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走东南,大军进西北,刘璋重新跨上战马,法正并骑而行,行进在猎猎大军之间。
“主公,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樊梨香玩术还是很熟练的。”法正瞄了后面的樊梨香一眼,压低声音对刘璋道。
“别高兴太早,民以食为天,我们要是让他们吃不饱饭,怎么笼络都没用。”
“主公打算怎么做。”
“先攻下襄阳再说吧,驾。”
大军渡过襄江,只看到了荆州兵的游骑,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探报得知,徐庶将兵力全部收缩到城内,分别驻扎襄阳和古襄阳。
襄阳城原本在现在襄阳以西,刘表平定荆州后,在东部筑新城,定为荆州州治,既现在的襄阳城,居民悉数迁入新城,原来的城址被修成军垒。
川军来得太快,远在徐庶预料之外,还没来得及整训士兵,川军就已经在襄阳城外三面立营,将襄阳和古襄阳包裹在内,徐庶只能再抽调一半水兵加上原来的败兵,以及各世族自愿集结的家丁五千人,总计五万,分别拱卫襄阳和古襄阳,再次形成掎角之势。
刘表昔日的精兵全部阵亡后,荆州兵全剩下新兵和不会陆战的水兵,几乎没有战力可言,徐庶不敢带这些人出去袭击川军的营寨,而大雨一直未绝,川军也不能攻城,双方陷入僵持。
大雨第七日。
雨点哗啦啦地打在屋顶,刘璋和法正在一所民居里对坐,当初拆了一半帐篷,将士都愁没有地方住宿,到了襄阳一看,才发现自己真的多虑了,在徐庶的鼓动下,川军旗帜一到,襄阳百姓望风而逃,大多数进入襄阳城内,少数进入古襄阳,还有一些因为川军来得太快进不了城,纷纷穿过汉水投樊城新野而去。
于是,川军住进了民居之中,比帐篷舒服多了。
“主公,这次邓芝带来了许多新型的攻城器械,投石车弩箭的射程都比以前远了不少,样件云梯也加长了,只要大雨一停,我们就可攻城,只是。”法正说着顿了一下:“白川许多原本没有土地的百姓回去以后,由于世族都迁走了,没有工钱,新任县令蒋琬便派他们来打造攻城器械,现在大雨淋漓,恐怕会造成不小的阻碍。”
“吩咐书记给他们加些工钱吧,另外叫军医首先保证工人的药品供应,敦促他们睡觉之前必须洗热水澡,供应三餐,每餐必须带一碗姜汤,不准不喝。”刘璋坐在法正的对面,这几日一直下雨,最开始还神清气爽,到现在越来越有些烦躁。
“是”法正应了一声,这时两名女子走进来,一个是萧芙蓉,另一个一身农妇打扮,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还清秀典雅,头发有些乱,缠了一块破布。
女子名叫桑叶,当初川军驻进村庄后,只以为村里无人,过了一天一夜才发现一个女子藏在地窖之中。
桑叶自称是荆南人,嫁到襄阳,也就是现在刘璋住的这座屋子的主人已经六年了,主人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但是因为出身不好,又无子嗣,主人对待桑叶非常刻薄,不但当下人一样使唤,还经常打骂,桑叶忍受不了,在主人家全部逃去古襄阳避难时,偷偷藏在了地窖之中。
最开始一头泥土的桑叶见到刘璋和川军的虎狼之兵还有些害怕,后来发现刘璋虽然冷着一张脸,却还算随和,也没赶走她,而且刘璋身边的夫人经常找她说话,慢慢地也就适应了下来。
萧芙蓉和桑叶各端着一杯茶,萧芙蓉笑着道:“这是我向叶姐姐学做的羊奶茶,你们喝一下试试。”
两杯茶放到桌上,刘璋很想拿起桑叶那杯茶,最终还是选了萧芙蓉那一杯,不是害怕萧芙蓉伤心,而是没必要让法正受罪。
“恩,好喝。”刘璋感叹一声,对法正道:“对吧。”
法正点点头,他那一杯是确实好喝,刘璋的那一杯除了他自己就没人知道了。
“那多喝点啊。”萧芙蓉兴奋地对刘璋道。
“对了,孝直,当初我拆了那锦囊,高沛说是那多话的黑脸小兵写的,大雨七日不绝,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大雨没有一点减缓的迹象,要不是他,恐怕我们这一个月都得在白川渡过,徐庶就有时间整训兵马了,看来此人是个大才,你什么时候把他叫过来看看。”刘璋放下茶杯郑重地对法正道。
法正点头:“此人确实可能是一个大才,我回头查一下他的底细,再将他带来面见主公,说不定我们可以得一大贤。”
“恩。”刘璋点头。
