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工作

鲁克的生活进入了正规,他决定把陈宗白留下的痕迹全部都丢弃掉。

他来到旧货市场,用剩下的钱买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裤和一双橡胶底球鞋,款式虽然陈旧,但洗得很干净,鲁克穿上后,觉得跟山区出来的民工还有差距,于是又把头发弄蓬松,沿着河边的黄泥路跑了几个来回,身上沾满了尘土,球鞋都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鲁克把换下的衣裤包在一起,塞了几块砖头,用力打成一个死结,丢进了城西的大运河里。他看着自己的一段过去载沉载浮,淹没在河水里,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他身无分文,最迫切的需求是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不过鲁克并没有着急,他相信转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他继续在西昆市的街头游荡,一路注意着店面外张贴的征人启事,不知不觉中,他穿过大运河,来到了人声嘈杂的摆渡街上。

街道很宽阔,一直通往西昆大学的本部,两旁都是小饭店,偶尔有那么一两间书店或者文具店,夹在油烟中间,孤零零不成气候。

鲁克一路找过去,注意到一家沼北饭馆,漆水退得很厉害,看来是开张有年头了。店门口贴着一张征人启事,上面写道:“招服务员若干,男女不限,要求身体健康,能吃苦。管饭,有住宿,工资面议。沼北饭馆,年月日。”后面还有两句广告:“纯正的沼北口味,包您吃了忘不掉1

这时是下午三点多,午市已经结束了,夜市还没有开始营业,饭店里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进门右手就是柜台,一个中年妇女正低着头算帐,鲁克轻轻敲了一下台面,跟她打了个招呼:“老板,招工吗?”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像电视里的播音员,声音略带一丝沙哑,穿过耳朵一直钻进心坎里,让人感觉非常舒服。那个妇女立刻抬起头来,脸上堆满了职业的笑容,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脏兮兮的青年,一看就是从山区出来打工的乡下人,声音和形象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她不禁“咦”了一声,不去理睬他,低下头继续算帐。

鲁克耐心地等她把手头的帐算完,这才客气地问:“老板,你们门口贴了一张招工的启事,我想试试看,您看行不行?”

那个妇女翻起一对白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冷冰冰地说:“灰头土脸的,先去洗一洗再过来,我们这里是饭店,不是建筑工地1

鲁克的脾气很好,微笑着说:“好吧,麻烦您稍等一会。喏,这是我的身分证,先放在这儿,我去洗一洗,待会就过来。”说着,他掏出那张五百块买来的身分证,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

他的举止引起了妇女的好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叫住鲁克,接过身分证粗粗地看了几眼,说:“你叫卢定一,连云山辘轳沟人?在哪里?从来没听说过1

“在白篁城的西面,连云山,出竹笋和扁尖的,偏僻得很,要走上三天三夜的山路才能看见公路。”

那妇女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又把身分证上的照片跟真人对了几遍,说:“这样吧,我叫小刘领你到后院去冲一冲,弄得整齐一点再去见老板。他愿不愿意留你,就看你的运气吧。”

“原来她并不是老板!难道是老板娘?”鲁克心里嘀咕了一句,笑着说:“那真是谢谢您了1他展颜一笑,灰暗的脸庞立刻生动起来,就像蒙尘的珍珠洗去了尘埃,焕发出青春的光芒。

那个妇女愣了一下,提高了喉咙叫道:“小刘,小刘,快出来1

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应声跑了出来,金鱼眼大蒜鼻,腰里围着围裙,手上还拎着一块抹布,冲着她问:“陈姨,什么事?我忙着呢1

“带这个小伙子到后院去,给条毛巾,让他收拾收拾再领他去见老板。如果他在午睡就等一会,吵醒了他要发脾气的。”

小刘歪着脑袋打量了鲁克几眼,笑着说:“这是哪来的土包子,不会是你亲戚吧?这么照应他1

“你要死啦,我哪来这种亲戚!他是来招工的。快领他进去,别挡在门口,听见没有1

小刘引着鲁克往里面走,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哪里人?”鲁克一边打量着饭店的格局,一边回答说:“我叫卢定一,辘轳沟人。你呢?”

