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述走进书房,上前禀道:“大人,几年前武嘉侯柳承元自离家后,杳无消息,一直未再回平州,柳老夫人独自在家抚养幼孙。谁知三个月前,那孩子竟走丢了。柳老夫人……”
秦助一听就知如自己猜测的一样,罗氏夫人怎么可能允许那小小孩童一个人跑出来?那孩子果然大胆,小小年纪,独自上京,千里寻母,真是难得!
“派人送信给罗夫人。就说她孙子在京里,让她放心。”
“大人?……”
匡述有些吃惊。他以为,大人忽然关心起那孩子,也不过因为是夫人之子。他之前接了命令去打听那孩子的事,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夫妇一直无子,夫人想念儿子,大人想去接过来安慰夫人的。难道竟然已经接了过来,却是瞒着柳家老夫人来个先斩后奏?可怜那罗氏夫人独自一人在家思念儿孙,又着急又愧疚,几乎是要了老命!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但看到秦助眉头纠结,似有难办之事,他也不敢多话。正要退出,一个小厮悄悄进屋,禀道:“大人,太子身边的那个孩子又过来了。这回,竟是大胆溜到后院去了。偷偷摸摸地,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大人特意吩咐过他,不必理会这个老是跟在夫人马车后的小孩。
秦助抬起头,眉头锁得更紧。想了一想,快步出屋,往后面走去。
几天没看到娘亲出门,柳纲终于是忍不住想近距离见见娘亲的心思,又觉得秦助好像并非那么凶恶蛮不讲理之人,也就大胆进了秦府,居然也无人阻拦。只是,他心里另有打算,却并不肯就去与娘亲相认的。
这会儿,他到处寻找,也没看到娘亲的身影,心里怅惘失落,又有些疑惑。这个秦府为何并没有一般人家那般热闹?冷冷清清的,倒好像自己原来那个家一样。娘亲跟那个奸臣做了夫妇,会不会已经给他生了几个弟弟妹妹了……
正趴在后花园一处角落的墙头伸颈张望,忽觉身子一轻。扭头看时,自己正被那奸臣给抱下来了。
秦助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小子,这么大胆,敢跑到我家来。既然来了,在这儿做什么呢?为什么不让下人通报,去见你娘?”
“我……”他才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呢。
“我带你去。”
秦助仍旧抱着他,往东边走。
“不要!”
柳纲忙挣扎着溜下来。可,为什么竟会喜欢这个人这样抱着自己?若他是爹,该是多好!
“真不要?”
秦助蹲了下来,看着他的小脸,似在琢磨着他的心思。
柳纲避开他探究的眼睛,张望了一下四周,“我要回宫了。”
“别走了。跟爹娘住在一起,不好吗?”
“你不是我爹!”
秦助微微一笑,从这孩子的语气中倒听出敌意少了很多。他不由信心大增。
“你还是认我做爹得好。不然,我可不让你再跟着你娘的马车,也不让你再过来,还可以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你娘,还可以……”秦助顿了一下,佯作威胁之态,“现在就关起你来,谁也找不到你,让你娘永远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你,你这么坏!”
柳纲瞪大眼,眼里有些畏惧之色。他若真这样做,自己又怎能逃脱他的手掌心?都怪自己太轻信了,居然送上门来!先前看到他和颜悦色怎么就会以为他是好人呢?他根本就是个坏人,奸臣,小人的!
秦助握住他两只细胳膊,很认真却又有些狡黠地笑。
“是呀,我可以这么坏,但不会这么做。你若认我做爹,我就加倍对你好。”
“你,你无赖!”
秦助哈哈大笑,站起来,摸摸他的头,“小子,你说对了!”话锋一转,“你这点倒很像我哦。你若不无赖,怎么就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跑到这里来?一般诗礼人家的小孩可不会这样!”
就像你那个爹,即使入骨思念,即使有一身本事,也只在府后徘徊,不敢造次进府来找韶玥一样……只是,这孩子却怎么会是这个性格,倒通达灵敏,或许是像韶玥。
柳纲哑口无言。
两人走到后门,秦助令匡述送这孩子回宫。
柳纲回头看看,又有些不舍。匡述上前,正欲带他离开。秦助忽又一把抱起柳纲,转身往回走。
“你又要做什么?”
柳纲见他忽然如此,不知他意欲何为,有些惊慌。
秦助笑道:“你见过你那个爹吗?找到他了吗?”
