是自早到晚都在裱装戏台打扫后院，这么多婆子丫环们看着的，她哪里得闲去你房间偷镯子，姐姐，得闲儿呢多教教二少爷读书识字，无聊了去听听曲子消遣消遣，莫要在这里无事生非搞得鸡犬不宁的大家难过。
忆萍被我一顿抢白弄得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巴不得打个地洞往下钻，我说，老爺，就把梅儿给放了吧！我看这妞儿平时也勤快老实，淑芬姐姐要嫌她笨给我收着。
张千户见二、三姨太一个屁都不放，只得说：放了放了，下次若抓到手脚不干淨的绝不轻饶。
梅儿得赦跑过来就对我拜得五体投地，我扶她起来，替她抹了把眼泪，傻丫头，别哭了，我也是从小没爹没娘的，我能理解你的苦处，挨打受骂咱不怕，最怕的是清白名声受污辱，是不是？
梅儿点头，四奶奶真是好心肠，您的大恩大德梅儿没齿难忘。
淑芬也跑过来道谢：牡丹，要不是你机敏善辩，梅儿恐怕现在要生不如死了，牡丹，我也替梅儿一起謝恩，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请多见谅。淑芬又要下拜，我连忙扶起，大家姐妹一场相遇就是缘份，没必要这么多繁褥礼节。
淑芬又问梅儿伤势，主仆二人相濡以沫不提。
二太太忆萍恨恨瞪了我一眼，带着丫头走了。
打不着，谅你也打不着，二少爷，来呀！来打我！
书童虎子一面在回廊亭子间蹿上跳下地乱跑，一面又回头扮鬼脸激艾明。
艾明左手执弹弓，描准了，右手把那皮筋拉得满弦。手一松，一颗石子儿直往廊柱上飞射过去，可惜又没中。
哈哈哈！还是没打着！虎子又叫又跳，一径儿直往那后院池塘边跑去了。
虎子，你有种站定了，我必要打你个窟窿眼儿，你还跑，等会回去了我叫妈妈使人抓住你当耙子打！艾明激怒了，又跑不过虎子，只是在后面赌咒发誓地乱骂。
陈妈好不容易洗完衣物，起身揉了揉肩腿，只见一半大孩子自那头跑来，二少爷艾明在后边没命地赶。那孩子借了陈妈身后躲，艾明拉着满满一弹弓，心头火起，也不管是谁了，只是打。
陈妈不防备被一石子打中脸颊，怒道，二少爷，仔细你的石子打我脸。
艾明见打中了，拍手大笑，哈哈，我打中了！
又捡起石子拉弾弓打。
陈妈年老笨拙，躲又躲不过，早中了几粒石子，怒道，兔崽子，你娘没叫你尊老爱幼，只管打老身。见周遭又无人，忙跑来追打艾明。
跑到后院门子处，不想一头撞到忆萍身上，艾明大哭：娘，娘！这个老妈子要打我哩！
忆萍刚从门背处去来，一见儿子被陈妈赶，早火冒三丈，喊：奴才打主子了，这还了得！你这臭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二少爷也是你打的吗？
陈妈忙站住问好，回二奶奶，老身并不是真个要打他，他拿弹弓打老身，不得已唬唬罢了！
还唬唬罢了！你没见他被你唬得大哭了，小孩子家家的最经不住唬，就算打你又怎么了，打中了吗？打中了打瞎了我赔你几十两银子了事！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听明白了吗？！
陈妈知道鸡蛋碰石头撞不过，当下也不敢顶撞，只得答应：奴才知错！
这一回来，陈妈气急败火把事情说了一遍，我说，陈妈，你岁数大了，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过错，喝囗水，歇歇，把这气给消了！
我倒了杯茶水递给陈妈，陈妈接了，道：我不是气这个，我只恨那端着主子架儿不把咱们下人当人看的，养儿不教反放狗咬人，哼，你且给我等着，老身自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