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门口出现的却是愁眉苦脸的李老汉。
李清欢见此,便大致猜到了她这位名义上的阿爷此来目的。
李清欢虽与李老汉没什么亲情,但这大冷天的,到底没好意思直接将人赶走,便只得请进了屋里。
李老汉这一年来,明显苍老了许多,走路的步伐缓慢不说,整个人也佝偻了不少。平时旱烟不离口的烟杆子也没抽了,看起来精神不济。
阿桃他们也因李老汉的到来颇为惊讶。不过到底是他们的阿爷,所以还是礼貌性的拿了一只杌子给李老汉坐下。
李老汉一进门便闻到了满屋子的饭菜香味。
如今见那一桌子上摆放的四五碗菜,两荤两素一汤,还有每人面前摆放的一大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干瘪的肚子顿时便传来了打鼓声。
他面色羞愧的将头扭向一边,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清欢见此,不免问道:“阿爷吃过晚饭了吗?”
李老汉些许惊讶,随后点点头道:“吃,吃过了。”
李清欢知道他说假话。便也没有再问,只是让阿青去多盛一碗饭过来。
李青点头去了。不一会便将一大碗饭递到了李老汉面前,上面还夹了许多肉,又怕米饭太硬,所以加了些清汤在里面。
温暖的烛光下,那碗白花花的米饭,泛着点点油光,散发着温热的清香,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然李老汉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不好意思。
当初自己是怎么对这姐妹三人的,他自己心知肚明。如今自然不好意思接受他们的施舍。
虽然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讨要施舍的。
“阿爷不必客气。今日煮的米饭恰巧多了,菜也够。您若不嫌弃,便先将就着吃点吧!”李清欢劝道。
李老汉的眼前便顿时湿润了。
这么好的饭菜,他就是活了这一辈子,也没能够吃上过,又哪里会嫌弃。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话被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哀叹,用灰白脏乱的衣袂快速的抹去眼角的泪痕。
李清欢原本对眼前的李老汉没什么感情,也没打算可怜他。可现下看到眼前的李老汉这般,她便顿时想到了自己在现代时的爷爷。心头不由有些堵的慌。
“阿爷,您吃吧!这便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孝敬您最后一回,也算是报答了你们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她说罢!从阿青手中拿过了饭菜,递到了李老汉的手中。
她确实对李老汉心软了,但并不代表她能不计过往。
以往在老李家,李老汉虽然没有苛待过他们姐妹三人,却对他们姐妹一向不闻不问。甚至任由他们被钱婆子,以及周氏李小梅他们打骂欺负。也正是因李老汉的无能纵容,才助长了钱婆子等人的气焰,不将他们三人当人看。
李清欢这句话说的绝情,几乎是在告诉李老汉,自己的这碗饭不是白给他的,而是为了了却自己与老李家的最后一点关联。
李老汗果然沉寂了下来,端着那碗米饭的手指不由颤抖,却开始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这该是他吃过的最好一顿饭菜。但如今,却令他味同嚼蜡。而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也怨不得谁人。
李老汉吃完了饭。李清欢又让阿桃去谷仓里装了大半袋的饭米来,以及一小布袋的高粱米。
这些,若李老汉一人省着吃,足够他小半年的伙食了。
李清欢知道他拿不动,所以特意嘱咐阿青送去老李家。
李老汉早已被李清欢那句报答养育之恩的话给羞的没脸再见他们三姐妹,如今又见李清欢拿这么多的粮食给他,他更加的过意不去,也后悔经不起李来福父子的恳求,前来讨债。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也吃不了什么。你们还是留着自个吃吧!”李老汉推辞。
李清欢便答:“阿爷不必与我客气这些。刚才那一碗饭算是报答清欢的,而这些是报答阿青和阿桃的。孙女知道你不想来,但今日你若不拿些什么回去,只怕有些人还会不死心。”
李老汉的脸色更红,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李清欢便接着道:“阿爷可知老李家现如今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李老汉犹豫一会,沉默的点点头。
“阿爷知道便好。如此,孙女也就放心了。”她说罢,转身进了家门。
李老汉也不再推辞,原本佝偻的身姿略微直挺,一路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阿青依照阿姐的要求,将粮食亲自送去。
李长林与李来福还来不及高兴,便听闻李老汉道:“我要分家。”
分家?
