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_第68章 知己沧海同舟行

凌阳微山湖,位于颖川府境内,湖面荷花遍布,“微风山中过,荷香满豫州”。因荷花盛名,微山湖素有大羲“荷都”之称。

纳兰烨徒步至湖畔,感受微风拂面,果不虚传,微山湖景色迷人,倒胜似天池仙境,稍抚平内心躁动。此次科举,堪堪只得了进士,唯有视为对手的另两名举子居然当众弃考,实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算是不战自胜,却也只得了个进士的称号。

念此,纳兰烨手中轻捻的柳叶不知觉攥紧。但想凭自己的本事入得前三又岂是难题,却是未料这突发事件,轻叹一声,面上亦是黯然无色,漫无目的地独自行走。

云紫娟着一身淡白色素装,腰系一个浅紫绣花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简约淡雅。

雅景映入眼帘,湖边尽是翠绿,娇柔荷花湖中藏,微风习习送荷香。

云紫娟细步徘徊于微山湖边,螓首微颔,任清风轻吹发絮,回忆往昔,连连叹息。

“唉!曾几何时,我已非我?曾经单纯天真的紫娟,哪去了?今只剩,官场中的谨言慎行,江湖中的剑拔弩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该坚持走下去吧。

柳絮伴着清风飘至,隐隐含着香气氤氲,纳兰烨随之探觅,竟是似曾相识。

纳兰烨忽抬首,却是对上一抹白衣入眼,这般出尘脱俗。伊人依旧,只是紫衣褪换,此刻更显纯暇无净。

伴着眸底闪过地一丝欣喜,纳兰烨脚中步伐不知觉加快,片刻,已是立伊人跟前,对视间,一如初见时熙意异常。

“紫娟,可是你?”不置可否的语气却难掩他此刻波澜的心态。

熟悉的呼唤自耳边传来,云紫娟轻抬螓首,凝视中夹含惊喜,呼声:“阿烨!呵呵,真巧,你也在呀!还好这不是温泉。不然,紫娟又要出糗了。”

云紫娟清澈见底的双眸,泛着流光,笑由心生。“阿烨,怎会来此呢?莫非与他人有约?”

忽记起武举一事,祝贺的同时,更多地是安慰。“对了,恭喜你武举中榜,虽然一时不达意,但也算功成名就。”

见她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纳兰烨心中欣喜更甚,想自上次一别,便再没见过,心中暗忖这次定要打探下,不然以后亦不知去哪里寻人。

而后又闻得其提及温泉之事,面上不知觉讪笑而过,但听到科举二字时,纳兰烨却是沉意稍显。

“罢了,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我自知尽力便可。”语顿,戏谑的笑意起,复道:“心情闷了才来游湖,却不知紫娟独自一人为何来此,莫不是跟阿烨一样心情不佳,亦或是其他,恩?”语落,消去愁琐,换作大喜过望,只因她的出现。

抬首,云紫娟幽黑的眼中落满星光,眼眸仍仿若清澈的流水。闻其前言,随即睁大眼睛,轻抿唇角,复而红润的嘴唇微微地扬起,故意凶道:“亏你还笑得出来,若我是你,前三全缺,非爬被窝哭上三天三夜不可。”

云紫娟虽是故意这样说,却忍不住掩口而笑。“呵呵,不过,没机会那么做。呵呵,府上云冰定会硬拉我出门散心。”

又见他眉头微微蹙起,乌黑的双眸却好似无底深潭,云紫娟耳边回荡着“心情闷”,“心情不佳”,反复缠绕着,内心忽而猛地揪紧一下。“阿烨,有心事么?莫非有比科举更烦心?不妨说来听听。”

纳兰烨不禁凝视着她,女子灵俏的大眼一如初见时那般惹人心动,闻似蛮横的话语却是暗含着欣慰之意。

读懂她的心思,纳兰烨眸底亦是流露出一份感激,而后听其语,亦是知其忧心,心中亦泛起一丝波动,出口道:“呵呵,除了武举让人不尽如人意,其他倒没什么大事。”

语顿,遂与她并肩行于湖侧,一同感受这春风拂面,突兀,纳兰烨似想起些许,复转首对望道:“紫娟怎这么快便知我科举之事?”想此次科举放榜才出,亦未急着赶回容止,还在待上朝听封,只是榜文出,消息还未及传散,眼前女子又是如何得知,莫非她是京城官员?

念此,纳兰烨面上轻蹙的眉宇伴着眸底泛过一丝疑惑。

云紫娟刚开始不解,歪了歪头,尔后想起其未知自己的身份,自然笑容在脸上漾开。漫步湖边,清风爽心,云紫娟故作隐瞒,巧笑嫣然,答其所问。

“我当然知啦!因为……路过,偶然看到。”榜文刚出,按理消息未广,“偶然”说得过去么?避开与其对视,因为那双黑眸似有隐隐地疑猜,或是自己心虚吧。

路……路过?这京中榜文似是未发罢,怎就能路过偶看?思此,纳兰烨失笑一声,复看其躲闪的眼神,亦不再多问,只是随意道:“紫娟是京中人士么?”