小刘努力卷着舌头说:“我叫刘春生,就是附近北埭镇上的,在这里打工,端盘子,他们都叫我小刘。嘿,你的普通话真标准,念过书吗?”

鲁克犹豫了一下,说:“小学都没毕业。”

两人拉着话穿过一扇防盗门,来到一个宽敞的庭院里,周围种着三、四棵高大的银杏树,地上摆满了姿态各异的树桩盆景,角落里的墙上伸出一只水龙头,下面凑着一只七石大缸,一半埋在地下,里面盛着大半缸水,养了好几条肥大的鲤鱼。

“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是说那口大缸?老板喜欢养盆景,自来水不能直接浇,味道太重,要搁上一段时间才能用。”

“这鱼是用来吃的吗?”

“不是,给水增加肥料的,浇花浇树特别好……来,把头冲一下,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来,等着。”

鲁克谢了他一声,用力把身上的衣服拍了一遍,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向上飞腾,消失在肉眼看不见的高空里。鲁克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他知道,这些灰尘并不是没有用的,它们将促使水汽凝结成为雨滴,降落到地面上,滋润万物。

刘春生拿了一条毛巾一溜小跑过来,催促他说:“你怎么还没好,看什么哪!快,老板醒了,我领你去见他1

鲁克笨手笨脚用吊桶接着大半桶自来水,弯下腰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胡**了几下头发,再把脸用力搓了一遍。他接过毛巾,上下擦干了水,用手指捋顺头发,说:“好了,咱们走吧1

刘春生盯着他的脸,羡慕地说:“原来你长得挺俊的,瞧瞧,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要是换身象样点的衣裳,谁还看得出你是山里人1

二人穿过银杏的树荫,来到一栋三楼三底的楼房前。刘春生让鲁克在踏步前候着,大声叫道:“老板,曹老板,我把人领来了1

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脸上全是横肉,单眼皮,厚嘴唇,脖子很强壮,几乎跟头一样粗,头颈里戴着一根小指粗细的金链子,穿着汗背心,露出一身的好肌肉。他上下打量着鲁克,只见他头发又黑又亮,湿漉漉还挂着几滴水珠,一张脸有点电影明星的气质,自信,沉稳,跟刘春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你是来打工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卢定一,连云山辘轳沟人,刚到这里,想找份工作。”

听了他的声音,曹老板更是吃惊,他又仔仔细细看了鲁克一遍,说:“你长得不像是山里人,有身分证吗?”

“有的,已经交给陈姨了。”

“吓,我这个管事的还没发话,她倒先把人给收下了,你跟她很投缘嘛1

“陈姨看我刚到大城市来,没个着落,也是一片好心。她说能不能留下来还是老板说了算,要看我的运气。”

刘春生在一旁敲边鼓说:“老板,现在人手很紧,杨子他们都回老家探亲去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留下他吧1

“留下他也做不久,他跟你们不一样,迟早要跳高枝的。”曹老板从身边摸出一包长寿牌香烟,用嘴叼出一根,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小子,我也是苦日子出身,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既然你找上门来,我就帮你一把,试用一个月,管饭,没工资,你愿意就留下来。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在这儿待一天,就得安分守己,别给我惹麻烦,听见没有?”

鲁克知道曹老板是收下自己了,向他鞠了个躬,说:“谢谢老板。”

“嗯,让我想想看,老张那里也缺人手……小刘,你带他去厨房,把他交给张师傅,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刘春生不干了,抱怨说:“老板,这可不对,你招的是服务员,怎么送厨房去了?”

曹老板吐出一个烟圈,饶有兴致地说:“想知道为什么吗?我问你,经常光顾咱们饭店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前边西昆大学的学生呗1

“掏腰包付账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全是男的,哪好意思叫女的付账!嘿,老板,你问这些干什么?”

“那小子要是当服务员,女学生的眼光全被他吸引过去了,你说那些男的下趟还会光顾咱们店吗?”

