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天要绝者,有疏无漏

这一夜,长安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喧嚣骚乱。

傍晚时分,坊曲间多有步履匆匆、急于返家的行人。城南大安坊水门处,一群作脚力模样打扮的行人也沿永安渠一路行入城内。

这样画面也只是司空见惯,并不引人关注。一行人在长街行走一段距离,随着一通街鼓声响、天色擦黑之际,便折转进入了城西的嘉会坊。

街铺坊丁见这么多的壮卒入坊,本待入前盘问一番,刚刚迎上几步,便被侧方行来的坊正斥退。那坊正将人引至曲巷一侧,稍作耳语指使,然后便又返回了坊门街铺处,而那一路行人则直向曲里深处行去。

曲里一座宅院侧门大开,入近便可见到围墙内站满了人众,全是孔武有力的壮卒,起码有数百员众。这么多人聚集在宅院内,却并没有什么杂声宣扬出来,气氛显得诡异又危险。

刚刚入坊那一队人众也走进了宅中,与宅内众人点头致意,然后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便排开人群、走入了内宅堂舍中。

宅内中堂里,有十几人肃然端坐,最当中一个便是京营郎将权楚临,见有新人入堂加入,便颔首抱拳,也不多作言语。

在这一团沉闷严肃的氛围中,时间悄然流逝,三通街鼓响罢,坊外已经传来金吾卫街徒们呼喝净街声。

如今长安宵禁制度已经颇有松弛、不如往年严格,但在圣驾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又有所加强。

“金吾卫前夜巡察三通,城西分在三门点签,昭行、待贤、长寿等诸坊俱备传警器物……”

随着夜色降临,房间中气氛不复沉默,有人开口讲起金吾卫夜中巡警宵禁的细则,讲得非常具体,如数家珍。

这也并不意外,权楚临本身便是京营郎将,其凡所交际者,也多为关中家道中落的世族子弟与中下层的武官。金吾卫作为南衙仅存的卫府,当中自然大量充斥着此类人众。

“只待北内有变,我等便可群出、直扑县衙!衙署印信可以通叩诸坊,诸坊民情躁起引夺城门……”

尽管事前已有详细计议,但权楚临还是忍不住在起事前再作盘算确认,确保在场众人都清楚稍后的行动节奏,并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若西营无作封锁,便可直夺待贤坊武库,眼下则要先夺县衙……”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约定的信号声,表示临淄王已经在北大内发动、成功夺宫。堂内权楚临等闻声后精神俱是一振,并忍不住拍案笑道:“这难道不是天意有助、唐家当乱?此夜最凶险艰难莫过于夺宫,却被如此轻易拿下!”

堂内众人已经是摩拳擦掌,权楚临则将手一招,自有亲信仆员于后堂押出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妇人,正是他自家夫人李氏。

“此夜共事,不成即死!行前不作颓言,家国既难两全,便让我杀妻为誓,誓不与昏君门下爪牙两立!”

嘴上这么说着,权楚临手提尖刀自席中跃起,迎着自家夫人惶恐哀伤的眼神,直将尖刀刺入妇人胸膛,擦掉手上鲜血,再向众人挥拳:“出发!事不待缓,明晨朝堂称分富贵!”

众人闻听此声,全都轰然应诺,出门分领党徒,直从曲内冲出。

人间自有千日做贼、却无前日防贼,尽管金吾卫加强巡警、但既有内奸出于其中,总有漏洞可趁。这一众人闹哄哄冲出坊曲,自然也惊扰到坊中住户,胆大者外出查看,只见到一群凶类浩浩荡荡沿街奔走,心中自是一惊,忙不迭锁定门窗,唯恐遭受侵扰。

此时坊外长街上虽然略有月辉洒落,但却空荡荡的无有一人。这一群人冲入街中后,便直向长安县廨所在的隔坊冲去。

“什么人?”

县廨所在自也防备周全,人群刚有靠近,坊门内便响起守卫坊丁的惊呼斥问声,然而回应他们的,却是一片虽然杂乱,但也足以害命的流矢。

长安城中虽然坊曲划定,但诸坊墙也只是防君子难防贼子,早有壮卒攀着坊墙翻越过墙头,坊内警鼓乍响、烽火方燃,便被一连串的厮杀声给淹没起来。

“该死!手脚迅速一些!”

