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下的人微微颤动了一下，仁纲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边，又道：“朕曾想，逃到广袤无垠的大漠，每天骑马射猎，晚上回到家，为朕心爱之人洗手做汤羹。虽说君子远庖厨，可絮的厨艺那么差，朕总不能让你饿死吧！”
仁纲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握住“宇文絮”的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朕只要你陪在朕的身边，即便是做尽了朕不愿做的事，只要你高兴就好。你可不可以，不要为长恭的事情怨朕？”仁纲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语气有些卑微起来，听得人心中不忍。
“宇文絮”的手冰冰凉凉的，一直颤抖个不停，仁纲微皱眉，道：“可是冷了？”仁纲想都没想，伸手搂过“宇文絮”。“宇文絮”瘦小的身体刚刚贴近仁纲胸膛的那一瞬间，被仁纲猛地弹了出去，“哗啦”一声，凤冠摔落，珠玉撒了一地。红盖头从“宇文絮”的脸上滑下，芸香一脸惊恐地看着仁纲，身子抖个不停。
“好大的胆子！”仁纲一把拎起芸香的领口，“说，你家主子在哪里？”芸香惊吓地连牙齿都在抖动，嘴唇颤颤巍巍的，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陛下！”一道黑影闪进来，青叶慌慌忙忙跪在仁纲跟前，道，“不好了，我们在兰陵王的陵墓前，发现了一具女尸，可能是……是……”
皓月当空，夜色朦胧中一队轻骑从端门破出，箭一般直射郊外兰陵王陵。“驾……”仁纲的脸色苍白，手里的鞭子疯狂地打向马匹。马儿的屁股上渗出点点血迹，跟仁纲身上的大红色相互辉映。“不是你，一定不是你！”仁纲在心里默念，脸色越发失去了血色。
陵墓就在眼前了，前方已是灯火通明地被围了起来，看样子斛律光也来了。仁纲心里的不安感膨胀起来，一个不留神，便听得马儿“聿……”地一声，被石头绊了一下，就地打了一个滚。
“陛下……”众人一片惊呼，仁纲被甩出了十数米远，“嘭”地一声撞在树桩上。“嗯”地一声闷哼从仁纲嘴里蹦出，青叶纵身从马背上跃下，脚尖在地面上轻点两下，飞到仁纲身边。“陛下！”仁纲在青叶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强忍着背后的剧痛，东倒西歪地往墓地走去。
新修的墓碑前，果然躺了一具尸体，身上的衣裳也确实是宇文絮常穿的类型。仁纲的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慌乱地推开青叶，往女尸的方向冲过去。“陛下！”斛律光伸手在距离女尸还有两步的地方拦住了仁纲，道，“小女的脸部被划花了，陛下还是不要看了。”
“给朕让开！”仁纲怒吼一声，欲推开斛律光，却僵持住了。斛律光身强力壮，仁纲一时间无法推动他。“大胆！你敢抗旨！”仁纲冷冷地瞪了斛律光一眼，斛律光却不示弱地说道：“若为小女的尊严着想，微臣敢抗旨不尊。小女生前注重容貌，死后也一定不愿别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还请陛下以死者为大！”
斛律光左一口“小女”右一口“小女”，叫的仁纲心里一阵恶寒。“当真是你吗，絮？”仁纲握紧拳头，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这具尸体，尸体的面部确实背着他的。忽然，仁纲的眼中一亮，冷笑着一抚袖，对斛律光说道：“右相大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先是移花接木，现在又企图金蝉脱壳，你当朕是那么好戏弄的吗？”
斛律光心中一惊，脸色凝重地说道：“微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小女柳絮，为兰陵王殉情而死，微臣心中也是难过万分。”“放肆！柳妃明明好端端地在宫里，你却谎称柳妃已死。斛律光，你胆敢诅咒皇妃！”仁纲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来人！送右
相大人回府，将这具尸体就地掩埋。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允许进入兰陵王陵！”
“右相大人回去好生休养着吧！”仁纲丢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快到天明之时，仁纲才回到因风苑。芸香在地上跪了一夜，不敢擅自起身。仁纲随手取出一块丝帕扔到芸香手上，道：“蒙上你的脸！直到你家主子出现之前，你都给朕乖乖地待在这里。”仁纲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芸香却听得心惊肉跳，慌慌忙用丝帕遮住脸颊。
“小姐她……她是不是……”芸香声音颤抖着，吞吞吐吐欲询问宇文絮的情况。昨夜青叶的话，芸香倒是听得明白，宇文絮平日里待她也算不错，若是宇文絮真的死了……芸香想着想着，偷偷抹了把眼泪。“她会出现的，一定会的。”仁纲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北周长安城，齐东从一只信鸽的脚上取下一张纸条，纸条上横七竖八地画了些符号，却让齐东吓了脸色煞白。胡乱地销毁了纸条之后，齐东两指用力，捏碎了信鸽的脖子，扔进草丛中。再三确定了没人看见这一切之后，齐东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却惊吓地瞪大了眼睛。
“主上……”
宇文邕阴冷的眼神扫过来，道：“什么消息？”“没……没什么！”齐东直冒冷汗，“只是家族的一些小事，不敢劳主上费心。”“哼！”宇文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齐东心里大惊，这意思很明白，今日之内要么跟宇文邕讲清楚，要么死。可纸条上的消息，告诉了宇文邕，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唉，恕弟向来谨慎，此番怎么会联合长公主一起欺瞒主上呢！”齐东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纸条上说，兰陵王陵附近发现了齐方和齐恕的佩刀，有一个女子在陵墓里自杀，身形似长公主，但脸被划花，不能辨认。齐东一眼便知这是宇文絮的小把戏，这是这把戏被宇文邕知道了，遭殃的是他们齐家兄弟几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