语间,纳兰烨复又念其上次所言,又道:“似和纳兰家关系不浅。”探问这些,无非是想多了解眼前之人,而唯一的突破口亦只是这纳兰家了罢。念罢,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默默等其答复。

云紫娟纯净眼眸里有柔光在闪烁,一晃一晃,轻漾。虽是惯于官场,云紫娟却总隐瞒自己的身份,只为拉近友人间的距离。可细思,何为友人?却让自己所为顿感惭愧,不善言辞。

此次重逢,阿烨似有疑问重重,连问不断,为让其能明,云紫娟只好一一道来。“嗯,紫娟久居京城,至于纳兰家,上次不说过么?毅轩是紫娟的知己。呵呵,当然,其中也有冰卿师姐与纳兰家纳兰朔的关系。”

知己?纳兰烨脑中一旦念起那身影,就无由来一阵闷气,上次于雷州虽经妹妹们调解,算是平了一场风波,但现下听其这番言语,心中还是赌闷不已。

“何时这家伙又成了你的知己?”似是细声地抱怨,却是逃不过彼此的耳朵。

语落,纳兰烨方才觉得失礼,讪笑两声,转而相望道:“原是这般,却不知紫娟家住何处,若是下次有空,定上门拜访。”

至此,忽觉得自己有些厚脸皮的问女儿家住处,似是不妥,但语出,已是无法收回,纳兰烨只能硬着头皮等其回应。

云紫娟见他闻毅轩之名而微怒,仿佛旧日积怨,不由微皱眉。

闻前言,让云紫娟失控地掩唇而轻声长笑,特问一句。“‘这家伙’?哈哈,阿烨,似乎与毅轩有过节哟?”

尔后,云紫娟如实道出府邸,见其方才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一颦一笑,又似难为情状,一想起来就觉得颇为好笑。

“中州,紫云苑。若是阿烨有空闲,随时恭候!呵呵。只是阿烨识路么?要不哪天约好个会面地点,引你去吧。”

细听女子一语,倒是让纳兰烨猝不及防,想来“不识路”这一漏缺定让其查知,当真是丢人。

纳兰烨面上窘意一闪而过,轻咳了两声,尴尬道:“好,下次去定会提前通知你,到时候紫娟可要出百里相迎,如何?”语落,灵盼的双眸夹着一丝笑意而过。

想必其真不识路,方才仅是随口一说,没想倒真对上。为化解其尴尬,云紫娟寻思片刻,本欲给其台阶下,又故作为难。

“百里相迎?不会吧?就这京城这块地,呵呵,若阿烨想去,现在都可带你去府上。只是……呵呵,等他日记得路,再请你入内饮茶解渴,如何?”

云紫娟忽想起近期还打算去御龙城,随心思而直言:“若真不识路,要不我们定个时间在御龙城会面吧,紫娟打算近期去趟,找毅轩续续旧呢。顺便探知,你们都有什么过节,呵呵,一举两得。”

之前闻得其语,知其是真心相邀,纳兰烨心中不免欣喜过望,面上却只是淡笑而过,只眸底的深邃其不得知。

而后闻得御龙城三字,亦是回想到其方才的话题,面上不免添了几分沉意,轻哼一声道:“都是同家兄弟,能有多大过节。”

语顿,又似念起什么,纳兰烨转首沉声道:“紫娟你常去御龙城与他相会?”此语出,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似是不安,又似是嫉妒。

云紫娟忽然觉得他似受了刺激,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深黑的双眸犹如晚霞凋残后的黑色暮雾般幽暗。

对上其看不透的眼神,叫人难以捉摸,云紫娟唯有浅笑,实言道:“由于事务繁琐,至今才去过一次,为退礼去的。呵呵,笑谈间成了知己。答应会再去,可惜太忙。也不知文举考得如何,待放榜后,再与毅轩相约吧。”上次去文延殿,只激励殊行风文举入仕答题,而未细观毅轩,或许其亦未觉吧。

“退礼?”纳兰烨脑中但留这二字盘旋不复,心似冷了几分,却又不得多问,毕竟事关私隐。

可闻其语后,终是不得平静,踌躇片刻,纳兰烨方才出言道:“紫娟,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纳兰烨尽量小心翼翼,是怕唐突了佳人,可却无法掩盖心中的疑虑。

掩饰自己内心的落寞,云紫娟脸上依旧是那暖意的微笑。心上人?难道阿烨暗恋紫娟么?所问举止,很多迹象都表明,可惜儿女私情,对于紫娟来说,已是难以承受之重。忘了吧,一切皆是浮云,终将烟散,何必害人纠缠?

云紫娟微斜睨,纤手抚顺柔发,不由含羞轻道:“是呢!呵呵。紫娟在等一个人。”天阔云高为地盖,知己沧海同舟行。无论如何,顺其自然吧,还是该继续逃避?

“等一个人?”纳兰烨从她的眸中亦是看到了答案,她所等之人定不是己。是啊,才二次见面,又何望眼前之人能垂青于己,更何况阿烨,终是一个浪子,无期无所,虽回归容止,可亦不是安心闲养之人,复看眼前之人,贤惠秀静,谈吐得体,又岂是这一界武夫可匹配得上?

纳兰烨嘴边划过一抹苦笑,似是自嘲,似是无奈。“那我祝紫娟,能早日找到心中之人。”

轻然的话语,随之飘散于空中,不见踪影,但留两排斜影映于湖畔,于微风中伫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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