听到警鼓声响起,每一声都捶打在权楚临心弦,待到鼓声淹没,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自期待巡游的金吾卫未能及时捕捉到这短促示警声,而他也奋身入前,手脚并用的劈砍踢打坊门。

暗中聚就的党徒未必精勇,但因心存一份正谋大逆的狠戾决绝,行动起来倒也不失干练,内外配合之下,紧闭的坊门很快便被打开,街铺中驻守的坊丁并县衙不良人们也都或死或逃、无成阻挠。队伍群众涌入之后,便直奔县衙而去,只留下十几人员于此堆聚木料、准备引火拒敌。

此时的长安县衙中,徐俊臣结束了一天的盘问审断,精神也是疲惫异常,用餐之后解衣登榻,躺在床上稍作盘算明日应做事项,不久后便昏昏睡去。

睡梦中忽然有嘈杂声自居舍外响起,被吵醒后徐俊臣也是烦躁异常,披衣起床行出正待训斥,抬眼便见月色下几十道身影正手持器杖向此涌来,心中顿时大惊,正待转身关紧房门,左后肩已是传来入骨的剧痛。

“尔等何人?竟敢……”

徐俊臣吃痛倒地,厉色疾呼,话还没有讲完,已经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压擒拿。

“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徐俊臣……”

冲入的壮卒们举起火把稍作辨认,继而便有人抽刀劈下。

“壮士饶……”

可怜徐俊臣历经动荡、自谋有术,却被这群陡然兴作的乱徒们手起刀落,乞饶声未及喊出,一颗头颅便已飞离了躯体。

当还在县衙前堂的权楚临闻讯赶来时,看到徐俊臣那血污覆盖的头颅顿时也觉无语,他自知能够劝降一个朝廷命官对接下来行事大有主意,但既然已遭砍杀,也只能稍作废物利用,抓起那头颅擦拭一番,然后便向关押犯人的县狱行去。

此时的长安县狱也是人满为患,拘押其中的犯人们早被县衙中传来的厮杀声惊扰起来,满怀惶恐的聚集在狱舍中。

但也并非所有的犯人都惶恐得不知所措,之前意外被擒的崔液自知京中有叛乱谋计,这会儿眼见骚乱已起,自是满怀激动。

待到几名乱卒持刀冲入狱堂,崔液先听他们彼此议论、稍作确认之后,便在狱舍中高声呼喊道:“你等可是权将军部伍?我乃临淄大王门下,快来救我、共兴大计!”

不多久,脱离囹圄的崔液便被引至权楚临面前,权楚临自然也认出对方,抬手扬了扬徐俊臣的头颅,快速说道:“徐某已经伏诛,但县衙仍有顽卒抗拒,坊外街徒不久即至,郎君可有计力助我?”

“交给我罢!”

崔液拍着胸口保证,让权楚临命人将狱中关押人众全都放出,驱赶进一座空旷的院子里。

尽管之前徐俊臣已经放免了一批人员,但之前拘押的印坊人众仍然在监,再加上县衙本有的人犯,也是足有千余人众。所有人都惊慌不定,一时间这大院里场面也是嘈杂至极。

但这不足影响崔液壮怀涌动的心情,他抬腿跃上刚刚搭就的高台,举着手里徐俊臣的首级向着人群大声呼喊道:“国有奸臣,侍御史徐俊臣酷刑虐重,此中百姓皆受逼害!今有义众破衙锄奸,徐某已经伏诛,众位不必担心再遭刑害!”

院内众人听到这呼喊声,顿时又纷纷议论起来,大多数仍然有些搞不清楚当下状态。

崔液继续喊话道:“人间不公、世道不治,人唯自救,才能解脱!旧者天皇宾天、家国所托非人,妖后鸠占鹊巢,徐俊臣之流,皆其害世虐民之爪牙!前有《鸠鸟赋》时文,便在申诉妖后祸国故事,妖后祸国,万民何罪?朝廷为防公道议论,竟然使刑监众……”

“原来如此、原来……老子生平无作恶业,不知因何得罪,原来是有狗官加害!”

这会儿,人群里才陆续响起悲愤控诉声,崔液在听到这些声音后,脸上笑容更盛,于是便继续呼喊道:“祸国妖后,已经遭天收拿!虐民的爪牙,也已经被义士铲除!但世道仍有余祸,今上名为唐家嗣血,实则妖后暗藏宗家的败类,至今仍在蛊惑人间,竟要掘我先皇大帝陵墓、将妖后罪身一并盛葬,若由之计成,人间还有公道?人间还有是非?”

话喊到这里,崔液自是热血澎湃,他所著赋文意境更深,但之前访闻议论却都浅尝辄止,不能直接申及圣人,让他颇生愤懑。之前还要隐忍,如今既已举事,总算能够当众呼喊出来。

然而接下来群众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并非恍然大悟的惊觉到今上的丑恶面目,而是纷纷惊呼咒骂起来:“狗才说的什么邪话!竟敢污蔑圣人!”

