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县新建名宦乡贤祠记》全文五百余字,说不上字字珠玑,倒也有大家风范,既交代建祠的原因、经过,又记述了建祠的目的、意义,赞扬了助建义士,突显了聂豹在华亭县的政绩。徐阶一字不改,只是在写记文的缘由“盛事不可无记,征文于阶”之后,补上“阶,聂公门生也”几个字以崇师。这篇记文,刻在碑上,树在祠旁。经过县学和祠堂的大人先生们,都会驻足诵读,击节赞叹。他们哪里想得到,这是年方二九的女孩的手笔!记文后来收入《世经堂集》,流传后世。
一切准备停当,徐阶整装待发。不料聂豹又到,他带来了郑洛书的一封信。此时郑洛书被提拔为御史,在京供职。信中提到朝廷中大礼议的风波,特别点出有几个小人张璁、桂萼、方献夫辈,迎合嘉靖皇帝的心思,掀起轩然大波,正直的大臣,屡遭贬斥,形势险恶。信中还告诫聂豹,最好暂勿让徐阶来京,能拖则拖。
聂豹介绍了信的内容之后,对徐阶说:“老夫以为你尚年轻,犯不着刚进京就去趟这浑水,一言不合,身败名裂,倒不如借生病为由告假,静观其变。”
话到此处,不得不交代这历史上有名的大礼议。且说嘉靖登基,接的是堂兄武宗正德的班,那时叫继统,兄终弟及嘛。问题在于继嗣上,嘉靖接武宗的帝位,武宗是孝宗的儿子,那么嘉靖应不应继嗣,也就是当孝宗的儿子。大学士杨廷和等朝中大臣主张应该继嗣,称孝宗为“皇考”,称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的兴献王为“皇叔”。如是,兴献王就断后,所以朝臣主张在宗族中再选一人,去做兴献王的儿子,以继香火。可是嘉靖皇帝反对此议,他的意思说得直白点就是皇位我要,做孝宗的儿子不干,反而还要尊自己父亲为“献皇帝”、“皇考”,如此,则孝宗断嗣了。这孝宗也算是明王朝的一代英主,大学士杨廷和等人都是孝宗的旧臣,坚决反对嘉靖继统不继嗣的旨意。皇家的继嗣问题是礼中之大,讨论皇家的继嗣问题自然就叫大礼议。在大礼议中,君臣之间出现了严重的对立。
正在此时,朝臣中出了张璁、桂萼、方献夫这么几个人,他们官位不高,爬上去的心情很迫切,便迎合嘉靖的心意,主张当今皇帝不应继孝宗之嗣,应该尊兴献王为帝,称兴献帝为“皇考”、孝宗为“皇伯父”、武宗为“皇兄”。张璁等人的心思,朝中大臣心知肚明,便群起反击。大学士杨廷和、尚书毛澄都因大礼议的观点不合圣意,失去了嘉靖的欢心,要求退归林下。形势云谲波诡,徐阶不明就里,进京上任,不就一头扎进去了?翰林院是研究历朝典籍的地方,自然要引经据典摆出观点,稍有不合,便身败名裂,是个深水区,自然回避为好。
父亲远在江西,母亲又拿不了主意,徐阶便和可久在卧室嘀咕此事。徐阶心里,去京城为官自然是踊跃的,一是新鲜,二是在翰林院供职,也是读书人的向往。如告病假,也许会失去机会,抱憾终身。他把这些心里话告知了自己的妻子。可久手托香腮深思许久后,才说:“那就去吧。”见可久支持自己,徐阶起身说:“待我去禀知母亲,择日赴京。”“且慢!”可久说,“为妻还有几句话告诫,去后相公一定要谨慎,话不可多说一句,路不可多走一步,静下心来,熟悉朝廷的典章,翰林院多的是朝廷的典籍,多读些书,多了解周围的官员。没把握的事儿少开口,就说初来乍到不熟悉。我祖父曾说,为官要少表现自己,多观察别人的表演,只有这样,才能最后登上表演的舞台。”徐阶听后,觉得有理,对可久真是又怜又畏。此后可久助成了徐阶不少大事。可久去世不久,徐阶就犯了个大错,从翰林院编修发配到福建延平当了个推官,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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