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漓番外十一

秦染风怀孕这件事,对于他的冲击大于任何人。那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那天上午,天上飘着细碎的雪屑,他约了秦染风。他看着她憔悴凄然的脸,心里估摸着这段时间她承受的并不比他少,愧疚之情瞬间就酿满了心池。

他说:“你父亲告诉我了。”

“不是你的,直说就可以了。”

“别说气话,现在要解决问题。”

她苦丧着脸,笑了:“钟漓,这是报应。我妈她最恨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可是我却那么做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生气了给我报应呢。”

“先不要跟你父亲说实情,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回去歇着吧。”

“钟漓,我一直以来都不敢问,你可曾爱过我,哪怕一点点?时至今日,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还是想知道。”

钟漓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半天轻轻吐出一句:“天凉了,你回去吧。”

秦染风脚底麻麻的,她苦笑,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她自己都很清楚,那份答案就真的亲耳听到才肯死心,或者是没有死心才要听。

钟漓看着秦染风离开后,在广场站了很久,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来来往往的车,仍旧是迷惑着。也许是不迷惑但是始终割舍不下什么。

秦染风的事情他难辞其咎,对于周苏他又是一千一万个不舍。实际上,到今天他的内心还是不想承认周苏已经抛弃他们的感情要和另一个男人离开了。

迷迷糊糊竟然回了家,进屋里就看见刚刚喂好鱼的父亲,奇怪的很这场大病之后他竟然侍弄起花花草草了,这不连鱼也有耐心养着了。

他上前扶着拄着拐杖的父亲:“您没事儿就好好歇着,这些让李嫂他们弄就好。”

钟牧之就着他扶着的劲儿坐在了大大了红木椅子上,笑说:“我也就是图了个乐子,你妈这就已经天天叨叨了,你还要掺和。”

“爸,这么多年了回头想想会后悔吗?”钟漓心不在焉地收拾着父亲桌前大大小小的宣纸。

“后悔什么?”

“你和周苏妈妈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应该说早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谁不曾有个过去?您放心我妈还不知道。”他摆列好略微象牙黄的宣纸沉声问着父亲。

钟牧之被他这么突兀地一揭老底,恍然间有些心虚,看着桌脚愣了愣,没有说话,脸上却有些尴尬的神色。

钟漓拿张椅子缓缓做到父亲身边,声音略微沙哑:“爸,我想珍惜的人不要我,我要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钟牧之偏头看看钟漓,眼中带着陌生的神色。钟漓想估计连父亲也没想到他是这么没用吧。

钟牧之点点头略有所思:“我听你妈说了,你离婚了。”

“所以,我能怎么办。”

钟牧之长长舒一口气,端过手边的茶杯慢慢呷了一下:“你扶我起来。”

钟漓起身小心扶起身子不稳的父亲,只见钟牧之从钟漓刚收拾好的一堆宣纸中挑选了两张较大的,提笔挥洒。

笔触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颤抖,可是遒劲洒脱之风却丝毫不减。

很快一“舍”一“得”很快跃然纸上。

钟漓盯着这两个大字呆呆看着,又能有什么玄机。

钟牧之沉吟了一阵:“钟漓,你看到了什么。”

“爸,你让我放下。”

“ ‘舍得’者,实无所舍,亦无所得,是谓‘舍得’。”

“我不懂,如果舍了又怎么能得?”

“舍就是得,得就是舍,如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样。儿子,很多事情不过一念之间,可是若是一念执着苦的可就是一辈子。”

钟漓没有说话,愣愣看着这两个字,半天一声叹息:“您说的我知道,可是要怎么放下。”

“你这么说就还是不懂。你看这“舍”就是割舍,这“得”便是拿来。两个相反的心境却常常被人们连在一起,为什么?因为他们总归就是连在一起的,谁都不可能一世都在舍,谁也不可能在得。有时你舍弃了反而会得到,硬是得到说不准哪天又要舍了。所以,”钟牧之放下手中的毛笔侧头看着他:“当你不能继续爱护自己想要珍惜的人,就回回头看看那些拼命珍惜你的人,因为他们更值得被爱护。”

第二天,钟漓决定和秦染风订婚。

因为,他累了,真的太累了,追逐这么就他真的没有力气再继续了,随她去吧。

只是在订婚宴上,他看着那些似是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忽然就像被抛到了深渊,心底空落落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要应酬这些人,他不开心一点儿都不,甚至都有点儿绝望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要离开了。可是他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走,他是疯了吗?这么想着,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和母亲的嘶嚷,他冲出了礼堂,直奔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