“这哪里是举义锄奸,分明聚众谋乱!”

“妖后自有祸国的恶行,圣人却是救世的英主,岂容贼徒污蔑!”

群众们呼喊声此起彼伏,站在高台上的崔液自有几分不知所措,而权楚临见态势不妙后,忙不迭喝令道:“快、快驱散这些贼民,不准哗噪……”

然而在察觉到这些人正在谋乱之后,人群中也喧噪起来,有犯人破口大骂道:“老子虽然无称良善,但也只是偷驴罚役而已,狗贼厌世求死,莫来牵连老子!”

“昏君不道,愚蠢下民不知、自有智者传教,还不听从……”

崔液站在高台上,听到这些愚民们盲目盲从的呼喊,自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悲愤。

然而这时候台下却陡地窜入一人,手脚并力向崔液扑去,口中还在忿声咆哮着:“老子不需有知,只知该要狠入你这狗贼耶娘!开元之后难得安生,偏有贼孽祸害人间……”

崔液猝不及防下遭此扑袭,顿时滚落进台下的人群中,人群内此时也是群情愤慨,自有群众蜂拥入前,拳脚直如暴雨般砸落下来,霎时间便将其人完全淹没,很快便将这个意图救世、壮志未酬的智者殴打致死。

权楚临等人也万万没想到,他们身冒大险解救出来的这些犯人们非但不感义响应,反而直接倒戈报复,但见态势如此不妙,忙不迭呼喝党徒打算抽身退走。

“莫让这些逆贼走脱!难得坊间查发大恶,擒下便可换赏!老子偷驴才只当钱五十,拿下一贼可向官府加万!”

那偷驴贼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却见那想要蛊惑他们从乱的恶贼已被殴死,正觉怒气无从发泄,转头便见周遭贼徒已要退走,连忙张臂大声呼喊,这些贼徒又比一头瘦驴值钱多了,还不用担心会遭罚役,怎舍得让他们走脱。

县衙所关押的这些人犯,意外的不够配合,权楚临等非但没有达成煽动民情的目标,反而自己一众党徒陷入到了乱斗之中。

京营突然遭受封禁,势力本就不足,今夜不得不发、入坊弄险,县衙关押的这些犯人们本就是计划中重要一环。

因此行事前权楚临便一直在作叮嘱,切勿大量杀伤这些民众,但却没想到这些预定的同党们反而成了阻挠大计的绊脚石,而且还不是一两块,简直就是一片杂礁。

之前留守府并州府一系列的处断,本就让他们人物调度困阻诸多。也是故旧崇义,总算将人势聚集起来,但所使用的器杖则就仓促简陋。

所以能够成功攻破县衙,主要还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手,加上徐俊臣入京这两人搞得县衙人事繁多杂芜,衙役们多有仓皇逃散。

可当真正发生激烈抵抗时,仓促起事的所有弊病便全都暴露出来,仅仅只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犯人们缠斗反扑,便让一众谋乱党徒们焦头烂额。

“快走、快走!这些愚昧贼徒不明道义,不值得舍命搭救……”

杂乱的人群中,权楚临奋力推搡开拥挤而来的人众,心中自是懊悔不迭,若早知愚民如此顽劣,还不如直寇其他京司要害。

但如果权楚临知道坊外情景如何,心中的懊悔郁闷或许会好受一些。原本他以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有所反应的金吾卫街徒们,在他们攻入坊中不久便快速的调聚围拢过来。

“王相公频告需当提高警惕,变故原来应在此中!”

金吾卫大将军陈铭贞当街策马冲来,听到坊内的嘈杂声后,神情间并无惊怒之色,反而颇有兴奋。

他自无未卜先知之能,但在雍州长史王方庆的提醒之下,近日也在原本的巡警布置之外另作防备,也只是本着小心无错的想法,却没想到不知死活的贼徒闹乱京中。

正因加了这些人事布置,所以才能在闹乱方生的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并快速的做出反应。

“快快包围此间,不准走脱一人!贼徒厌生求死,合当我等街徒坐地分功!”