“……也对,我怎么没想到1

“所以他只能去厨房帮帮张师傅的忙,前台跑腿就全靠你了1

刘春生这才反应过来,苦着个脸嘀咕说:“老板直接说我长得对不起观众就成了,何必要绕圈子1

“呵呵,你还有自知之明。别抱怨了,你没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天生就只能吃这碗饭1

鲁克望着他们两个,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他开始喜欢上曹老板和刘春生,喜欢上这家沼北饭馆。

张师傅大名叫做张得胜,正宗的沼北人,瘦高个子,鲁克站在他身边就像是父子俩,这让他们彼此多了一份亲切感。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张得胜才是这家沼北饭馆的顶梁柱。他的几样拿手菜,稻香脆皮狗肉,羊杂高汤,酸菜火锅,绿鸟鸡,极品羔羊肉,沼北烧烤,非常有特色,那是旁的饭店学不像的。

沼北饭馆在西昆大学的学生中间口碑很好,不管是进门不久的新生还是混了三、四年的老油条,隔三岔五都会来品尝一下所谓的纯正沼北风味。但是沼北籍的学生在慕名光顾以后,却十有会嗤之以鼻,认为这家饭馆的沼北菜已经变了味,根本没有老家的那股子纯正味道。

这一点张得胜也没有否认,为了适应西昆市居民的口味,他对所有的菜都做了些改良和尝试,毕竟西昆市离沼北万儿八千里,原材料和调料都不可能做到跟沼北一模一样。

张得胜认为,烹饪是一门调和的艺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入乡要随俗,厨师应当充分利用当地现成的原材料,揣摩食客的口味,烧出具有沼北风味的菜肴来,而不是全盘照搬。

鲁克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着张师傅洗菜刷锅,干一些打杂的零活,这些活本来是刘春生他们帮着干的,现在有了鲁克,他们一个个乐得清闲去了。

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张师傅就领着鲁克到城西的批发菜场去选购蔬菜和水产品,要装上满满的一货车,赶在上班的高峰到来之前,颤巍巍地开回饭馆去。

这个时候,肉制品公司的丁老板也差不多等在门口了,沼北饭馆是老主顾了,他一向亲自送货上门,猪肉,羊肉,牛肉,光鸡,光鸭,全是新鲜的上等货色,等张师傅过目以后,再一并送到后院去。

鲁克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匆匆忙忙吃过早点,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整个早晨,他都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埋头洗菜。蔬菜比较简单,稍微摘掉一些根须和腐烂的叶子,用自来水冲一下,整整齐齐码在箩筐里;肉也好办,用钳子拔去一些残留的细毛,洗干净血水就成了;最麻烦的就属鱼了,去鳞挖鳃,开膛破肚,如果不小心把苦胆给弄碎了,还得用醋反复擦,不断用舌头尝,没苦味才行。

鲁克最犯难的就是处理鱼了,浓重的腥味让他头昏脑胀,犯恶心,后来刘春生教了他一个办法,每次杀鱼前塞棉花在鼻孔里,光用嘴呼吸,这才感觉好一些。

曹老板早上九点钟准时起床,一边刷牙漱口,一边看着鲁克洗菜。偶尔买到大鱼,他更是兴致盎然,吩咐鲁克把鱼鳞鱼鳃肚肠血水什么的都留下来,装进密封的玻璃瓶,又加了不少晒干的桔子皮,埋在院子的角落里。

鲁克感到很好奇,又腥又臭的东西,曹老板像宝贝一样留下来,有什么用?曹老板笑咪咪地说:“不懂了吧,这叫作沤肥,埋上三、五年再拿出来浇花,比什么化肥都强。这可是我的秘诀!喏,那些桔子皮加进去,沤出来的肥就不臭了,不然的话,吓,咱们饭馆就没人敢上门了,全要给熏跑1

每到这个时候,曹老板就特别亲切健谈,那些树桩盆景全是他的宝贝,陈姨经常说,曹老板伺候它们比对自己的女儿都要好。

一直忙到十一点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鲁克就得洗干净手,到厨房去帮忙。张师傅同时照看三口灶,一口炖汤,两口烧菜,他的手脚非常俐落,生菜下锅,三颠两颠大火一燎就出锅装盆了。用他自己话说,菜是被火“挤”熟的,而不是“烧”熟的,只有这样才够味。

