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县。
六君、廖君、逯君三人在各自的防区巡视了一天后,临近黄昏之时回到寿县,然后聚在了一起享用晚膳。
三人一边用膳一边说着目前的战局,突然之间,廖君皱起眉头,迟疑的道:“两位,最近郢都那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在下从郢都那边得到的消息,现在郢都那边都在传说,我等封君贵族占据了国家太多的人口土地,但是现在国家面临危难,我等却不思为国效力,不思为大王分忧。”
六君闻言放下碗筷,应着:“廖君你说的事情,在下也听说了。而且这种说法还是因为大王担忧齐魏两国再次出兵伐我,而大王却因为手中没有应对的兵力,故而下诏向群臣问策。
当时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大王准备开口要求我等再次出兵,有人说大王是在提前准备,准备向国中百姓进行第二次征发丁壮,有人说大王是在准备变法,准备收回我们这些封君的权力了。
当然,最热门的说法,还是大王准备清查国中人口,当时在郢都闹得沸沸扬扬,这消息传到寿县,本君心中还着实紧张了几天。
直到不久前大王与朝中诸公议事的消息传来,大王没有听信司马翦的谗言,而是决定联系燕赵两国之后,在下这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
“六君,在下说的不是大王要清查人口的事情。如今我等封君听从大王的诏令,在封地中每户征兵一人,然后尽起大军前来前线应对各国。这种情况下,大王肯定不会干那种引起国家动乱的事情。
相反,大王还会为了安抚我等,而刻意笼络我等。就跟不久前夏泽的事情暴露一样,黄君等人私自瓜分夏泽的事情被大王得知,结果大王却并没有趁机处罚黄君等人,反而还因为黄君他们跟随令尹作战有功,顺势便将夏泽田地全部赏赐给黄君他们了。”
廖君闻言,面色沉重的道:“在下不是说大王要在这个时候对我们下手,而是说最近在寿县游士求官的人,还有那些在家中教授弟子的人,那些在各处求学的人,他们一直都在议论我等的不是啊。”
“无妨,且让他们议论便是。”六君摇了摇头,无所谓的道:“这种非议难道还少吗?自从吴起变法之后,各国来客以及国中的私学之中,不都是一直在非议我等吗?
封君太多,朝中权势太重,官员太众,俸禄太厚,把持言路,世卿世禄等等,那些无法在本国出仕的人,可是非议朝中诸公以及我等封君上百年了,结果,还不是那样。”
“六君你说的在下也都知道,可是现在国家正面临危难,那些人总是这样说,在下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说着,廖君摇了摇头:“万一,这些人趁机掀起一股浪潮,鼓动大王效仿悼王变法,那该如何是好。要知道大王可是一直都想着变法呢!”
“哈哈哈···”六君闻言大笑道:“廖君你多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有这两次的五国来袭,在下也会担心一二,但现在···
面对五国的围攻,令尹先在陈地大败一阵,国土沦陷数百里。结果,大王还没有收回失地,又面临五国的征伐,现在大王拼尽全力都难以应对五国,笼络我等都来不及,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进行变法呢。”
此时,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逯君,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道:“六君所言极是,依在下之见,此时大王应该不会想要变法,而是想要逼我等继续出钱出粮出兵。”
此言一出,六君与廖君脸色同时阴沉了下去,接着,六君暗恨道:“逯君所言极是,各地士人口诛笔伐,国中百姓议论纷纷,再加上左尹咸尹带头,这分明就是逼我们继续出兵出粮。”
接着,三人沉默了一下,廖君迟疑的问道:“那我们是否应该出呢?”
“出!”
“不出。”
廖君见六君逯君同时开口,一个支持一个反对,不禁疑惑的问道:“两位,为何要出,为何又不出。”
六君闻言率先开口道:“两位想想,大王为何用这种手段逼我等出兵出粮,而不是直接下诏?
这不就是因为楚国陈城一败,大王手中的军队大损,而且陈城重镇失守,让大王手中的实力大损,而无法强行逼迫吗?
而且···”
说着,六君冷笑道:“不知你们以为这一战我楚国能否取胜?”
“这···”二人一怔。
而后廖君迟疑道:“这一次五国来势汹汹,齐魏两国还未拼尽全力,而我楚国已经力尽矣。就算是现在我楚国也难以久持,若是齐魏两国援兵一到,则···”
剩下的话廖君虽然没说,但六君与逯君同时露出赞同之色。
六君接着道:“就是这道理,目前的情况是,多年大战,我楚国已经快到山穷水尽得地步了,就算我们现在继续出兵出粮,也只不过是将局势维持下去,维持个不胜不败,然后跟五国拼消耗。
且不说五国能坚持多久,就说我楚国,连年大战,国家财力将尽,坚持不了多久的。”
说着,六君看向逯君问道:“逯君,在下可是听说你家中情况很不好啊,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逯君一听,顿时露出羞愧之色。
之前他年少冲动,见天下粮价暴涨,而趁机倒卖粮食。结果事情败露,楚王追责,他被罚了一大笔钱。
然后又接连遭遇大战,伐齐伐越再加上这几场防守战,原本就伤了元气的他,现在彻底穷了。
想着,逯君看了看身侧的两个邻居,知道自己家中的事情瞒不过他们,只好苦笑的摇头道:“一言难尽,在下家中存粮基本耗尽,而在下也已经连续一年未穿新衣,连续三年未娶新妇,连续五年未换新车了。”
六君闻言摆了摆手:“廖君你看,就这样,你以为我们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廖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诧异的向逯君问道:“逯君,你家中都是这样了,你为何要说要继续出兵出粮?”
逯君摇了摇头,苦笑道:“两位,现在郢都那边,连左尹咸尹都举族而战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在这里干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如此,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我等,这让大王如何看我等,这让国中父老如何看我等?”
六君闻言嗤笑道:“看了逯君是被那暴君处罚了一次,已经被暴君吓破了胆。我等封君行事,难道还用在意旁人的看法与非议吗?”
“难道不用吗?”逯君立即反问了一句。
“用吗?”六君笑着轻轻回了一句。
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