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断崖地势很高,真有千万丈那般深不见底,下头仿若是另个世界,四处一片白茫茫,没有半点绿意同,竟是隆冬之景。
穆九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断崖底,她受那妖道一掌,真气无法凝聚,也无法动用法力,本以为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掉下来的时候,崖壁上张了几棵松柏及时拦住了自己,虽然浑身上下有小小的擦伤,但有惊无险平安落地,可她在崖上一番打斗,弄得一身泥泞,可再在这积雪里一滚,整个人弄得狼狈不堪。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浑身湿透,风一吹,她这薄薄的衣服哪能预寒,好似置身于冰窖之中。
她环顾四周坏境,飞快地找到个山洞,拢了拢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裳,迅速的钻了进去。洞口只有几丛灌木遮挡,还覆盖了一层积雪,只能挡住些许冷风。
于这时的她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可现在也不是将就的时候,以她现在的体力实在出不了这崖谷,以穆家人的薄凉,估计也不会来搭救她。
至于颜瑶她也是自身难保,现在麻烦的很。
她想通这些,找了处最暖和的地方,也管不了上地上潮湿就地坐了下来,盘腿打坐来疗伤,片刻的功夫未到,她只觉喉头一腥,竟吐了口鲜血出来。
她不知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使不出力也用不了法术。她怔怔的看了自己的手好一会儿,豁然想起那妖道的一掌,竟不觉得疼痛,也没有受内伤,只觉怪异。
衣裳湿濡濡的贴在身上,因为本就是大红色,也不看出伤口流出的鲜血,但她的鼻尖充满血腥味,她用力衣襟,同时扯到与伤口黏连的皮肉,也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她一咬牙,硬是一半,露出一小半身子,上头有小小深深浅浅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有的微重,皮肉都翻了出来,当是被那妖道剑气所伤。
那妖道委实厉害,不记得何时同他交过恶,但那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一直盘旋在她心头,让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穆九歌任由伤口暴露在寒凉的空气中,眼睛却望着山洞口出神。
突然,就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外响起。
她神色一变,紧贴着山壁极快的向洞口走去,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的同时,双手成拳,脑子更是在迅速的转动,若是妖道此刻追来,她恐真要命丧于人此。
脚步声轻微又沉稳,一步一步缓而坚定,踩在积雪上,发出古怪的声响,她心头蓦地一惊,那脚步声是直接冲向山洞的。
她一路摸到这山洞,并未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对方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她五指蜷起,紧紧的盯着山洞口,随时准备好奋力一搏。
随着对方步伐声,他步步都似敲打在她心上,那种痛苦让她煎熬无比。
脚步声突然停下,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山洞门口。
光线昏暗,他的脸孔还是清晰的倒映在穆九歌眼中。
穆九歌紧紧盯着他,他一身黑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体,更显挺拔。他容貌出众,贵气天成,在那微微一站,便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黑衣青年也在打量她,少女衣衫半敞,都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上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皮肉外翻很是狰狞。
刹那间,四目相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情绪,一一个震惊,一个恼怒。
穆九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又脏又破的衣服,胡乱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鲜红的和肌肤,她忙背过身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抱歉,情非得已……”
“坐下!”可他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穆九歌一手护着自己,一脸警惕的望向他。
“我帮你疗伤!”青年却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着的同时,也不忘一把把她摁在地上。
穆九歌顺着那股力道坐在披上,咀嚼着对方口中的话,猛然想起:“你是颜瑶的朋友?”颜瑶再被那女人带走前曾用蜜语传音,说是有人会来救她,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
青年抿了抿唇,轻轻的应了一声,只能无奈承认。
布帛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山洞里回响,他用沾着膏药的指间涂抹着每道伤痕,伤药的效果出奇的好,涂上后清清凉凉的,竟一丝疼痛也没有。
他为人君子做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穆九歌浑然难受,不自在的四下张望,找话题缓解尴尬:“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的手一顿,她已然忘却自己问了多少回,他同样告诉她多少次,但她不会记得,会遗忘得一干二净,将漫上喉头酸苦尽数咽下,用淡淡嗓音回道:“凰仪。”
穆九歌像他团了团手:“凰仪,谢谢你赶来救我。”
凰仪苦笑。
穆九歌觉得越发尴尬,空气回荡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连她也莫名的难受:“咱们今日能回去么?”
凰仪摇摇头:“不能。”他看着她背上的掌印,忍不住的皱紧了眉,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上也难得露出一层愁容。
穆九歌还想追问,可凰仪已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身体极度虚弱,此处又危险重重,不可走动,最好留在此处养伤。”说着便给穆九歌裹好自己的披风,一头扎进外头。
自己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扔在一边,穆九歌拥着他的披风,他的披风有种奇异的热度,冰块一般的身体慢慢的有了一丝热气,可她的心依旧是凉的,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今天遇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怪异,若说那妖道还仅仅是似曾相识,可这凰仪却在她心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虽然是张陌生的面孔,但周身的气质却让她倍感亲切,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可以放下一切的心安。
她愿意相信他让他医治,不是因为颜瑶,是本能,骨子里认可。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凰仪的脸与之慢慢重叠。
片刻后,匆匆而去的凰仪又匆匆的归来,他一手拎着一捆干柴,和两条处理干净的鱼。
他进来,先把干柴架好,用火折子点燃。柴火噼里啪啦作响燃出一团火光,照亮了小小的山洞,暖融融的令人也跟着欢愉起来。
凰仪垂着眼不看听她,神色淡淡,意简言赅:“坐过来。”
穆九歌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拢着他的披风在火堆前坐下,一靠近火堆,身体便舒服起来,像春日的太阳。