每当一道菜结束,鲁克就拉一下铃,刘春生忙不迭地跑进来端菜,抽空跟他说笑几句。等他出去以后,鲁克调小煤气,往油锅里舀几勺清水,稍稍加热一会,用竹刷子洗去油渍,然后泼去刷锅水,看着残留的水滴逐渐变小,嘶嘶化作氤氲蒸汽。等到铁锅变得又干又烫,张师傅又该来做下一道菜了,等待鲁克的是另一口油腻腻的铁锅。

午市要到下午两点钟才结束,这个时候如果曹老板心情好,他会慷慨地让张师傅炒上几个菜,叫上伙计们好好吃顿午饭,如果他心情不好或者出去应酬了,陈姨就到隔壁叫几份快餐,胡乱打发上一顿。至于张师傅,他在厨房里有自己的小灶,菜虽然不多但质量很高,抿上一点烧酒,完了再睡个午觉,那是刘春生他们再羡慕不过的生活了。

鲁克按理说应该跟刘春生他们一起吃饭,但是张师傅特别看重他,隔三岔五地把他叫进厨房陪他喝酒,这让外面的那帮人看不过去,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大家都是打工的,凭什么你有小灶吃!

鲁克对人情世故没什么概念,张得胜叫他去,他就撂下刘春生他们兴高采烈地进了厨房。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张矮桌前,倒上两杯烧酒,一边吃一边闲聊。张得胜会为鲁克特地烧几个压箱底的拿手菜,油而不腻,回味绵长,平时一般人是吃不到的,只有跟曹老板一起玩盆景的好朋友或者工商署税务署的头头们过来,他才会露上一手。

鲁克吃得很少,每道菜只是尝尝味道,但是他的话很多,他虚心地向张得胜请教很多问题,关于烹饪方面的,或者是饭店里的人事关系。张得胜红光满面,嚼得菜吱吱直响,卷着舌头回答着鲁克的问题,鲁克学到了很多烹饪的知识,比如说刀功、火候、翻炒、调味等等,长了很多见识,另外,在张得胜的片言只语里,他也逐渐意识到这家饭馆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曹老板本名叫曹聚风,年轻时是西昆市的一霸,黑道白道都很兜得转,据说当年跟一帮愣头青动刀子打架,单枪匹马撂倒了七、八个,自己肚子上也被捅了一家伙,肠子都流了出来。他用手捂住,硬是走到了医院,只躺了一个月就完全康复,依然是一条好汉子,医生和护士们都啧啧称奇,时至今日还当成是一件稀罕事传说。

后来曹聚风娶了老婆,生了一子一女,人到了中年,锐气渐渐消磨,于是在摆渡街上开了一家饭馆维持生计。他为人仗义,朋友们经常来捧场,方方面面的关系又摆得平,所以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沼北饭馆已经成为摆渡街上的小有名气的一块招牌了。

在前面柜台管帐的陈姨是曹聚风的小姨子,下岗以后闲着没事,又不愿白白接受姐姐和姐夫的资助,就自告奋勇到饭馆来帮忙,正好曹聚风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管帐,于是陈姨就顺理成章成为了饭馆的第二号人物。至于她的姐姐陈蓉,她在第一人民医院骨科当护士长,工作很忙,根本不管饭馆的业务。

饭馆里招收的零时工很多,除了刘春生是北埭镇上的,为人还算老实,其它的都是从松江上游的兹邝区出来的,到西昆市打工已经好几年了,老油条,拉帮结派,比较嚣张,因为推荐人的面子大,曹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好好干就不找他们的茬。张得胜郑重其事地告诫鲁克别跟他们混在一起。

这一聊往往就是一下午,鲁克听得津津有味,张得胜也忘了午睡。到最后饭菜还剩下不少,张得胜劝鲁克多吃一点,鲁克总是笑着说:“我从小就是这样,饭量很少,吃多了胃撑得难受,反而不舒服。”

张得胜觉得很奇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在长头上,怎么吃得这么少?难道他是喝西北风长这么高的?不过既然鲁克不愿意多吃,他也不再勉强,他知道鲁克其实还是很欣赏他的手艺的。