柳纲垮下脸,他哪里见过?娘亲还有画像,所以一打听一见面,就知道了。可爹爹……
“祖母说,我跟爹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见到他,自然会认得的!”
秦助唇角垂了垂。他也是看这孩子长得像柳延嗣才认出来的……若韶玥也生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那该是令人多么向往的事!一想到这个,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念,决不能让他们母子父子相见!
令匡述送柳纲从另一边侧门回宫,秦助走出门,朝那个失魂落魄痴立陋巷角落的柳延嗣走去。哼,纵然有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夹击,他也不会轻易认输!
“柳将军?”
柳延嗣看着从容自若地缓步走到他面前的秦助,“秦大人……”
秦助忽然倾身靠近他,面上挂着随意之极的笑容。
“告诉你一件朝廷机密……”
柳延嗣一怔,“什么?”
“十日后,本官会随驾去沣水。”
秦助退开几步,收敛了面上的随意,别有深意地看他半晌,直到柳延嗣似有所悟。
“所以,虽然你现在落魄不堪,最好还是不要在我宰相府附近晃来晃去。若是觉得不公,大可与本官明刀明枪地闹一场……”
柳延嗣沉默,犹豫了一会儿。
“那我能否……”
“怎么,你还想见韶玥?抱歉得很,是她不想见你呀……而且,这也是我为她所做的最要紧的一件事,我可不想被你给弄砸了!”
柳延嗣皱眉,看着他。他已经如此卑微地请求这个人让韶玥见他……若是以前的他,会骄傲的连一个眼神也不会表示出来。
秦助当然不会将柳延嗣祈求的目光放在心上,但为了另一个目的,在转身时,却丢下一句:“这十天我会寸步不离陪着我夫人,到处走走,你没机会见到她的……”
一池碧莲,浅嫩田田,叶叶相接,满目清逸。
却不是赏荷的时候,连花苞都还没踪影呢。但天气毕竟热起来了,池子附近林木繁茂,浓荫密布。
秦助非要牵着韶玥的手。韶玥推拒了几次,看四周人不多,也便任他牵着了。
这回,他总算没有讲究排场,两人只是轻车简从,到这里来游逛一下。
曲折石廊,精巧的石架上铺满紫藤。枝繁叶茂,倒垂如瀑,清幽静谧,游人不至。
秦助拉着韶玥,说要进去歇凉。韶玥看他眼里闪过一丝邪邪的笑意,料他不安好心,不肯进去。
“夫人……”
秦助嘻嘻笑着,手臂一紧,长腿逼近,全身欺向韶玥,低头。
韶玥忙伸手用力推他。
“夫人,还是进去歇息一下,那里凉快……”
“别闹了,这是外面。”
秦助捉住她的手,笑道:“在家是夫妇,在外难道就不是了?此时此地,良辰美景,怎可辜负?等我们老了,白发苍苍时,回忆起来,嗯……一定印象深刻……”
韶玥懒得理会他做梦般的呓语,挣着要走。
秦助忙揽紧她的腰肢,两人还是走进了紫藤萝园廊里坐下。韶玥静静坐着,只转动眼珠看看面前的风景,秦助却侧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韶玥只觉得他目光灼灼,专注热烈。从没见过敢这么露骨瞧她的人,但她也只作不见。扭头,伸手捏了一片藤叶。
“穿这么多,不热吗?”
虽然比之冬春之季已少了几层衣服,但他还是不满意。抚着她细腕,顺着手臂慢慢向上……
韶玥拍开他的手,他哪里肯?拉拉扯扯半天,直到韶玥靠在他臂弯里才罢休。
秦助低头凑近。韶玥蹙眉,警告地瞪视他。
“大人!”
此刻,秦助十分不喜这个称呼,尤其是此时韶玥声音比平时更显冷清而疏远。他双臂一用力,将她紧紧箍进怀里,一手按着她后脑,循着韶玥的唇瓣而去。
韶玥极力挣扎,偏不肯让他如愿。他的信心遭遇打击,同时感觉芒刺在背,已非刚才那种轻松愉悦的心情了。顾不得其他,索性强拉她到自己腿上,两具身体贴合无间。用力将她娇媚的小脑袋凑近自己,狠狠吻住。待她终于不再反抗之后,才温柔了些,在她唇上轻舔慢抹。
韶玥实在无力抵抗,也无耐心与他纠缠,只得等他兴致减退,疯劲过去。
林深处,一个挺拔倔强的人影伫立,一时只觉得气血倒流,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