陈铭贞兴奋之余倒也不失警惕,第一时间命人将此坊区包围的水泄不通,并着员巡告周边诸坊严加封锁、人员不得擅出,以防备还有余党增出。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着员速告留直州府的王方庆。南衙裁撤之后,金吾卫虽然独得保留,但军事色彩却越趋淡化,所作更多还是治安巡察,所以一些事项进行也必须要与州县衙署沟通配合。

今圣驾并不在京,留守之一的瀛国公黑齿常之又老病难事,东都虽遣姚元崇接掌京营,但仓促间亦难作灵活的人事调度。所以已经退居二线的金吾卫,便又成了此夜京中武力主角。

这对金吾卫上下而言,自然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要铆足劲的涤荡杂芜、扫除贼患,岂待留功于明日别人插手拣取。雍州长史王方庆的临危调度,便是金吾卫大举肃乱的法理依据。

当金吾卫信使抵达州府奏告变故的时候,王方庆尚在直堂整理文书,听完奏报后也并不觉慌乱,只是仔细询问了一下陈铭贞已经做出的应变调度,略作沉吟后便又连下数令,多是着员入坊防守、或者说拘禁在京高官显贵的宅邸并人事,其中便包括相王三子家宅。

原本这样的书令该由留守府发出,王方庆虽然也是留守之一,但眼下在直州府,深作追究的话并不合规。

但事危则需权宜,李昭德此前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的态度,已经让王方庆心生猜疑、担心他临事不能守纯,所以才会有加报东都的做法,如今自然更加不会再拘泥旧规。

除了京中人事安排,王方庆又着员循秘密通道告知眼下在守京营的姚元崇,只要京营不乱,此夜京中纵有哗噪,亦不称患。

尽管心中对李昭德其人有所保留,但事内该做的通传还是要做的。所以在此调度诸事做完后,王方庆便又着府员急告大内中的留守府,然后便安坐府中,等待各方消息。

姚元崇归京之后封锁京营,京营将士悉数撤离京畿、返回京西大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临淄王邸外的那一队营士。

尽管临淄王与京营郎将早有通谋,这些耳目许多时间都形同虚设,但大多数府员并不知此,每天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如今突然撤离,也的确让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为了庆祝防禁解除,今夜府中大设宴席,人员频出频入,显得很是热闹。

坊门一侧的空宅阁楼上,田少安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球,转头询问旁边负责记录的人员道:“今日凡所出入的人事,切忌不要遗漏。张网多时,只待捕获。”

说话间,他拿起事员竟日记录下来的人事名单,口中啧啧有声:“李敬一、唐绍、宋之问、岑羲……啧啧,全都是或仕或野的名流啊,明日京中又不知几家受此王殃及悲哭!”

名单上凡所列数的时流,有的已经登邸做客,有的则并未到来。单凭街面上的眼望盯守,自然做不到尽数详录下来,但王府中早将今日宴请的时流名单全都传递出来。

而这一份名单持在田少安这内卫郎将手中,无疑就是一份死亡的名单。

人间的悲喜并不相通,田少安口中虽然还在感慨,但心里却已经在欣慰布局多时的一件事情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

去年随驾东行,圣人亲在上阳宫飨宴他家老爹并作祝寿,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寿酒浅饮几杯便又回到长安,想必老爹已经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他这个不孝子,等到这桩事务了结后,少不了要归家抚慰告罪。

夜幕降临后,时间的流逝就变得缓慢起来,百无聊赖下,田少安索性抽出佩刀,坐在窗前打磨涂油。

未知夜入几时,坊门外突然传来哗噪声,有一队金吾卫街徒们叩开坊门,明火执仗的直奔宴饮正欢的临淄王邸而去,顷刻间便将王邸围堵得水泄不通。

异变陡生,王邸中的宾客并府员们顿时大惊失色。临淄王今夜偶感风寒、体中不适,虽然邀请时流、开堂宴客,但只在最初现身,之后便由兄弟安平王李隆范代为接待宾客,自己则退回了内舍休息。

此时金吾卫突然围邸滋扰,堂内安平王半是忐忑、便是恼怒的行出斥问道:“尔等奉何指令,竟敢犯夜滋扰王邸!”

那金吾卫率队兵长面无表情的叉手回应道:“敬告大王,城西坊曲有乱民犯夜叩坊滋扰,京司留守王相公恐乱及诸坊京居贵邸,特遣某等金吾卫徒众入坊守护。某等奉命而来,不敢冒犯贵人安居,大王但请归堂续宴,若明早无事,某等自撤!”

听到兵长这一回答,在场众人自是惊疑有加,而安平王自有几分心虚,也不敢再作强硬斥问,只是色厉内荏的怒声道:“坊曲有乱,是留守无能,竟敢以此滋扰王邸!你等但在墙外,不得擅入冒犯我堂中宾客!”