到了下午五点钟,天色慢慢暗下来,夜市正式开始了,张得胜和鲁克又在闷热的厨房里忙活起来。沼北饭馆晚上的生意特别好,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翻了好几次台,忙得大家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一直要过了九点钟,饭馆打烊以后,他们才能抽空吃上几口晚饭,刷洗刷洗准备睡觉。

鲁克跟刘春生他们一起睡在东面房间的通铺上。大伙儿忙了一天,脑袋挨着枕头就鼾声大作,打雷都吵不醒。鲁克睁大了眼睛躺上一小会,等大家都睡熟了,就悄悄地爬起来,从席子下面抽出一本《人类的故事》,蹑手蹑脚来到庭院里,坐在冰凉的石板上,背靠着养鱼的大水缸,在月光下开始看书。

最早留意到鲁克这个习惯的,是曹聚风的女儿曹静文,她今年读高三,每天温习功课都要到很晚,但是当她熄灯睡觉的时候,从二楼窗帘的缝隙里张望一下,还可以看见那个打工的年轻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书页,脸上没有半点疲倦的神情。这让她很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书呢?

第二百零四章 血?(1)第三百零九章 天羽號巡洋艦(3)第三章 备忘录第三百零九章 天羽號巡洋艦(3)第一百三十三章 牒荼母体(2)第二百五十七章 德洛丽丝(1)第三章 刘子枫的末路第二百七十章 SS级机夔战士(2)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頭蛇的僕人(3)第一百九十章 隐藏的过去(2)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生(2)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頭蛇的僕人(4)第二百八十章 风起月牙湾(1)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逃亡(1)第一百九十六章 衰老(2)第三百三十二章 荻波的生意(3)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见苏标(3)第三百一十章 天羽號巡洋艦(4)第二百八十八章 葛山医院(3)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东青(1)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的任务(1)第七章 西昆研究所的末日第三百零一章 探险队(2)第二百六十六章 阿尔弗雷德(3)第十二章 心路第三百四十二章 亢奋的疯狂(3)第二百五十四章 壶口矿山(1)第二百九十九章 地下赌场(4)第二百四十一章 雪琴和雪容(2)第一百零六章 M系列机夔(2)第二百二十六章 囚徒(6)第三百六十章 基因炸彈(1)第一百二十三章 曹静文的爱情(4)第二百九十三章 舍身渊(1)第三百三十章 荻波的生意(1)第九章 死里逃生第十三章 杨子归来第九章 苏标的秘密(1)第十三章 秘密基地第一百九十八章 独立日(1)第三百二十五章 最强的机夔战士(3)第一百九十三章 进入中六区(2)第一百八十四章 本性和人性(2)第一百四十一章 沼南城(2)第二百五十八章 德洛丽丝(2)第一百一十六章 激战舍身峰(2)第三百四十二章 亢奋的疯狂(3)第三章 刘子枫的末路第三百四十一章 亢奋的疯狂(2)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雨泉公馆(2)第二百零八章 古之遗迹(3)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返辰星庄园(1)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返辰星庄园(1)第七章 邂逅曹静文第三百零四章 浮出海面(2)第五章 康复的日子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流涌动(2)第九章 西昆市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入中六区(3)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灵的危机(3)第一百七十九章 进化(3)第一百三十七章 鲁克的选择(3)第五章 牺牲品第二百九十六章 地下赌场(1)第一百二十九章 狙击手孙狨(3)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原国访问团(1)第一百三十三章 牒荼母体(2)第三百一十章 天羽號巡洋艦(4)第二百九十七章 地下赌场(2)第一百二十七章 狙击手孙狨(1)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强的机夔战士(1)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原国访问团(1)序章第三百三十章 荻波的生意(1)第三百四十五章 地下巢穴(2)第九章 死里逃生第二百二十二章 囚徒(2)第三百一十三章 蔣羝藩(3)第一百六十七章 海东青(3)第一百二十七章 狙击手孙狨(1)第二百一十七章 心结(3)第二百四十二章 雪琴和雪容(3)第二百八十七章 葛山医院(2)第二百七十二章 激战B区(1)第二百三十三章 贵族的反叛(3)第一百二十三章 曹静文的爱情(4)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雨泉公馆(2)第三百一十一章 蔣羝藩(1)第十二章 深入牯牛山(1-2)第一百八十九章 隐藏的过去(1)第十章 人类的身分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东青(2)第二百五十九章 德洛丽丝(3)第二百一十四章 通往军火库(2)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返辰星庄园(2)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尔弗雷德(5)第三百六十二章 基因炸彈(3)第七章 西昆研究所的末日第二百一十三章 通往军火库(1)