萧芙蓉站在一旁闷闷不乐。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进屋,雨水在雨衣上流淌,拜道:“主公,大事不好,长江襄江相继决堤,两岸发生洪灾,黄忠将军,梁桥太守,蒋琬县令纷纷请求赈灾。”
“什么?”刘璋一下子站起来,脸庞瞬间变色。
“立刻下令黄忠开仓放粮,赈济……”
“主公。”
刘璋还没说完,法正打断刘璋的话道:“主公,赈济武陵长沙和襄江一线即可,江陵,缓一缓吧。”
“为什么要差别对待?”刘璋望着法正道。
法正顿了一下,本来不愿说出口,但是最终道:“主公,并非法正愿意看着灾民流离失所,但是主公想过没有,我们战争打到现在,用的是哪里的粮食?十万大军的消耗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全部靠江陵原本的存粮供给。
襄阳城高池深,就算大雨停止,地上泥泞墙壁湿滑,也非短时间能攻下,我们还需要很多粮食,可是我们占领的荆州领土,说一句十室九空毫不为过,两年之内都不可能有税赋,如果江陵粮草用尽,我们就得从千里外的成都运粮,到时候路上的消耗,就比现在军队的用度还多。
武陵长沙和襄江沿岸的百姓,现在基本归心,我们若不赈灾,必然寒心,可是江陵,不但民心未复,我们不得不留下黄忠一万多兵马镇守,而且人口众多,赈济江陵的粮食可以赈济五个长沙,二十个武陵,我们无法照顾周全,只能有所取舍。”
法正疾声说完,刘璋沉默着,萧芙蓉和桑叶都看着他,士兵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过了良久,刘璋缓缓道:“命令黄忠开仓放粮,赈济所有灾民,全部一视同仁,传令益州黄权,向江陵转运粮食。”
“主公……”
“民负我,我不负民。”刘璋打断法正的话,转身进了屋内。
法正一挥袍袖,哎了一声,“主公,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外忌内宽这个毛病。”法正走到那士兵面前,弯腰迅速说道:“你去传主公令,顺便带给黄忠一句话,叫他向江陵世族以半价征集粮食,敢有不从者,灭族抄家。”
“是。”士兵神色一拧,朗声应诺。
士兵离开,法正直起身来,叹了口气:“就算这样,粮草也坚持不了多少几日了,襄阳城高池深,能不能支撑到拿下襄阳……”
法正摇着头离开,原本因为川军快速到达襄阳郊外,胜利已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天降横祸,从江陵运粮与从成都运粮,绝不是增加路程那么简单。
屋中只剩下萧芙蓉和桑叶,萧芙蓉叹了口气,坐在刚才刘璋坐过的位置,拿起刘璋喝过的茶杯。
“夫人为什么叹气?”桑叶站在一旁问道。
萧芙蓉看了侧门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桑叶顺着萧芙蓉的眼光看去,明白了萧芙蓉的意思,对萧芙蓉道:“其实夫人不必忧心的,战争是男人的事,我们只要照顾好男人就好了,如果夫人不开心,大人更会不开心,夫人你说是吗?”。
萧芙蓉转过头来望向桑叶,桑叶对她微微一笑,萧芙蓉这才觉得桑叶说得有道理,自己应该开心一点才对,不然刘璋看到自己不高兴的摸样,反而更会受到感染。
萧芙蓉将桑叶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对桑叶道:“叶姐姐,那你说怎么才能照顾好男人?”
桑叶与萧芙蓉并排坐在坐席上,有些不自然,毕竟自己和萧芙蓉身份有别,不过看到萧芙蓉俏脸一脸等着指教的摸样,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桑叶勉强放开了拘束。
“夫人不是平常人家,与平常人家恪守的妇道不同,大人的生活自有人照顾,夫人只需要在大人需要理解关心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夫人的存在就够了,其他的,夫人只要做得像一个州牧夫人的样子就好了。”
桑叶其实也不知道州牧夫人该是什么样子,不过从一个农家女人想来,也不过就是那些贵妇的升级版,嘴上与萧芙蓉说着话,心里羡慕着萧芙蓉。
这几日相处,桑叶感受得出来,刘璋与萧芙蓉彼此相爱,这个时代男人能做到像刘璋那样包容一个女人,基本没有了,而且刚才向那报灾士兵下令,桑叶看在眼里。
“民负我,我不负民”,刘璋作为一个大官,也是一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