说完这话后,安平王便匆匆返回邸内。至于一些到来的宾客,则就心慌尴尬起来,自然没有心情再留此宴饮,但见金吾卫一副油盐不进的严肃态度,想走怕也走不了。

不说王邸中的群众惊疑,在金吾卫街徒们入坊驻守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坊外又有一队甲兵策马而入。而这时候,一直临窗观望的田少安也拍窗下令道:“做事了,早去早了,黎明还能赶个晚睡。”

再次入坊的便是内卫精卒,田少安等留守民宅者早已整装停当,并在坊门汇合,彼此资讯稍作交流之后,他便上马率众直赴临淄王邸门前,向着在守的金吾卫军众亮明符令:“内卫做事,尔等金吾卫徒且作旁观!”

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到来,哪怕再迟钝、再乐观的人也已经预感大事不妙,特别新赶来的内卫乃是圣人亲军,凡所出动必然意义重大。

面对邸内群众惊惧不已的眼神,田少安也不负众望的开口说道:“入夜暴徒叩扰北内宫防,俱遭俘获。贼首供言所受临淄王乱命,王邸宴聚众,其徒则夜袭皇城,欲谋凶祸。某等内卫职在宿卫,请临淄王出堂验问!”

“大王竟涉谋反……”

听到田少安这么说,在场众人无不惊呼出声、或是难以置信,又或心忧自身,下意识的不愿相信。

一直处在宾客当中的崔湜眼见两路人马先后到来,心中已经猜到凡所谋计应该已经败露,一时间也是面如死灰,但在听到田少安这番喊话后,他的脸色却又骤作大变,继而便昂首大笑起来。

待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崔湜才越众而出,大声说道:“谋逆之罪,何其重大!大王禄邑恒享,岂敢作此阴谋……恰今大王外出访故、并不在邸,或有违禁锢之令,但也不可诬称谋反!将军审断有误,不辨真伪,便胆敢登门侮辱……”

“将此獠拿下!王在不在邸,一访便知,无由尔曹遮掖其事!”

田少安只是扫了崔湜一眼,然后便喝令将其人拿下,而后便又催促王府员众去请临淄王。

府员们仓皇行往内堂,打开门后便是一声惊呼,只见临淄王一身素缟、蓬头覆面,早已经自悬梁上,随着门户洞开、夜风涌入,那垂悬的身躯便随夜风摇摆起来。

随后众人眼见这一幕,无不惊惧呆愕,特别府中那些共作参谋、如崔湜之类亲眼见到临淄王登上造访太平公主车驾的人,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惊厥当场。

“我、我告发,临淄王确有谋乱……日前野中滥传妖文,正是在场崔湜几人拟定……”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疾呼,但在这莫大的惊恐之下,已经难再引发什么更大的惊恐。

田少安自不给这些人再作浪言质疑的机会,只是摆手喝令道:“封禁王邸,一概人事不得有出!安平王并供引主谋几员,择处暂拘,不准交互通谋!”

“我无谋、我实无谋……”

自有宾客惊声呼告,但回应他们的只是内卫甲士的粗暴推搡。

时间退回一个多时辰以前,在杀夺宫符后,李隆基并几随员没有再继续逗留于此别苑,而是快速的更换了宫役衣袍,然后便穿户而出。

他们在苑内隐秘处略作等候,却迟迟没有等到约定人员破宫来见,外苑虽然略有火光闪烁,但不久即被扑灭。

眼见态势如此,李隆基心情陡地沉入谷底,但此行已无退路,默然片刻后,他便沉声道:“去留守府!”

几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沿着宫墙阴影便向皇城的核心区域行去。而在他们离开此间后,内卫郭达便也从另一处阴影中闪现入月色里,望着李隆基等人行远的背影叹息道:“李相公所求皆给,圣人可算恩极。”

稍作感慨之后,他便又转身行入方才那座别苑,此时别苑内外已经有十几名甲兵在守。郭达探头向内略望,只见大长公主正在内堂撕打斥骂着不断哀哭的临淄王妃,心中又是一叹,悄然抽身退出并吩咐道:“固守此间,不准闲员再作出入。”

这时候,宫门外苑处的战斗也已经结束,除了斩杀当场诸众之外,另有十几名伤员被缚押至此。为首者正是王守一,眼见有宿卫将领行来,王守一便忿声道:“谋既不成,唯死而已。此口如铁,无供一辞!”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的视死如归,还是有人哀哭乞饶道:“我等小民,无胆犯天,只是受命临淄王……”

“求死者给死,求生者录供!”

