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袅娜而入,一礼未施,瞧见桌上的东西和一旁正陆续退下的众人,明显一愣,继而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娇笑道,“哟,今儿咱们未来贵妃这儿可真热闹,我真是来巧了,瞧瞧这一屋子的物件,看来这身份一变,境遇也跟着不一样了呢!”说话间,又自顾自地越过苏嫣雪,径直走到放置赏赐的圆桌边仔细观瞧,举手投足间的傲慢显露无疑,而那一身火红的绣金宫装和宫髻上奢华的珠翠,衬着艳容上那抹格外热情的笑,愈加显得刺目非常。
苏嫣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内心虽对韶华暗讽觉得无聊至极,但面上却未表露分毫,语气甚是谦恭道,“哪里是热闹,只不过是皇上眷顾,虽然我不似一般人那样喜爱奢华,不过既然公主都说我是未来的贵妃,这住处自然也不能太寒酸,否则不是丢了你们皇家的脸面么?”
韶华闻言挑了挑眉,无言地上下打量了苏嫣雪一番,哼出了一个喻义不明的笑,又道,“记得父皇曾经说过,没有点儿本事,进不了这皇宫,今儿我才知道这话真是不假,看来今后这后宫真是要开始热闹起来了!”
苏嫣雪无言地看了韶华一眼,垂首一笑,继而又招来紫月吩咐上茶,这才面向韶华,淡笑道,“后宫是否会热闹起来我不知道,但是只要看热闹的人少,再热闹又能热闹到哪去呢?公主,您说是吧?”
“看热闹的人少?哈哈.......”韶华闻言禁不住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这后宫什么都少,就是看热闹的人不会少,永远不会少!”
苏嫣雪无言地看了看韶华,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紫月适时地端来香茶,韶华见状,也自顾自地坐了,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又看向苏嫣雪,挑眉讽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梧州第一才女也有词穷的一天?”
苏嫣雪一笑,“我在想公主今天来此的目的?公主冒着这么大的雪来我这么个简陋的地方,不会只是来找我斗嘴的吧?”
“斗嘴?”韶华挑眉自语,继而又自嘲般地笑道,“看来这日子真是无聊到了极致,本宫竟然会做这种可笑的事!呵,真是疯了!”
对韶华时不时的明褒暗讽,苏嫣雪只得暗自苦笑,实在是懒得与其多加计较,低头喝了一口茶,淡然问道,“那,公主此来何事?”
韶华笑了笑,“既然贵妃问了,本宫也就实话实说了!是这么回事,今儿晚上的花灯会,皇兄让本宫与贵妃你同乘一车,有件事贵妃可能还不知道,本宫早年骑马摔伤了腰,坐不得低矮的软垫,但是咱们松州的马车里没有凳子,本宫只好命人自备,可这一时又找不着合适的小凳子,奴才们好不容易给安排的凳子有点大,或多或少占了贵妃你的地方,我这儿先来知会一声,给贵妃你赔个不是,别到时候因为这点小事弄出什么误会,扫了咱们游玩的雅兴!”
就这点小事?这也值得亲自跑一趟?苏嫣雪极力压下心底不断窜起的疑虑,忍不住多看了韶华两眼,却没发觉她有什么异常。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苏嫣雪垂下眼,略一沉吟,随后笑道,“不过就是这么点小事,差个奴才来知会一声就得了,哪里还需劳烦公主亲自跑一趟,这么大的雪,我多过意不去啊!”
“呵呵,早就听说贵妃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看来传言不假,听你这么说,我这颗心就算放下了!得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准备晚上出行的物件,贵妃你也早做准备,我就不打扰了!”
韶华说话间已从凳子上站起,满面笑容地往门口走去,苏嫣雪也不多加客套挽留,只微笑着送客。看着韶华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苏嫣雪摇头笑了笑,转身,却惊见紫月一脸怒容地瞪着韶华离去的方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苏嫣雪肯定,韶华现在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苏嫣雪好奇问道。
“还说呢!”听苏嫣雪这么一问,紫月立时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向苏嫣雪,埋怨道,“这事小姐您怎么能轻易答应她呢?而且这根本就不是小事,这个该死的公主分明就是在借故欺负您呢!”
“欺负我?”苏嫣雪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为什么?不就是坐个凳子么?哪里算欺负我了?”
“小姐!”紫月忍不住跺脚道,“让您平时多了解一下宫中的礼节,您偏不肯,现在怎样?人家都明目张胆地爬到您头上来了,您还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座位的高低直接彰显着地位的高低,如今那个公主做凳子,明显比您高,您坐在她的脚下,这根本就是奴才的表现,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哦?原来是这样!”苏嫣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就说么,这么点小事,怎么还要她亲自来跑一趟,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不是吗!奴婢方才真是气得够呛,又不能明着说什么,真是急死了!小姐,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就任凭她这般欺负人吧?”
苏嫣雪看了看紫月,慢慢走回桌边坐下,伸手轻抚着桌上那套玫瑰红色的宫装,忽而一笑,冲紫月道,“你看这套衣裳好看吧?”
被苏嫣雪这么突兀地一问,紫月有些懵,只得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可是.....衣裳好看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苏嫣雪神秘一笑,美滋滋地走到自己的躺椅上惬意地窝了进去,打着呵欠轻声道,“你有所不知,地位高低除了座位的高矮可以表现,人的姿势也充分可以说明的,一会儿你把咱们从梧州马车上带来的长垫子给我找出来,你家小姐我头疼不适,只能躺着不能坐着!知道不?”