第二百零四章 血?(1)第三百零九章 天羽號巡洋艦(3)第三章 备忘录第三百零九章 天羽號巡洋艦(3)第一百三十三章 牒荼母体(2)第二百五十七章 德洛丽丝(1)第三章 刘子枫的末路第二百七十章 SS级机夔战士(2)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頭蛇的僕人(3)第一百九十章 隐藏的过去(2)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生(2)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頭蛇的僕人(4)第二百八十章 风起月牙湾(1)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逃亡(1)第一百九十六章 衰老(2)第三百三十二章 荻波的生意(3)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见苏标(3)第三百一十章 天羽號巡洋艦(4)第二百八十八章 葛山医院(3)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东青(1)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的任务(1)第七章 西昆研究所的末日第三百零一章 探险队(2)第二百六十六章 阿尔弗雷德(3)第十二章 心路第三百四十二章 亢奋的疯狂(3)第二百五十四章 壶口矿山(1)第二百九十九章 地下赌场(4)第二百四十一章 雪琴和雪容(2)第一百零六章 M系列机夔(2)第二百二十六章 囚徒(6)第三百六十章 基因炸彈(1)第一百二十三章 曹静文的爱情(4)第二百九十三章 舍身渊(1)第三百三十章 荻波的生意(1)第九章 死里逃生第十三章 杨子归来第九章 苏标的秘密(1)第十三章 秘密基地第一百九十八章 独立日(1)第三百二十五章 最强的机夔战士(3)第一百九十三章 进入中六区(2)第一百八十四章 本性和人性(2)第一百四十一章 沼南城(2)第二百五十八章 德洛丽丝(2)第一百一十六章 激战舍身峰(2)第三百四十二章 亢奋的疯狂(3)第三章 刘子枫的末路第三百四十一章 亢奋的疯狂(2)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雨泉公馆(2)第二百零八章 古之遗迹(3)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返辰星庄园(1)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返辰星庄园(1)第七章 邂逅曹静文第三百零四章 浮出海面(2)第五章 康复的日子第二百五十三章 暗流涌动(2)第九章 西昆市第一百九十四章 进入中六区(3)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灵的危机(3)第一百七十九章 进化(3)第一百三十七章 鲁克的选择(3)第五章 牺牲品第二百九十六章 地下赌场(1)第一百二十九章 狙击手孙狨(3)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原国访问团(1)第一百三十三章 牒荼母体(2)第三百一十章 天羽號巡洋艦(4)第二百九十七章 地下赌场(2)第一百二十七章 狙击手孙狨(1)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强的机夔战士(1)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原国访问团(1)序章第三百三十章 荻波的生意(1)第三百四十五章 地下巢穴(2)第九章 死里逃生第二百二十二章 囚徒(2)第三百一十三章 蔣羝藩(3)第一百六十七章 海东青(3)第一百二十七章 狙击手孙狨(1)第二百一十七章 心结(3)第二百四十二章 雪琴和雪容(3)第二百八十七章 葛山医院(2)第二百七十二章 激战B区(1)第二百三十三章 贵族的反叛(3)第一百二十三章 曹静文的爱情(4)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雨泉公馆(2)第三百一十一章 蔣羝藩(1)第十二章 深入牯牛山(1-2)第一百八十九章 隐藏的过去(1)第十章 人类的身分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东青(2)第二百五十九章 德洛丽丝(3)第二百一十四章 通往军火库(2)第二百二十八章 重返辰星庄园(2)第二百六十八章 阿尔弗雷德(5)第三百六十二章 基因炸彈(3)第七章 西昆研究所的末日第二百一十三章 通往军火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