郭达只是淡然说道,片刻后却陡地抽刀劈向了仍在张目怒视的王守一:“贼就是贼,何处得此壮义自诩?”

京营退走,内卫接掌宫防,但毕竟员众不多,往年内卫参宿也只宿卫中朝以北的皇苑范围,因此在皇城南侧的百司衙署之间也无置更多甲员。

事实或是如此,但李隆基等人一路行来也觉得顺畅的有些怪异,不要说内卫巡防的甲员,甚至就连寻常洒扫的宫役都少有逢见。

“父母亡灵护我,不当命断此夜!”

心中虽有狐疑,但这并不是李隆基眼下思虑重点,眼见行途越近留守府所在,心中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茫茫夜色之下,李隆基并不知有人一路如影随形,但就算知道了,他那一线生机也只在前路。

坊人自是不知皇城衙司入夜是何光景,其实与民坊也并无大异,或许也有通宵达旦的繁忙,但却不是常态。寻常时节也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连宫防卫士都尽数撤走的话,甚至都还不如民坊热闹繁华。

李昭德虽然长直留守府,但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事务也不算繁忙,因此作息也很规律,过午不食、日落即睡。

浅睡中府员叩门,李昭德连忙披衣而起,外堂坐定后才将人召入,询问道:“何事?”

“禀相公,衙外有大长公主家奴叩见,道有事情进告。”

听到府员禀告,李昭德脸色顿时一沉,旋即便冷声道:“留守府自有职在,却非为皇亲劳使!大长公主附苑而居已有逾制,国丧期内或可循宜,岂可再浪使仆役夜扰衙司!着令随同宿卫,先作收押,明日再作处断!”

然而接下来吏员却又答道:“此诸员自来请见,并无宿卫引行……”

李昭德闻言后,神情顿时一变,他宦海沉浮、屡参朝辅,皇城宿卫制度如何,自然不会陌生。不要说公主家奴,哪怕是圣人遣使内官,若无宿卫导引,也必察捕即杀。

日前姚元崇归京,不独收缴京营兵符印信,留守府人事机宜调度之权也已经被收回。此前京营在参宿卫,尚需循报留守府,而今内卫接手宫防,便不会再事机通报他这留守,眼下的李昭德也已经是虚名在守、已被架空。

圣驾归京在即,另做人事安排也是正常。但皇城宿卫却发生这么大的漏洞,那就不正常了。

李昭德坐在堂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且将诸员收押府内,使告内卫遣员来领。”

吏员闻言后便颔首应是,但过了片刻后又匆匆返回,手持一张便笺入前颤声道:“此诸员传情妖异,卑职不敢处决,请相公察视!”

李昭德就案接过那便笺,只见便笺上赫然写着“临淄王欲谋大逆,李公不问,欲与同奸”。

看着这便笺上的字迹,李昭德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事系重大,执此速告郭中郎,不得转示余者!引此诸员别堂等候,我稍后便去。”

待到吏员离开后,李昭德才从席中站起身来,自衣箱内取出自己的官袍穿定,揽镜自照,望着灯火下那晴晦不定的脸庞,忽而怅然一叹:“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旧年狄某河东赴死时,不知心境是否类我?”

衣袍穿戴停当,李昭德行出寝居时,见到府中廊前院内已有出舍行走询问,摆手屏退众人,迈步行入别堂,垂眼便见到几人恭立堂内,下垂的风帽遮住了大半脸庞。

他还未坐定,便先沉声道:“尔等可知构陷宗属是何罪过?敢称所言句句属实?”

“我来叩告,李相公应知非虚。”

李隆基缓缓掀开遮面的风帽,望着李昭德语调平缓的说道。

饶是李昭德心中已经多有思计,但在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临淄王时,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惊诧之色,片刻后捻须苦笑起来:“言既出此,应是无疑了……可怜相王,可怜宗家,李某亦是可怜之人……”

堂内尚有几名役员侍立,李昭德抬手将人摒出,缓步入堂坐定,望向李隆基时,眼神中既有悲悯,又有怨恨,只是沉声道:“余时不多,大王有话请讲!”

李隆基见李昭德在见到他之后只是略作惊讶、但很快便情绪如常,不免也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收起思绪,入前深拜道:“余时修短,只在李相公。妖世旧年,圣人登殿自白唯请活我,随后造化纷至沓来。小王如今亦行穷处,虽知此行必死,但也暗存一二奢望,李相公能否循故活我?”

李昭德听到这话后却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捻须叹息道:“故相王才具虽非大器,以致负重自伤,昭德等并为帮凶,于家国造孽不浅,但私情之内,仍能让人悲悯同情。大王生数之削薄,并不在于别者,至此仍然不知缘何得罪,苍天之下,谁能拯救?”