“呃?”紫月愣了愣神,有点不明所以,但也只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登时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去办!”
见紫月要走,苏嫣雪赶忙叫住她,“那么沉得东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拿得动,让小李子差几个人去拿就行了,你去帮我把那件从家里带来的白狐裘袄拿出来,下雪的晚上可冷,我可不想冻着!”
紫月点点头,转身出去吩咐准备一切。苏嫣雪眯了眯眼,看着窗外的雪渐渐小了,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阵落寞。
——爸爸妈妈现在好吗?他们会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另一个时空过着这样的生活吗?不,当然不会,谁会想到呢?
——如今21世纪的那个躯壳怎么样了?她死了吗?但愿吧,但愿是死了吧!她本就不是一个好女儿,活着的时候没有为父母争得多少荣光,现在也不要徒留一个空壳折磨两位老人了!
——可是,如果那个她死了,那她还有回去的希望吗?她还能回去吗?难道,这个时代就是她过后半生的地方吗?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小姐,晚膳不吃能行吗?午膳您就没吃多少,奴婢看离出发还有段时间,您多少喝点燕窝粥再走吧!”紫月一边帮苏嫣雪打理着衣衫,一边仍不死心地游说,下午小姐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连钟爱的美食都引不起她的兴趣,自从进了宫,这种情形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让她有点担心。
苏嫣雪笑了笑,摇头道,“大街上应该有不少零食小吃,我自从来了松州,还一次都没去瞧瞧呢,宫里的东西以后会天天吃,不差这一两顿,还是留着肚子出去尝鲜吧!”
见苏嫣雪心意已定,紫月也不再劝说,整理好苏嫣雪的衣裳,前后打量了一番,又走去选了一朵珠花簪在苏嫣雪鬓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紫月露出满意的笑容,苏嫣雪干脆省了照镜子的麻烦,话说这时代的铜镜,那模糊的感觉让她一看就觉得头晕,况且她本来就不擅打扮,只要紫月觉得合格,那就万事大吉。
苏嫣雪理了理袖子,冲紫月道,“走吧,下雪路不好走,而且我们又是第一次随皇家出游,这宫里规矩那么多,很多事咱们又不明白,早去比晚去好!”
紫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伸手招来李德厚问了垫子的准备,又嘱咐了几句,便跟着苏嫣雪出了门。
雪后的夜空格外晴朗,繁星闪烁,淡月如水,冷艳幽清得令人有些触目伤情。冬风轻拂,廊下的水面泛起清冷的涟漪,浮冰烁光,岸边枯柳摇曳婆娑,这原本让人有些恐惧的夜景,如今在白雪的映衬下,反倒显得有些俏皮可爱了。
不知是这新奇可爱的景色让人心情愉悦,还是因为可以离开这令人压抑的牢笼而心情舒畅,苏嫣雪难得放松自己,边走边欣赏着,殊不知自己此刻露出的笑容,灿烂得让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紫月都看傻了眼。
马车旁,一身橙红锦衣的容妃状似畏冷般紧紧地依偎在煜翔身边撒着娇,修语面无表情地立于一旁,半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厌恶与嘲弄。
“皇上,这姓苏的女人也太不懂规矩了,这么久了还没到,而且竟然还要劳驾您站在这里等她,臣妾看她是根本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简直太放肆了!”容妃拉着煜翔的衣袖不满地娇叱着,说话间身体更向煜翔偎了偎。
“呵呵,爱妃也说了她是不懂宫里规矩,尚算有情可原,况且现在还未到酉时一刻,她也不算来迟!”
容妃一听,登时跺脚娇嚷,“皇上!现在犯错的是她,您怎么还帮她说起话来了?”
煜翔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是有些莫名其妙,正待低头安抚容妃,却发现容妃表情怪异地看着前方,煜翔抬头,只这一瞥,却发觉自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雪地之上,一个身着白狐裘边金黄袄的俏丽女子在灯火辉映中款款而来,眼波盈盈,笑颜如花,浅浅的胭脂淡淡的水粉,微微的珠光轻羞的红晕,仿佛一个误入凡间的雪地精灵,摇曳着一袖的馨香,将天地万物都融入那灯火阑珊之中。
“小姐你瞧前面,好像大家都到了呢,看来我们来晚了!”紫月瞧见前方的马车与火光,忍不住拉了拉苏嫣雪的衣袖,语气有些担忧。
听紫月这么一说,苏嫣雪立即把视线从赏景中拉回,定睛向前观瞧,这才发现前面火光盈盈,似乎已经有很多人。那个狂犬已经到了?不会吧?她已经提早出门了,还是来晚了?
想到这,苏嫣雪不禁加快了脚步,看到煜翔的身影时,心下登时有了些歉意,当下疾步上前,行礼道,“嫣雪参见皇上,劳皇上与诸位久候,实在是过意不去!”
“哼!过意不去就算了吗?你这根本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简直就是罪该万死!”不待煜翔说话,容妃已不可一世地叫嚷开了。
正低着头的苏嫣雪听见这有些刺耳的娇音,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奇心趋势之下,不由地抬头细瞧,没想到这一照面,二人皆不由地惊叫出声——
“啊!你是那个□□女主角!”
“啊!你是那个不要脸的偷窥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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