李长林父子觉得李老汉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家?
毕竟李老汉老了,本就干不了什么活来养活自己,更别说是日后卧床无人照应了。
老李家如今破败不已,所剩的唯一家产便是这座茅草屋,以及山上那一亩三分地,但李老汉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决,并立即让阿青去请来了理正,连夜盘点了剩下的家产,坚决分了家。
至于李清欢所赠的那一袋粮食,因为不属于老李家现有的资产以内,所以不予划分。
李老汉这次也铁了心,并不打算拿出来。
李长林父子对此不服,不过里正并不予以支持,所以那些粮食还是归李老汉所有。
阿青回家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李清欢。
李清欢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李长林那两父子不但自私无耻,还见利忘义,又好吃懒做,本就该受到惩罚。
一个月后,老李家传出消息。
李来福丢下他卧病在床的爹,偷走了李老汉的所有粮食,并不知去向。
李老汉无奈,只得接手照看李长林。
后月余,李长林重病不治,享年三十六岁。
李清欢正想着,她要不要再接济一下李老汉,便听闻三房沈氏和李长德回来了。不过他们这次回乡并不打算留下来住,也不是回来继承什么遗产,而是打算将李老汉接走,颐养天年。
李清欢想,如此也好。
沈氏虽平时在老李家嚣张跋扈,又精明刁钻,但心底到底善良。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寒冷。
李清欢近日有些感冒,便少有出门,成天围在炉子边烤火。
大家也都在,便提到了明年开春后,阿青和甄恒的殿试一事。
殿试需上京统考,而京都离此地相隔千里之遥。
李清欢曾向司马越打听过。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许月余。若是坐马车前去,至少得两个余月。换做是牛车,便更不必说了。
只怕过完年,就得动身前去了。所以现下商议,也不算太早。
李清欢还有些犹豫。不知该支持阿青,大家一起举家迁去京都的好,还是任由阿青独自前去。
不过甄画倒是表明了自己会随阿恒一起前往京都。
一时间,离愁占据了每个人的心间。
李清欢其实是想陪阿青去的。不过考虑到自己每年需在家研究稻种,便又有些不舍。毕竟研究了好几年,就这样放弃了,她自然是不舍的。
当然,更不舍的是,她怕自己这一去,便错过了司马越。
阿青此去殿试,分为四场考试,而后还有科考。这一算下来,至少得在京中待上两年。
倘若阿青考有功名在身,分职下来,只怕还不知会在哪里?
如此一来,她便更没有时间回来了,更别提能凑巧碰到司马越。
她答应过他,会在家等他三年。可阿青的事也同等重要。
李清欢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不如清欢姐留下,我带阿青阿恒他们上京便是。”甄画开口道。她知道李清欢还放不下司马越。
阿青也点头表示同意。
李清欢摇头。“就你们三人前去我不放心。”
她想到甄画都能为了她的阿弟而毫不犹豫选择前去,而她却为了司马越的一个承诺,在此犹豫不决,心中顿时有些愧疚之意。
“我们都去吧!”她最终决定道。
“阿姐,其实你不必前去的。我如今已有十六,又有阿恒他们作伴,你根本不必担忧。”阿青道。
李清欢却摇头。“此去路途遥远,别说你们有伴,我也是不放心的。左右这两年镇上的生意也不景气,愿意花银子吃喝的人又少,也赚不了什么。但若是京都便不同了,说不定我此去开家酒楼,还能大赚一笔银子回来呢!”
阿青还想说什么,李清欢又道:“此事便这么决定了。过完年,我们一同出发前去京都。至于家里”
“姑娘若是放心,家里便由老夫看管吧!”这时,老大夫开口道。
“老先生不与我们一同前去见识见识吗?”李清欢面色惊讶。若是寻常人,应该会觉得机会难得,很是高兴吧!
老大夫摇摇头。“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实在受不住路途颠簸。还不如留在这里,享享清福。”
李清欢点头,倒也十分认同。
家中若能有人留下自然是最好。如此司马越寻来,也好有个给信的。
然这时,阿桃也站出来,表示自己不愿前去,想要留下来帮忙照看李清欢留下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