“我不知罪?我……罪恰恰在此一身血脉,正道之所倾覆,是非之所混淆,隆基有何势力能祸家祸世?人间不能见容,争求活路也成了万众唾弃的罪过?若据此论罪,李相公等妖世称夸孤直之类,能称清白?我父子所历诸多困厄,难道不是受你们这些志大才疏者所累?”

面对着李昭德,李隆基自有着满腹的怨念:“恩仇纠缠,无非名器翻覆,尔等俱可认负退场,我父子退路何在?父兄先遭殃害,余嗣数指于后。今上奉亲饰德,唯我兄弟吞泪忍辱、惶惶苟活……即便如此,仍然不失用才报国之志,但世道又是如何伤我至深,李相公难道无有眼见?

今我胆敢登堂来见,一是奢望,期望李相公或能念旧活我。二是逼陷,我既能入此中,纵然李相公贪功负义的举发,人间还会给你清白?”

“大王既引旧事,那我也二三相告。旧者力辅皇嗣,先得后失,致使社稷板荡横生,的确有负于天下、有愧于先君,甚至有惭于太皇太后,但唯不薄于相王。已知错选,但却恋守不改,当年固执,恰如大王此时。大王说此今正道倾覆,言实谬矣,昭德偷生至今,却仍难免于此相对,这难道不是前事后报?”

李昭德讲起故事,老眼中也是泪花闪烁:“大王只道举世害你、满目荆棘,但有无自察大王本就是天网之内一截绳扣?情有亲疏,义有大小,圣人当年拜求情活,求的并不是私欲之内的喜厌。而今昭德虽仍故情未泯,但也只是黄泉相逢、相顾一笑……”

李昭德讲到这里的时候,衙堂外已经响起了甲戈碰撞之声,并伴随着内卫郭达外堂喊话:“李相公勿惊,此夜大内诸邪无侵!”

“你、你竟敢……难道、难道老物愚蠢,真的不知当时我所遭害实乃圣人构计?如今我既入此、步步皆在彀中,你岂能活?”

李隆基闻声自是一惊,虽有预见,但终究难以接受,尤其没想到在他眼中贪生苟活、取媚新君的李昭德竟能决绝到无顾身前身后。他甚至曾想,哪怕此行不成,但见李昭德在他面前啼哭乞饶都是一得。

李昭德望着步步逼近的李隆基,却又叹息道:“我也确实想问,大王至今仍不知罪犯何在?即作鼓噪和亲,旋即蕃人来扰,究竟圣人作何恩眷,才能让大王自释狐疑?少年贫贱,或可怪罪父母不泽,陋舍待死,却仍埋怨生在穷乡,生死之间的凡所经历,竟无丝毫的体悟补助?

大王今已入此,昭德本就无复清白。大王怨我不救,但却不知我纵有心但亦无力。由始至终,能做的也只是忍见生而不忍见死。于此相会,只是为见大王罪更确凿罢了……”

说完这话后,他解下腰间小刀隔案抛出,望着李隆基说道:“但此番相见,也并非全无所得,起码有知大王怨我至深,虽死亦必偕亡。昭德惭德,名不符实,死在大王手中,也的确能勾了旧事,笑赴黄泉。”

“不需你言,我岂会饶你!”

李隆基闻言后更作忿声咆哮,正待弯腰拾取李昭德抛出的佩刀,却有一矢飞来,直接将那佩刀击飞。他纵再想拾取,也已经没有了机会。

郭达等人登堂行入,自有甲员将李隆基几人扑压在地,郭达则入前叉手道:“末将宿卫失职,有累李相公受惊,恭待训责!”

李昭德闻言后只是微笑摆手:“将军言重了,我要多谢……”

说到这里,他起身向东方遥作一拜,语调不无哽咽:“昭德何幸、享此恩遇……若前敕废此留守,隐祸张弥于后,命废名毁!虽受之有愧,但恩不敢辞……”

郭达虽得面授机宜,但也实在不甚精通这些政治隐语,只垂眼看了一眼临淄王几人,而后便对李昭德抱拳道:“李相公请安在衙堂,此夜仍有余事未了,末将先做告退,留甲此中,有事即告。”

李昭德虽然还想询问郭达要如何处置临淄王,但话到嘴边只是一声叹息。内卫来的及时,去的迅速,仿佛一切理当如此。

李昭德捡起那被射飞的佩刀,持握在手,只是颓坐堂中、痴望着刀身倒映出的须发虚影,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一夜喧哗未已,当朝阳初升时,又是新的一天。

街鼓声响起时,诸坊再次恢复了活力,坊民们手提着瓢桶直赴曲里取水处。

虽然坊内有水管接通各家,但宅中直接饮水却要交付一定的水钱,价钱虽然不高,但仍有一部分坊人并不舍得如此浪费,坊中自有公共的取水处,来回只是短程。日子总要精打细计,才能维持长久。

取水处坊人们聚集等候,不免有人闲话问起:“昨晚只听坊外人马吵闹,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子还要紧睡上工,哪有闲情查问。总也不是什么大事,既不关己,官府又无通告……”

一些打着哈欠的坊人对此则全无兴趣,甚至懒得谈论,只是喝骂前方取水者手脚快些,取完了水还要赶去上工。

但就在这时候,坊外却有人冲了进来,大声呼喊道:“昨晚城里大事发生,你们知不知?原来竟有贼徒谋乱,官府已经张贴告示了……”

“谋乱?这是哪一路贼徒厌恶安生,竟然蹿进城里寻死?”

有人闻声后便好奇问道,但也有些不感兴趣的抓紧抢占取水位置,并取笑道:“听他邪话瞎说,什么人事都称谋乱?老子夜里睡得香甜,睁眼便晓。纵有几个蟊贼跳闹,难道还能撼动世道?”

楔子0387 门傲难托,上官听乐0592 诸族姝色,惟王撷取0010 悲惨的一家人1033 当户穷吠,于事何益0823 母子生隙,少主强悍0684 此身若遣,永匿江湖0364 魏公点拨,郑姝齐聚0253 勿谓新王不死0278 巨富惊人0045 宫变内应钟绍京0662 赤尊几重,能继统否0901 禁绝胡僧,唐法入蕃0641 行台事繁,诸计待功0140 豪气干云傅主簿0379 日拱一卒,大位可望0943 贼来受死,不留降口0323 欲保荣华,则必谋险0791 唐业存亡,河北相关0836 长安百姓,竞备佳节0219 云横秦岭家何在0773 炽情难表,惟乞一活0138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0327 南省气象0621 军顿雄堡,青海可望0754 权势之内,概不容情1015 波斯归义,群胡法治0833 有情自痴,不贪不怨0473 祖孙交心,昭德复相0145 唐家分流,一一剪除0528 人发杀机,血洗长安0091 恩赐瑞物0459 后计无忧,且依故事1044 生无所恃,唯自谨守0825 仁愿辱我,我恒辱之0111 少王人物如何0031 不是一路人0433 代王威重,徇私窃功0722 孽情难守,一别两宽0620 仁愿献计,统摄诸胡0080 猪狗之才0609 洮水激战,细封覆亡0461 来某成亲,障车万缗0296 通泉县大街痞0834 科举糊名,公平任选0192 太平公主登门0967 学士思苦,有家难归0570 土浑引贼,默啜卖命0778 爵人于朝,刑人于市0934 德祐农本,社稷之福0067 协律颂今0371 为王先驱说几句话0657 钦陵擅权,赞普受制0222 吐谷浑王族0123 兵事再兴0622 作歌杀蕃,论氏震怒0501 密令在手,谋杀怀义0380 监守自盗,军器可图0589 不负王命,此行必果0655 伦情妖异,母女为仇0272 阻义者,虽死不道1000 仕途未进,君恩已享0176 倒霉的独孤氏0158 亲席乏人,王能补此0097 壮力当赏0199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0175 索性以身相许0261 不欺少年穷0437 新授殿中监0668 鹰苑豹坊,内外编军0210 笑入胡姬酒肆中0919 贼占西康,大战在即0039 罗网常设0174 天恩浩大,不敢辜负0550 修身之巧,不逊名儒0424 君王恋权,固步自封0493 群臣攻讦,打杀邪风0884 才士充盈,方可维新0024 神皇鉴诗0496 五子登门,前倨后恭0311 分权不可,集权应当0795 无上可汗,进退失据0088 貌类乃父0743 既入幸途,抽身不易0919 贼占西康,大战在即0279 飞钱承兑0630 扩地千里,兵指海西0930 三年盛储,一战雄图0232 能杀我者非足下0713 韦卿雅正,堪为宰辅0292 留财不留人0012 耶耶的召唤0867 有花堪折,解我相思0987 外苑置业,夫妻同心0648 破贼如竹,直掠王都0729 妖才邪逞,不足敬重0599 赤岭为界,阻敌阻我0446 白刃不相饶0099 宰相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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